说来也真是奇怪,这么一伙人居然一同聚集在了九爷为了和钱半城出来游湖准备的画舫上,还真是诡异。说起如今的这一幕,还真要从头说起。
话说,钱小姐用膳的时候被九爷来提亲倒了胃口,却又不能一劳永逸地对付九爷的难缠,遂勉为其难的和九爷击掌为盟,提出了一个一年为期的约定。九爷寻着了机会,当天下午就约了钱半城出来游湖。因为要差遣人准备,就让钱大小姐先行在闺房里穿衣打扮,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在来接她。
用过午膳后大概又过来一个半个时辰,钱半城百无聊赖地自己的院子里荡秋千,正觉得无聊,却看见高墙的外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晃荡。钱半城鬼使神差地抓着秋千的绳索,踮着脚尖倒退了几步,然后一个重重施力,让秋千荡得更加的高。
如此反复了几次,她终于看清了那人,果然是钴夕照那个书呆子没错。此时,书呆子的肩上扛着稻草围成的软木庄子,上面擦满了颗颗饱满,涂着鲜红糖衣的糖葫芦。钴夕照的身边跟着几个衣衫褴褛,打着补丁的乞丐,这些乞丐还都是孩子,有的稍大一点,大概八九岁了,有的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正流着哈渣滓,渴望地看着钴夕照手上的糖葫芦,一脸馋猫相。
“狗子,拿去分了给弟弟妹妹们一起吃吧,别抢,每人都有,不够哥哥再给买。吃完糖葫芦,带着弟弟妹妹们好好玩,不要随处乱跑,小心过往的马车,也不要到湖水边去玩水……”钴夕照碎碎念着,嘱咐着每一件琐碎的小事,友善的表情,是真的把乞丐们当做弟弟妹妹来关爱。
钱半城的神色中闪过疑惑。他不是吝啬如命么?为了几幅字画不顾十三太保的追赶,一路紧跟着他们不放,一副不要到银子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竟然会花银子给乞丐买糖吃?难道是她看错他了?
钱半城正想得出神,却没有抓牢秋千的锁链,身子已给飞扬,朝着围墙飞了出去,眼看着就要撞到围墙,钱小姐惊慌失措,惊叫连连:“啊……啊……”不忍看见自己的惨状,钱半城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着等下出丑怕是全让那个酸秀才看到了,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将来还不让他抓了小辫子,肆意地笑话。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身下反而软绵绵的,带着一股子书卷的清香。钱小姐睁开眼睛,不禁吓了一条,她竟然着实不雅地四仰趴叉地趴在一个男人身上,让人做了软垫子。好死不死的,她正是砸中了中午才撕破脸面,有过过节的书呆子。
钱半城的俏脸一红,赶紧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番发髻和凌乱的衣衫,看着身下的钴夕照发丝微微凌乱,像是及其痛苦地忍着什么,眉头紧蹙,眼光一闪,闪过一抹愧疚。钱半城别过脸去,不自然道:“喂,书呆子,你没有事情吧?”
“钱大小姐,你这是练习飞檐走壁呢,还是纯粹为了拿自己做武器来砸小生呢?这么大的一块地方,你哪里不好走,偏要飞墙而出,砸着小生?哪里有点大家小姐该有的样子?”钴夕照揉着脑袋和膝盖,一脸不赞同地看着钱半城。
“要你管!我闺秀不闺秀关卿底事?”钱半城的脸更加的红了几分,这次却是被气红的,他竟然教训起她来了,纵然她砸到了他是她不对,但是他是以什么立场来教训她?她老爹都没有这么语重心长、连打带骂地教训过她,钱小姐挺直了背脊,接着道,“你一个男子,被砸一下又怎么了?是受了胯下之辱,还是败坏了财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要有担当!偶尔助人为乐,与人为善,是帮助你积德行善,你懂不懂?亏你还读圣贤书的呢?”
“要是别人还要道一句,最难消受美人恩呢?有美人投怀送抱,你还不高兴?”最后,钱半城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自言自语,声音很轻,含糊其辞。
“你——”
“钱小姐,原来您在这里呢?让小的一顿好找,九爷让小的来接小姐,说是湖畔的画舫已经准备好了,让小姐随着小人一同前去赴约。”家丁从正门进的钱府,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各个院落都已经找遍了,还是不见钱小姐的身影,正在为难如何向九爷交差,没想到一出侧门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个巷子里似乎有人声,听着声音,倒像是钱小姐,过来一看,掩饰不住地一阵欣喜,果然是钱小姐。人找到了,回去也就不用受罚了。
庆幸免于受罚之后,家丁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钱小姐身边似乎还有一个人,疑惑道:“这位是?”
“这是我爹为我请的先生,教习我诗书的。”钱小姐居然有点做贼心虚,赶紧撇清了和钴夕照之间的关系。
后花园正对着的墙后面,是一条巷子,平时很少有人来,她和钴夕照却孤男寡女的呆在这里,而且衣服上面显然还沾着碎石头、沙尘,倒也不是钱半城多心,万一被传了闲言碎语,必然会有不必要的麻烦,幸好这里人少,方才的小乞儿们又都走得及时,这才免了是非。
这些当然是钱小姐自己的心里活动了,九爷的家丁哪里会过问她这么多,也不会盯着她酡红的脸,身上的衣衫多看。在家丁的心里,钱小姐那可是九爷未过门的夫人,要是不敬,钱小姐偶尔对着九爷提了一句,他就要脑袋搬家的啊!钱小姐这么绝色,难免自己又不会贪着看,看呆了,保险起见,干脆还是不看好了!这样最安全。
“那好,待我换身衣服就随你一同前去。”看样子,今天是怎么也逃不过九爷的纠缠了,钱半城暗暗叹了一口气,余光却看见钴夕照后脑勺上挂着一根树杈,枯萎的树杈子挂在乌亮的发间,格外的显眼,一瞬间就掐中了钱半城此时脆弱的神经。
钱小姐暗中给书生使了无数个眼色,几乎眨得连眼皮都快抽筋了,却好像对牛弹琴,奈何对方始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钴夕照一脸莫名地看着钱小姐的表情,好半天才怀疑地朝着她眼神所指的方向看去,挂在发丝上的树枝随着他转动颈项而摇摆,更加醒目了几分,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