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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解放者

乔治·谢尔比寄给母亲的信中只有简单几句,禀告回程时间。他不忍心告诉他的老朋友去世的消息。

到了那天,谢尔比家的仆人们都欢天喜地地忙碌起来,准备迎接乔治少爷归来。谢尔比太太坐在她舒适的客厅里,欢快的山核桃木炭火驱散深秋傍晚的凄冷。晚餐非常丰盛,这都是我们的老朋友克劳大婶负责安排的。

她套了一件新的印花布裙,腰间系一条洁白的围裙,头上缠着熨烫得挺括的头巾,容光焕发的黑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她慢慢腾腾,总不离餐桌左右,把餐具摆了又摆,实际是想借此机会跟主母说说话。

“天哪!照这样摆不就很合他的意了吗?”她说。“瞧,我把他的盘子正好放在他喜欢的地方——靠近壁炉。乔治少爷老是喜欢一个暖和的座位。啊,糟了!萨莉为什么没把那把考究的茶壶端出来呢?就是圣诞节乔治少爷给太太买的那把小巧玲珑的茶壶啊!我去端来吧。太太收到乔治少爷的信了,是吗?”她问道。

“是的,克劳。不过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说他今天晚上到家。其它的什么也没说。”

“我猜想,他也许一句也没提我家老头子吧?”克劳接着摆弄着那些杯子说。

“没有,他没说。他什么都没说,克劳。他说,一切等回来以后再说。”

自从收到儿子来信后,她一直忐忑不安,惟恐他有难言之隐。

“太太,那些钞票还在不在?”克劳殷切地问道。“在,克劳。”“我准备拿糕点铺老板给我的那些钞票让我那老头子看看。‘克劳,’老板说,‘我真愿意让你多呆一段时间。’‘谢谢你,老爷’我说,‘我倒是乐意呆下去,可是我的老头子要回来了;并且太太现在也离不开我了。’我就是这样回答他的,琼斯老爷真是个好人。”

克劳曾一再请求谢尔比太太把她挣的钱存起来,好让她老头子看看,并且也作为她这段能干的佣工生活的纪念。谢尔比太太高兴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不认识菠莉了,我那老头子认不出来了。天哪,自从他被押走,有五年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娃娃——站都站不稳呢。记得她刚学步的那会儿,一走路就摔跤,直逗得老头子笑得合不上嘴。我的天哪!”

这时门外传来辘辘的车轮声。“乔治少爷!”克劳大婶一面喊着,一面朝窗口跑去。谢尔比太太刚跑到过道门前,就被她儿子一把抱住。

克劳大婶站在窗前急切地瞪大眼睛向外面黑暗中观望。“唉,苦命的克劳大婶呀!”乔治跑到她面前,两手握住她那只结实的黑手,怜悯地说,“要是能赎回他来,我倾家荡产都乐意啊!可是他已经升天了。”

谢尔比太太惊叫了一声,可是克劳大婶一句话也没说。

大家走进餐厅。克劳为之骄傲的那叠钞票还在桌上放着。

“喏,”她把钱收拾起来,双手颤抖着递给主母,说道,“往后我再也不愿看到这些钱了。我早就料到了——卖到那个倒霉的庄园上,他被活活地折磨死了。”

克劳转过身,大步从房里走出去。谢尔比太太赶忙默默跟上去,拽住她的一只手,把她拉回来,让她坐到椅子上,自己坐到她身旁。

“我可怜的、善良的克劳啊!”她说。克劳斜靠在主母的肩膀上,哽咽着说,“啊,太太!请您原谅,我真的太伤心了,没有别的意思!”“这我知道,”谢尔比太太热泪滚滚,说道,“我救治不了你心头的创伤,可是耶稣医治得了。他治愈破碎的心,把他们心里的伤口包扎起来。”

沉默一会儿之后,大家哭成一团。大概一个月后的某天早晨,谢尔比家的全体黑奴全被召集到横贯大宅子的过道里听乔治讲话。

让他们大为吃惊的是,乔治进来时,手里捧着一大堆文书,全都是签发给庄园上每个黑奴的自由证书。在大家的痛哭声和欢呼声中,他挨个念着他们的名字,把证书交给在场的每一个人手里。

很多人围住他,真心诚意要求不要把他们打发走,并焦急地要把到手的自由证书退还给他。

“我们在这里不愁吃穿,我们觉得够自由的了。我们可不愿意离开这地方,不愿离开太太、少爷和这里的一切。”

“我的好朋友们啊,”等大家安静下来,乔治开始说,“你们可以不离开我。这里还跟以前一样需要大家干活。大宅子里也像从前一样需要很多仆人。但是你们现在都是自由人了。以后我要按照咱们的协议付给你们工钱。好处是假如我负了债,或者我死了——这种事是可能发生的——你们就不会被卖掉了。我准备继续把庄园办下去,也许能教会你们花很长时间才学得会的东西——那就是如何使用你们的自由人的权利。我希望你们认真学;我向上帝保证一定说话算数,真心实意教会你们。现在,朋友们,抬起头来,为你们获得自由幸福感谢上帝吧!”

有一位年高望重的老黑人,在这庄园上干了几十年,白发苍苍,眼睛也失明了。他站起来,颤巍巍地举起手说,“让我们感谢上帝!”大家都齐刷刷地跪到地上,那个老人随即唱起一首感恩的赞美诗来。就是一首伴随琴声、钟声和礼炮声冲上云霄的赞美诗,也最后,乔治在痛失亲人的克劳大婶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简洁而悲怆地讲述了她丈夫宁死不屈的情景,并传达了他充满爱心的遗言。决不会像那质朴的老黑人从心底唱出的赞美诗那样真挚感人。

大家刚起身,另一个黑人又唱起一首卫理公会教派的赞美诗,它的副歌是:

大赦之年到来了,得到救赎的罪人们,回家吧!

“还有一件事,”乔治打断大家的欢庆声,说道,“你们都还记得我们善良的汤姆大叔吧?”

“朋友们,我就是在他的坟前向上帝发誓:今后我不再蓄养一个奴隶,只要能做到,我就给他自由;不让任何人像他那样,因为我的原因,背乡离井,骨肉分离,让暴虐的主人迫害死。你们在欢庆获得自由的时候,要记住,你们应该把自由归功于那个善良的大叔,要多多关照他的妻子儿女,以报答他的恩情。你们每天看见汤姆大叔的小屋的时候,要想到你们的自由。让这座小屋时刻提醒你们,向他学习,做一个真诚、忠实的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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