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城瞥了一眼明绝诧异的表情，却也是意料之中的反应。对于这么多年来，老爷子对自己的养育和照顾之恩，他是心怀感激的。
所以那一年，即使心里抗拒，却终究还是应了老爷子的要求，去见莫萱，然后求婚。那时候，她刚刚大学毕业，和现如今的样子，倒也差不了多少，安静的近乎没有存在感。话不多，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却是在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场所里，永远都是一副局促的模样。仿佛永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戴着面具的人。
坦诚的说，再一次，在老爷子的安排下见到她的时候，他是诧异的。和林悠然交往的日子里，偶尔，也会见到她。话不多，永远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眼神却是倔强的。存在感极其微弱。
那一次，她始终低着头，沉闷的喝着杯子里咖啡，小心翼翼的模样。
亦是那一次，自己像她求婚，问她有什么要求，可以定婚前协议的时候，她忽然抬起头，纯净的眼睛安静的看着自己，她说，“不离不弃”，倔强的眼神。
那一刻，自己觉得在她的眼睛里，自己竟完全无处遁形。那样倔强的，固执的，告诉你，没有余地的眼神。
良久，他方才点头答应，“我答应你。”
那是自己给她的承诺，终究，还是背弃了。为了自己自以为是的执念。
老爷子说，他以为，和莫萱在一起，对自己是好的。其实，他说的对，如果不是自己固执的活在过去的记忆里，如果不是自己自以为是的以为，永远和她隔着一段距离，不靠近彼此，对彼此就是好的。到如今，事情也许不会这么糟。
她不会失去腹中的那个孩子，不会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不会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般境界。她该是幸福的。
顾昔城有些惶惶然的想着这么多年来的一切。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早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自己早已经依赖了你的存在
自己，早已经，爱上了你。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爱上了你。
后知后觉。
阳光晴好，照在身上暖暖的，顾昔城懒懒的靠在车座山，衬衣的袖口随意的卷起来，额前长长地碎发遮住了右眼，栗色的眼睛看上去温柔而忧伤。
“这么多年了，你要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明绝低声感慨着。
昔城唇边绽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脸部柔和了许多，所以，不管是为了老爷子，还是为了过去的那个筱寒，对于林悠然，他都不能太过绝情。老爷子待他，向来恩重。
明绝侧眼看着昔城绝美的容颜，“怪不得你说，顾家的一切，原本就是林悠然的。”这么说来，倒也确实是林悠然的。毕竟，她才是顾宇航的亲生女儿。
“那栋房子是我自己的工资拿的。”昔城微笑着说。
这话显然让明绝吓了一跳，“工资？”
昔城点了点头，眼睛安静的看着前方的道路和头顶蓝的透彻而深邃的天空，“我和老爷子要求的，就按给部门经理的工资发。”给莫萱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他暗自想着，只有这一点，是我能为你做的了。
“你还真能想。不过，老爷子对你实在是没话说。”明绝感慨的说，“以前我还总羡慕你，觉得你爸比我家那老头子好呢。现在我要更嫉妒了。”
“该你嫉妒的多着呢。”昔城轻笑着说，手随意的搭在座椅上，即使是这般随性的姿势，看上去也优雅的像是十七世纪的欧洲贵族。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别人学不来的优雅和气质。
明绝看着他得体的笑容，暗自想：就凭这气质，也就够人嫉妒的了。
“对了。你爸怎么说？”明绝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对林悠然是筱寒这件事。”
好看的眉轻轻周在一起，额前的川字深了些许，“不大能接受吧。他，向来不喜欢林悠然。今天，还特地和我说，他还是喜欢莫萱那丫头。”手指习惯性的抚上自己的眉梢，不轻不重的揉着。
明绝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却是在触到烟时，终究将手缩了回来。重新搭上方向盘，“老爷子，向来很喜欢莫萱。”有目共睹的事。
“嗯。”昔城低低的应了声，衣领处随意的解开了两颗纽扣，因为急剧消瘦的缘故，甚至可以看见胸前精致的锁骨。“如果，手术不成功，帮我跟爸说声抱歉。”
“那莫萱呢？”
不轻不重的话语，砸在胸口却是生生的疼，疼到不能自已。胸口像是有什么堵在那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就一直卡在那里，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就让她，一直恨着我吧。这样，也好。”他淡淡的说，声音轻的像是转瞬就会消失。
这样也好么？明绝瞥见他苍白的脸色，心想，那为什么，这话里，有那么多的不甘。“真的决定要做手术了？”
昔城的脸色晃了晃，眼里露出坚定地神色，“嗯。我想试一试。”顿了顿，他沉声说道，“如果我不在了，我让你交给莫萱的东西，就给南宫寂言吧。”
明绝没有再接话，车里一时安静下来，这样的静谧，静的仿佛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一声一声，缓慢的，跳动着。却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就停止了跳动。
明绝最终忍不住这份静默，张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昔城越是平静，自己的心里就越是忐忑。他伸出手去，音乐声便在车里缓缓地响起来。
是女生倔强的歌声。
我爱他，轰轰烈烈最疯狂，我的梦，狠狠碎过却不会忘，曾为他相信明天就是未来，情节有多坏，都不肯醒来……
我爱他，跌跌撞撞到绝望，我的心，深深伤过却不会忘，我和他不再属于这个地方，最初的天堂，最终的荒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