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肇清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我在1997年发表了一篇拙作《试论郑州西山仰韶文化晚期古城的性质》［1］，事隔数年觉得有些尚未说透，故在此写篇短文，以补前文的不足，如有不妥之处敬请同仁指正。
根据发掘地层叠压关系和出土文物器形的演变证明，此城始建年代是西山二期末段（即庙底沟文化晚段）距今约5300年；废弃于仰韶文化之末（即秦王寨类型晚段）距今约4800年。此城经约500年这是可信的。该城的地理位置、古城的平面形状、结构、布局等在我的拙作中已经介绍，在此不再赘述。现就该城的特点再补充说明如下：
第一，城址的地理位置优越。它依山傍水，西与逶迤绵延的豫西丘陵相连，东和东南俯视广阔而肥沃的黄淮大平原，位于豫西丘陵和黄淮大平原交汇处，是在东西南北的交通要道上。它对发展农业生产，促进东西南北的文化交流，西进东取，以及防卫都具有重要的作用。
第二，城址的规模不大，其南又被河水冲毁，南北长尚不知，东西城垣相距180余米。现存面积有2万余平方米，估计古城原来的面积3万平方米以上。在黄河中下游已发现的比它晚的古城址中仅比王城岗龙山文化小城要大一些，其余都要比它大。看来古城的大小与城处的时代、它所在的地理位置、当时的生产发展水平、经济实力、古城的作用等多种因素是分不开的。
第三，古城的城垣形制不规则。它的西垣较直，西北角以45°角折向东，北城垣微向外弧，东北又折向南，整个形制不规则，从城垣的走向看总体形状近为圆形。与比它晚的古城城垣或圆、或方、或长方相比显得要原始得多。
第四，建筑中采用小板块筑法。先在拟筑城墙的地段上挖墙底基槽，底部清平经加工后，就在槽内用木板围成方块，周围用木棍打桩固定，在其当中逐层填纯净土，逐层夯实，当其所围的方块筑满后，取出木板，再按上法筑另一块。为提高工效，有的地段中间立柱，在四周围板，中间以柱为中心，隔十字板，这样就围成四个长方形框块，先筑对角两框块，夯筑满后，取出十字形隔板，再夯筑另两框块。这样依次一板一板地向前、向高发展，直到将城垣筑成为止。从每板夯土块的大小不同，夹板高低不等，厚薄有别，并逐层逐块依次筑夯来看，即费工又费时，仍是比较原始的。但它开启了古城墙用小板块筑法的先河，为以后城墙板块夯筑法提供了借鉴，是我国建筑史上一大进步。同时建房时也挖墙基槽，处理地基，木骨泥墙，经火烧烤借以防潮等做法，也是我国土建工程的一大进步。
第五，城内有一定的布局。北城墙东端有城门，平面呈内宽外窄的八字形。门宽约7米，门前还有一道迎面墙，门当中有一条路直通城内，宽度0．8～1．5米，厚0．4～0．5米，中间微高，两边较低，是用砂、料礓碎粒和碎陶片，以及黄土混合铺垫而成；西墙中部偏北也有城门，通向城内之路被较晚的灰坑、墓葬破坏，宽度、结构不知。城内东南部和中部为居住区，而中部稍偏西有一面积100平方米的大房基，房基的地基处理相当的好，夯土层的垫层厚达1米。在居住区内发现有窖穴和灰坑。在西城墙的外侧和北城东部内侧为墓葬区。在东南边缘地带红烧土较多，个别断崖暴露有道路的遗迹，看来与居住和烧窑有关。从已发掘的资料看，各区之间有道路相通。
第六，城壕。该壕宽4～6米、深3～5米。在城门处无城壕。
由此看来此城的防御性是较严的。
该城是建在仰韶文化遗址中的东北部，其遗址面积10万余平方米。最早是仰韶文化早期的人们在这里居住，在这里开垦土地，从事农业生产活动，过着平等的氏族制生活。从发现的陶器、石器、骨器的形制、制作技术看，已有一定的水平。到仰韶文化二期时，房基、灰坑和陶器种类及数量增多，形制多样，发现生产工具的种类、数量也比一期增多，显然经济生产比一期发达。从其发现的墓葬仍是排列有序，方向一致，基本无随葬品，说明以血缘为基础的氏族制还继续存在，仍过着氏族制生活。可又出现一些新的现象，如有男女二层叠葬、男子与小孩合葬、男与女二人合葬等。修筑房基用小孩杀殉奠基，灰坑内葬人，有的人似捆绑，有的随意抛弃于坑中，有的与兽骨同坑。这些现象又与氏族制社会是有矛盾的。而且这时的石、骨镞的数量又比一期增多，可遗址中的野兽骨较小，而家猪骨增多，可见狩猎退居次要的地位，肉食之源主要是饲养的家猪。为何镞的数量增多，野兽骨反而不多呢？这些镞可能与氏族社会集团之间的战争有关。那些抛弃在灰坑中的形态各异的人骨，可能不是本氏族的成员，而与氏族社会集团之间的战斗中所虏对方的成员有关。西山二期是属庙底沟的文化遗存，这时期是仰韶文化最发达的时期。它分布区域广泛，东至豫东和鲁西南以及皖东北，西达甘肃，北抵河套、长城一线，南到江汉之滨。它又对辽西的红山文化、东边的大汶口文化、西南部的大溪文化都有一定的影响。可见它经历的时间长，分布的地域广，是当时最强大的影响广泛的一支考古学文化，也是在黄河流域原始文化第一次大融合时期形成的。就在这期文化之末，首先在郑州西山建立仰韶文化之城。该城不是建立在同时期最大面积的遗址之中，而是建筑在遗址面积比较大、地理位置优越的西山遗址上。该城是城乡初步分化意义的城和镇，而不是特定含义的城市。如果小的聚落遗址是村，中等的聚落是乡，那么较大的西山古城遗址就是城和镇了。它是有一定号召力的、统领一方的聚落中心，它是属于军事民主制的部落联盟中心，还不是真正统治一方的政治中心。
从夯筑城墙的质量看，是比较先进的，一定经过一定时间的发展阶段。湖南城头山发现的6000年以前的古城，城垣是堆积而成的［2］，这显然是比较原始的。据此推测在中原地区可能还存在有更早的古城，有待今后在考古工作中发现。
看一个社会的发展水平首先看生产力的发展状况。众所周知：生产工具是生产力中最积极最活跃的因素，生产工具是衡量社会生产水平发展的客观尺度。用什么样的生产工具进行生产就知道是什么样的社会，特别是原始社会更是如此。可当时生产工具仍然是石器，主要有砍伐的石斧，翻土用石铲，增加了有肩大型石铲、长条形石铲、心形石铲、收割用的石镰、两端打缺口的石刀和陶刀，以及手工业的石锛、石凿、骨凿、骨锥、骨针、陶纺纶、制陶慢轮加工的轮盘等。工具有所改进，数量有所增加，反映社会生产方式和水平有很大的提高，农业的产量有所增加，除满足人们生活需要之外还有剩余，用于养猪等。当时的猪骨较多，多是成年的家猪，就是很好的证明。从窖穴比较集中看，这些剩余还是属集体所有，还不属个人所占有，还不能影响氏族社会的质的变化。还应看到少数有特权的人，将有些剩余占为己有是可能的。从住房看：有大小之分，建筑有好坏之别，房屋建筑奠基的规格、次数和用牺牲品类有所不同，反映社会成员有等级之分；从墓葬看：随葬品基本无，墓坑排列有序，方向一致，以血缘为纽带的氏族制还是存在的。在有的遗址中墓葬的随葬品有多少的差别（详后），社会贫富的分化在墓葬中也有点反映，但社会尚未产生阶级。人们还是过着氏族制的生活。可这种氏族制与以前相比是有一些变化的，如住房方面已有优劣之分，房屋面积大小不同等方面都说明了这种情况。
再由于当时各社会集团所占地理位置不同，土地的肥沃程度和水源又不一样，社会集团中人们所掌握生产技术不同，各社会集团所创造的财富也不一样。有的社会集团为扩充地盘，掠夺财物，对其他社会集团进行掠夺性的战争。这种战争有时经常进行。有的社会集团为保护本集团的人们及利益，就动员社会集团的成员修筑城墙。故我认为西山仰韶文化古城是新石器时代晚期军事民主制的产物。城的主要功能是“保民”。
仰韶文化庙底沟时期，不仅文化分布广泛，而且还出现一些大型遗址，在其周围有一些较小的遗址。如灵宝北阳坪附近约200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有29处遗址。其中仰韶文化遗址25处，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遗址就有18处，其中北阳坪遗址面积将近100万平方米，周围还有中型的西坡的面积36万多平方米；东常遗址，面积10余万平方米。其他还有一些较小的遗址，面积在1～5万平方米［3］；在郑州西山周围10公里内，只有大河村遗址面积最大达40多万平方米，西山遗址10余万平方米，其它大都在5万平方米左右，有的仅有1万平方米左右［4］；在陕西省内有大量的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的分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