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夫君做到他这份上也是足够了!
“皇上的圣旨?”司空震沉默许久,出声反问道。
宋歌一愣,她记得自己刚才明明说了是内阁拟的急信,况且皇帝病重,连奏折都不能批了,怎还有力气拟定圣旨?
她这么一想又觉不对,司空震怎么会问如此奇怪的问题?莫非……他实则内心是想遣十万将士回京的?!
宋歌冒了一背的冷汗,大脑疯狂地运转思考着司空震这样做的原因。不过须臾,她便似乎明白了什么,而与此同时,宋歌也沉默了,因为她觉得,规劝的话再难出口。
帝京不仅有病重难政的皇帝,有因战生乱的难民,也有成王府,有他的夫人他的女儿,虽然王妃入宫已有近月时间,而郡主也已离府,只不过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成王府空留一座府邸,不知凉了谁的心。
“内阁拟了急信,没有皇后应允他们也是不敢发的,皇后既然发声了,帝京定已危乱,”司空震摆摆手似有些无力,揉了眉心淡淡道,“此事容后再议,先说说眼下这仗,该怎么打?”
司空翊未语,他和父亲早两天终于收到了老何从帝京发来的消息,母亲的病这些日子压在他们心头,还有翎儿的毫无音讯,两件事就像两把刀,插得他生疼,更别说如今压力巨大的父亲了。
他若为国,就该逆了那旨意,二十万铮铮铁骨誓死捍卫西庭国土与荣耀,哪怕死在这茫茫黄土之上,也赢得一个头顶天脚踏地,心中磊落不惧磨难,若干年后劲风刮过,现出万具森森白骨,也一样无憾无愧于青天!
他若为君,就该立刻召集十万将士连夜返回帝京,帝京城内民生动荡,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便是那流动的水,倘若真的汹涌潮进了皇城,御军能抵挡多久!
为国为君,司空震犹豫不决,所以才会说一句“容后再议”,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脑袋里第一反应的那个选择,会不会是他做出决定前的最后一个选择,会不会是正确的选择,会不会是他永远不会后悔的选择。
宋歌瞧那座上中年男子,印象里他很少笑,在成王府短短接触下来,她和他话并不多,平时也是挺严肃正经的一个人,可此刻,宋歌竟能瞧见他的纠结、犹豫、举棋不定。
为国为君,何不为家?
宋歌想,如果十万大军回京,对于司空震来说,或许会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但也绝对会是他永生不会后悔的决定。
家国天下,无家,哪来国?
司空翊只觉心里沉重,便顺着司空震的话题点了下去:“你怎么看,攻?还是继续僵持?”
宋歌和温自惜几人因从司空祁队伍而来,无端戴了弃暗投明的高帽子,军中对他们五人都比较钦佩,连带着司空震偶尔也会找宋歌谈谈战局。当然司空翊绝对是在场的,也可怜了司空震,儿媳妇就在眼前还一口一个叫着小乌龟。
“攻不得,僵局更是要打破,”宋歌拂开衣袖大步向前,“既然一山有二虎那就让他们先斗!”
司空震整个身子陷入了那一方木椅,闻言似提不起什么斗志,只淡淡问道:“怎么说?”
宋歌却转头看司空翊,一字一顿说得缓慢:“边城在后,姑祀在前,青垨草原处在两者中间,难保司空璟和司空祁会否选择暂时联合,有这种可能在,咱们的危险就更多一分,既然如此,何不首先出手,让他们两个先斗一斗呢?”
司空翊若有所思,垂首看那案上黄皮地图,帐内光线昏暗,他眯着眼慢慢道:“北部两大重城全线溃败,如若他们想挥军帝京,过了青垨草原,下一个地儿便是……源城!”司空翊眉头一扬,光白指尖落到地图上,那玉色下,正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源城!
西庭国土面积呈线条状,只在北部和东衡以及黄沙部落的交界处分别以两城划分,如今边城、姑祀落了敌手,入侵者再过草原,只需长军南下,如此便可直捣帝京。
北部距离帝京,之间共有五大城三小城十二集镇,再算上江南水乡离河长村,虽然城池不多,但每个司县所管辖的地理范围极大,所以一旦城池失守,便如卸了西庭左膀右臂,一分不可松懈。
青垨草原后的第一座城池,便是畜牧业发达的源城,照宋歌这么说来,边城和姑祀如今本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能让他们先斗起来的唯一办法,便是……撤退?!
司空翊一震,愕然抬头看宋歌。四目相对,女子双眸未起波澜,只隔开一段距离定定瞧着他,仿佛透过那眼神在说:没错,就是撤退。
司空震久经沙场,须臾也能从宋歌短短一句话里品出意味,只是他到底是主将,担着一国天下的安危,也担着二十万将士不计其数百姓的性命,哪怕有万分之一冒险的可能,他也尽量避免去做。
敢于走奇路、出奇招的人,只可称猛将,他们要么一战成名,要么便是搭进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结局多极端。而那些不愿冒险只敢稳扎稳打的人,譬如他自己,战神之名非一蹴即就,而是几十年赫赫军功积累而成,这样的人,才可称良将!
司空震闭眼,有些疲倦地捏着眉心。
那叫吴归的小将其实说得不错,如今三足鼎立的僵局一时半刻打不破的话,这状态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利的。粮草告急不说,眼下正是西庭四月多变天,大军驻扎在青垨草原,日夜受那天气反复折磨,精神状况不佳,连带着士气也有所下降。本来司空璟带领的那十万后续部队的叛变就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再加上司空祁联合东衡这一出,实在是有损镇关大军的作战心态。
若他们退至源城,将青垨草原拱手相让,虽然有悖军论和皇恩,但至少有两个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