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送薄凉回家。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如何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
路边的电动城,依旧是在喧嚣之中。
有一对要好的女孩,像当初的夏薄凉和宛悦舞一样,站在跳舞机上,配合得天衣无缝。
薄凉定住脚步,看着看着,就陷进回忆里去了。
回过神的时候,竟有种酸酸涩涩的空落。
乔安见了,便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想太多了。来,我带你玩苹果机。”
“苹果机?那不是赌博的吗?输光了那多不好!”
乔安狡黠地看了看薄凉:“那……要是赢了,薄凉,你会开心吗?”
薄凉没有力气说话,点点头,便跟着他进去了。
苹果机不知道为什么总听乔安的话,几乎盘盘都转得满堂红。
薄凉被这奇迹般的一幕震呆了,渐渐地入了状态,跟着围观的人一起欢呼起来。
他们坐在苹果机前,疯狂了整整一下午。
薄凉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在白晃晃的币堆里,花了眼。
然后,她和乔安提着几篮子的游戏币去换娃娃。
足足有几千余游戏币!可以将所有的娃娃都可以兑换到手!
电动城的老板的表情煞是难看,却只得将娃娃装进一个大麻袋里,交给了乔安。
薄凉开心极了。她一边走,一边对背着麻袋的乔安笑:“你这个样子好像圣诞老公公!”
乔安豁达地笑:“只要你开心,做小丑我也乐意。”
这样的情话,甚是感人。薄凉听了,却万分尴尬。
她勉强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怎么这么厉害?是不是作弊了?”
“这不算什么,我还有更厉害的伎俩。”乔安随口应道,却把薄凉吓傻了。
他便笑了:“逗你的,你以为拍《千门八将》啊?手气好而已。因为,夏薄凉是我的福星。”
乔安很聪明,他总是能将话题绕到一个点上。
薄凉突然就想,若是能一直这样被人爱着,没有心动没有伤痛,其实,没什么不好。
可是,就这样结束或者安定了吧?
好像没有。任何感情都要经过几番纠结才肯罢休。
薄凉回家之后,凌暮光打来电话,直截了当地说:“薄凉,不要和乔安在一起!”
薄凉冷冷地说:“那么,要跟你在一起吗?宛悦舞的男朋友。凌暮光。”
凌暮光急急地解释:“薄凉,事情不是你想象的这样。”
薄凉不想听他说,她再也不能冷静地对着他,向他咆哮道:“那你要告诉我,你跟宛悦舞没什么。是她心情不好,于是你安慰她,借她怀抱,却让我碰巧看见了,是吗?”
凌暮光无奈地说:“可事实上就是这样,宛悦舞在演戏,你知道吗?她其实喜欢的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薄凉就打断了他,说:“行了,凌暮光,不要再解释了。乔安都告诉我了。悦舞知道你想跟她分手,不肯,却也不知怎么留住你,所以才哭得那么伤心,弄得他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劝才好。我终于知道你说的没有解决的事情,原来就是这个。”
凌暮光听了,很是着急,却愈是着急愈是语无伦次:“薄凉,你不要听乔安乱说。我跟悦舞真的不是他说的这样。他不是什么善类,跟他在一起你会受伤的,连同你的家人都会被连累。真的。相信我。”
“是吗?起码至今为止是你一次一次地欺骗我伤害我。而他一直陪在身边不离不弃呢!”薄凉不信。
“这些都是假象。其实,我一直在暗中查乔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证据,我不说,也只是因为时机未到。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的话呢?你不信,悦舞也不信。她反倒帮着乔安骗我陷害我。她一定会后悔的。”
“是吗?你连悦舞都说成了骗子,那么,还有什么呢?”薄凉反倒平静了,她想听凌暮光还能编出什么样的幌子。可是,凌暮光放弃了。
他幽幽地说:“薄凉,我现在再怎样说,你都不相信我了,是吗?”
“是的。我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和感受的。凌暮光。从此之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牵连。请你,善待悦舞。至少,我在心里还当她是好朋友。”
薄凉说完,没等凌暮光再说什么,就轻轻地把电话挂了。
她将凌暮光的号码设置进了黑名单。
从此之后,夏薄凉的来电显示里再也没有“凌暮光”三个字。
从此之后,夏薄凉与凌暮光,他们呼吸着同一城市的空气,却成了八秆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原来,让一个人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多么迅速而轻而易举的事。
原来,呼吸也可以那么孤独,不仅仅是孤独,更是难以言语的疼与痛。
隔了几日,乔安也去了外地实习。他是很安心的。
他知道薄凉说过等他一年就一定会等。他也知道薄凉是个安分的女孩,她和凌暮光断绝了来往,那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所以,他没有带着一丁点的负担离开,等着一年后的重逢。
忽然之间,薄凉的生活变得空荡起来。像是一场绝美的盛宴,明媚的少年与美好的女孩都在自己人生的舞台上走了一场秀。却,仅仅是走秀,表演结束之后,模特散场,薄凉只看得见自己。
苏嵩、左渊、宛悦舞、凌暮光、乔安……薄凉不停地数着,数到后来,像是在剥洋葱,一层一层,剥了好久,泪流满面,心却是空了。
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也许,冬天真的是一个需要用拥抱去取暖的季节,于是,才衍生出那么多的寂寞去让人缅怀幸福。
薄凉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在萎靡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每天,除了上课,其余的时间都在家里。所以,她接触的人只有同桌沈轻忧。
林妤对她和沈轻忧这两个学生始终没有好感,用尽一切办法找她们的茬,班会上批评的话挖苦的话没少说。
可是,薄凉和沈轻忧都不计较,在校园里遇见了还主动地跟她打招呼。
林妤总是余光一瞥,哼一声就走了。
她们便笑,异口同声地说:“人家没风度,咱们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啊!”
可是,那个人家一定要跟她们一般见识,该怎么办呢?
这一天,薄凉遇见了最棘手的事情。
林妤在班上说得真好听:“大家可能不了解薄凉同学,要知道,她不仅是入学时成绩最优异的一个,而且文笔也相当了得,由她担任我们的宣传部长,一定没错!”
请别认为这是件很有荣耀的事,至少在薄凉看来绝对不是。
这个林辅导员对她可真是用心良苦费劲心思啊!她都知道她最不在行的就是写作。谁都知道宣传部长最主要的工作便是出板报,写文案。
所以,薄凉心里清楚,她是在刁难自己,而不是加冕自己。
薄凉向沈轻忧戏谑地说:“怎么林妤对我比对你好多了呢?给我个官做,却不给你!”
沈轻忧就笑,说:“因为,你,夏薄凉同学表现得太出色了!看你这打扮就知道你太有创新意识!”
薄凉听了,笑得不停。
可是,出板报时,薄凉就真的笑不出来了。
薄凉学理科的,哪里能对排版和文字感兴趣?
她至今说的唯一一句有意境的话,那就“再见了。亲爱的小镇。我真想把你装进我的眼睛里,带走,然后篆刻成永恒的风景。”
还是模仿某个不知名女作家的。
于是,这个周末,薄凉在黑板面前待了一整个下午,没有憋出任何花样。她一窍不同,有什么灵感可言啊!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刻,一双脚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抬起头,看见沈轻忧正温暖地朝自己笑,心就一下子有了依赖。
在沈轻忧的帮助下,薄凉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不,应该说薄凉根本就是个打杂的,帮沈轻忧拖拖尺子,画画线,跟着就傻眼地看着她洋洋洒洒地落下了一整黑板的字。
“沈轻忧,你的字真好看。”
“沈轻忧,这是你自己写的诗吗?写的真好。”
“沈轻忧,这是你自己写的散文吗?写的真美。”
“沈轻忧,你怎么来读财经专业了。你这么有才,应该读中文才对啊!”
就在薄凉绵绵不绝的赞美声中,沈轻忧从板凳上跳下来,拍拍手,说“好了”,惊得薄凉瞪目结舌。
薄凉说:“为了报答你,你想吃什么,我请!”
“那……我要吃双皮奶!”沈轻忧也不客气。
薄凉这才想起她似乎很久没有去“初恋”这个店了。于是,她拉沈轻忧去了“初恋”。只可惜,店长不在。
坐在店里的秋千椅上,薄凉摇晃着,说:“沈轻忧,有你真好。”
薄凉想了想,又说:“我喜欢你诗的一句话。”
“哪一句?”沈轻忧问。
“氤氲的雾气覆盖了你所有的伤痕,我只想干净地望着你。”
沈轻忧深深地看着薄凉的眼睛,她忽然一字一句地说:“这句话,本就是写给你。”
薄凉听了顿时觉得伤感,问:“我看起来真的这么满腹伤感吗?”
“不,薄凉,你太善于伪装。在人前你总是一副清冷光鲜的样子,没有人知道你一个人的天昏地暗。”
沈轻忧的话在薄凉的心里泛起了一阵一阵的水波。她这样的聪明与洞悉力,薄凉快要招架不住了。
爱情其实是需要对比才会知道谁是最适合自己的人。而友情只有对比,才会知道怎样的朋友会让自己轻松。
如果说,宛悦舞给了薄凉快乐与激情,那么,沈轻忧给的便是依靠与保护。前者适合生活,后者适合交心。
薄凉想,许是太孤独吧,所以才对沈轻忧营生出更多的好感与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