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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歌尽桃花扇底血

朦胧间隐约缠绕的是那缕沁人的香气,似乎是过了有段日子,一直处在颠簸中,期间有人熟稔地喂食,但,不过是一些断断续续的印象。

在黑暗中醒来,我被周围浓烈的胭脂味熏得不禁颦了眉。“哟,姑娘总算是醒了。呵呵。”一腻俗却带了点年纪的声音响起,脂粉味愈冶艳地荡在我周围的空气中。“这是哪里?”我看不到四周,但敏锐地觉察到,这里绝非禁宫。不然对方不会称我姑娘,且宫里的薰香亦不会如此低劣。“竟是个瞎美人。”那妇人带着惋惜地道:“姑娘,这里是禾阳城内鼎鼎大名的倚翠楼,我就是这儿的妈妈曲柳娘,你到了我这儿啊,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保管日后吃香的喝辣的。”禾阳城?

这里离镐城路途虽不远,可,我怎被掳至此地?及至听到倚翠楼时,更让我惊愕,虽未去过这类地方,但从她的口气里,我自然能听出大概的意味。

抑制住自己的不安和愠怒,我只平静地问道:“那请问妈妈,我是如何来此?”

“是前日里,一贩子将姑娘以纹银五百两卖与我,纵然姑娘眼睛看不见,但我瞧姑娘长得仙姿国色,这五百两亦是值的。”曲柳娘笑意越发深了。

我在宫里一直穿着素净衣饰,她自是瞧不出来处,而我也并不能用相府身份去压。因为,一来,被她得知,倘若当假,不过一笑置之,但若是当真,自知得罪不起相府,极有可能将我卖与更远的地方。二来,我暗忖,能有此胆谋将我运出宫,卖到禾阳者,定非等闲之辈,我贸然泄露,可能于己,于家族,于皇室,皆是不利。我略一思索,缓缓道:

“妈妈该瞧到我头上有伤,恐不能如妈妈所愿为你换回这诸多银子。”

“姑娘,你的伤,我早叫大夫瞧了,并不碍事,至多十日,便可为我接客,凭姑娘的容貌,虽有残缺,但是个清倌,所以啊,要做个头牌也是不难的。”曲柳娘媚笑道。“若我不从呢?”我微一颦眉,试探地问。“从不从可不是由姑娘说了算。”曲柳娘逼近我,身上的浓烈的脂粉让我一阵头晕。“姑娘不为自己打算,随姑娘来的那位,我可是会好好招待。”萱滢?她竟也被拐到此?我心下疑惑渐深,她本皇上亲赐的宫女,若非奸细,那拐我之人,在宫中乃至宫外的势力,亦可见之深。而这曲柳娘知道以萱滢的安危来胁迫我,亦是断定我于心不忍他人为我牵累。可见,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妈妈,如此,我便应允你。但,有一点,我只卖艺,不卖身。”

我的语音依旧平静,心里却是有了计较,宫里失了一嫔妃,碍着我父亲的权势,必会查到这儿。若眼前和她起了争执,恐怕惹急了她,反会强行逼迫。

只拖这些时日,我相信,一切,定会有所转圜。“姑娘,也得让我看你值不值这个价。”我莞尔一笑,问:“那妈妈要怎样断定我是否值这个价呢?”她想了想,随即道:

“十日后,我就在这倚翠楼摆个花宴,如有客人愿以一百两纹银买你的才艺,我便依了你。”

“就依妈妈所言,但我要求必须轻纱蒙面!至于才艺,且由我来定,妈妈可定个底价。”

“一言为定!”她笑得花枝乱颤。“但妈妈若食言,那我必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我凝视着眼前的黑暗,语调下隐着绝决。

十日的时间其实过得并不慢,有裁衣铺子过来给我量身定做登台的衣裳,按我的要求,五日后就送了过来,试衣后只略做更改,手艺倒不输给京城的一些大铺。

头饰我舍弃金银钗饰,只叮嘱找上好的首饰铺,用绢丝做一朵睡莲即可。台上的布置亦按我的要求一一布来。才艺,于我自不是难事,毕竟自幼就有京城最好的师傅教习,难就难在要让人愿意出到一百纹银,这个数字在西巽是普通百姓家二十年的收入。

虽看不见,但歌舞于我尚属易事,相府三女,姐姐以诗词见长,我则擅歌舞,小妹虽年幼,却是最通书法。

我提前要求曲柳娘带我到那日的台上,熟悉了两日的台形,心下自是了然。不过曲柳娘还是细心地让工匠在离台沿两尺处用小红桩做了一排小小的警示,这样,我舞到那里,脚下自然触到,不至跌下台去。

十日里,服侍我的是一哑奴,我看不见,她说不出,曲柳娘的安排,疏而不漏。头伤在一位年老医生调理下,第八日,就可拆开绷带,但头内的淤血驱不散,我仍是看不见。

看不见,更能减少些许困扰吧。盲了眼,是否心也能盲呢?

萱滢一直被曲柳娘囚在别处,她一再让我安心,说定不会难为于萱滢,只要我能证明我的价值,以后自然会由萱滢来服侍我。

我不知道她的话语里含的真实有多少,但唯今之计,却是丝毫没有其他办法。转瞬,十日期限已到,今晚,我就要按之前约定的,登台献艺。哑奴伺候我梳妆,我的肌肤触到那纱质的轻盈,照着之前的设计,那是一件白纱制成的舞裙,裙摆处缀以银铃,染着渐近绿色的裙摆处银丝勾勒出数枝怒放的箭莲,莲尖蔓绕到腰线以上,以粉色过渡,一层层,似雨霁初开时的莲瓣,渐渐蕴染到天际,水袖处也是点点蔓红,合着宽大的剪裁,一舞,便似红霞漫飞。

青丝披垂下来,及腰柔软,盘灵蛇髻,髻边斜插一枝清紫剔玲的睡莲,虽是绢花制作,但手上的触感,告诉我,那工艺做得分外逼真。

眉笼轻烟,樱唇浅点,哑奴细细为我上妆,从她熟练的手法,我知道,脸上的妆容定是娇美的。

她为我贴上花钿,是一朵金色莲花,我轻轻抚摸,花瓣的纹路鲜明,而我的心,却开始晦暗莫名。

“垂带覆纤腰,安钿当妩眉。翘袖中繁鼓,倾眸溯华榱。”我轻轻吟道。轩窗外,桂花的香味袭来,凝眸处,应是绿肥红瘦晚秋凉罢。曲柳娘的叫好声适时地响起,她惊于我的妆容,喜不自禁地左右端详着我,心里必是在算着我今晚该值多少的底银。我脸上浮起一抹虚无的笑意,一如虚无的眸光,一同葬进晚秋微薄的残阳夕照……伫立在黑暗里,一袭轻纱遮去我无瑕的容颜,听到一声铙钹骤然响起,未经萦绕的锣鼓声急如疾雨般抵达耳膜。按我的设计,此刻,白底上渲绘数枝清莲的幕布徐徐拉开,然后,亮起满台烛火。我屏息,身后六根以白色绢布裹住的粗麻绳轻易地把我盈盈的躯体吊起,随即如翩鸿般飘向台心。

此刻,应是漫天飞舞的花雪,一朵朵以紫绸扎成的清莲,间或是旖旎的瑰香夹杂期间,将一切熏染得似梦非幻。

我听到台下惊艳的熙攘声,唇边浮起轻柔的笑容,今晚,是我把自己作为筹码的一夜,但心里,却如此希冀,能有人将我救离。我不知道,这个祈愿是否会实现。若谁能救我出这,我想,那人,于我的意义,定是不同的。一念起时,我的心,微微滞了一滞。我究竟在等着什么,我究竟又是想证明什么呢?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再再地提醒,我的眼盲了。

仿同凌波仙子般徐徐飘落,应着后面的乐师,我清澈的嗓音轻缓吟唱,带着一丝缥缈:“波心荡落清江。千山外,有余香。”足尖盈盈地触到台面,一旋身,腾挪跳跃,绕场舞袖。纱裙中露出的绸缎玫瑰红衬里定是让人目眩神迷。耳边,是调子拖得很长,一咏三叹的唱腔,伴着胡琴幽咽。“梦不醒、水色苍茫。红情绿意,为谁人妆饰映斜阳?”风月无尽、缠绵恻怨,戏台上吟唱的今生情待,为谁演绎?细碎的舞步,伴着繁响的铃声,回眸间:“采莲歌缓,念当时、归去徜徉。风犹在,吹无处。”

合着乐拍,几个回旋,我已翩然舞到小红桩处,小急旋,身后的绳带已然提我跃起,长袖尽扬,青丝飘扬间,有轻烟缓缓袅升。

一个婉约飘转的水袖,一个风情戚戚的眼神,和如雾的轻烟,若隐若现。内心却战战兢兢。我会不会醉倒在绮靡华丽的台景中,人戏不分呢:

“云易改,聚何方?又夜裏、星散如霜。”

柔韧的蠕动,从右手的指尖,一直传到左手的指尖,指尖已然绽开一朵怒放的清莲,映着我的笑嫣迷离:

“斯人独立,剩菩提心事转仓皇。断魂千里,纵重招、怨曲难央。”

身后此刻必会绽开无数红色烟火,一小簇,一小簇,映红素洁的白衣,我长袖突地收住,最后一个回旋,人似醉卧在地,慢慢地,后仰下去。

素白缎底沾渲数枝清莲的幕布徐徐闭合,一场靡华的吟舞就此谢幕。我垂手恭立,平缓呼吸间,曲柳娘的嗓音响起:“各位都是倚翠楼的贵客,也看到了清莲姑娘的舞艺。今晚谁出价高,即可在厢房,单独点清莲姑娘的曲子,起价五十两。”清莲是我在倚翠楼的名字。

“碧莲生幽泉,清影共分红。秀色粉绝世,馨香谁为传?”取其意,隐心绪罢了。台下一阵喧嚷,开始一叠声地竞价,从五十两,竟水涨船高喊到两百两,我微松一口气,与曲柳娘的交易似是成功了。但,今晚,要应付的,又不知是何等的俗物。

当下,冷然一笑,手拭去鬓角的余汗,继续平定心绪。“一千两!”人群中一个略带些沙哑的男子声音突然响起。我一怔,一千两,这相当于父亲一年的官俸。竟为青楼女子一曲出此高价,千金只买一曲,也难怪曲柳娘会做这笔生意,哪怕,风险再大。

随着这一声,四下不再有竞价声。曲柳娘是见过场面的人,声音依旧自若:“恭喜这位大爷,独得清莲一曲。请大爷到雅竹阁稍等。清莲姑娘稍稍梳洗就过去!”我被哑奴扶着,在一片惋惜声中,匆匆下台,回房里更衣。房中燃了薰香,是我所不熟悉的香味。很清幽,一丝丝,淡然的袭入我的心脾。我独自褪完舞裙和汗湿的内衬,换上一件玫红绣墨紫团蝶的肚兜,下身是一条水粉染樱雪的亵裤。这是曲柳娘特意让城内最好的丝织坊定制的。真丝的质地,滑软地贴附在肌肤,我还记得曲柳娘当时拿来这套衣服时艳赞的话语。

哑奴打来水伺候我梳洗。我用温水细细擦试鬓边的密汗,柔柔的水淌过肌肤,不留痕迹,把发髻松下,青丝简单束起,慢慢褪去舞裙,身子蓦地热起来,似从心底漫出来的燥热,延到四肢,此时已是深秋,即便适才起舞时,都没有这种难耐的燥热,脸颊好象着了火一般难耐。

我心里一惊,暗觉不对时,欲用力,却浑身酥软,想启唇,喉里亦被堵住一般,只能发出单音字。

一旁哑奴已给我披上一纱衣,凭着指尖的触感,该是极为轻薄通透的系带长衫。我不禁怨恨自己,怎如此轻信那曲柳娘的话,她定是趁今晚,毁了我的清白,让我今后安心在这楼里接客,青楼的妈妈,又怎会容得一个只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呢?如若今晚真遂了她的愿,我又有何面目再苟活于世,无论皇室、相府都再容不得我,而我,将这清白身子一毁,也唯有一死以求解脱。哑奴将我扶到床上。遂掩门而出。

我躺在那张床上。心底的寒意亦延升上来,一直到眸内,慢慢地,化成泪水溢出。这是这么长日子以来,第一次流泪。

因为无助,更因为恐慌。是的,我恐慌,我惧怕。

门被人推开,一人缓缓步进房内,隔了一层屏风,就是床榻,我听他低低咒骂了一声,旋即听到烛火被吹灭的声音。

我额前沁出冷冽的细汗,和着愈来愈灼烈的燥热,听到脚步声渐近。在走过屏风时,他似是迟疑了一下,也有可能是打量着周围。我下意识地往里缩起,但无力的四肢却让这个举动显得分外可笑。短瞬的停顿,他已步到我的跟前,是那个有着沙哑声音的男子吧。我发丝早被汗水濡湿,脸上的潮红必是越加浓艳。他俯身,已然把我抱起,我心念一灰,拼着全力推开,鼻尖随着一推,却闻到一缕淡淡的香气,仿佛是——

我心下一惊,莫非是他?他怎么会在此?他竟真的来了!

不容我再反抗,他紧紧把我抱住,往边上的小格间走去。那里是我平日沐浴之地。未待我接着细想,男子身上的气息,却让我难耐,我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唔……”无力的素手轻轻触他的胸前,他似被震了一下。心底不耻自己的举动,可,身子终不是我再能控制,之前的无力已被一股柔若无骨的妖媚所取代。

我更紧地偎紧他,呵气如兰,目光迷离地仰起头,虽然眼前是片黑暗,但我知道,他就在那个方向,同样凝视着我。

他的手一松,我的莲足触到冰冷的地面。素手微扬,外面的纱衣已然飘落。他该是一惊,我听到他的呼吸声开始急促。

我的步子并不稳,很是虚浮,他怕我跌倒,忙扶住我,他手心的温暖,却让我的肌肤漾起更为悸动的酥麻。

我贴近他的身子,素手勾住他的后颈,微仰头,他呼出的气息让淡迷的香味更加地真实。骤然,他冰冷的唇轻轻覆上我的。我嘤咛一声,他猛一转身,双臂把我圈在床柱边,柔柔地加重深吻掠取,燥热的红潮遍袭全身,皮肤上密密地浮起一层更为细小酥麻,有一个声音催使我主动去迎合他,但这种迎合在我却是生疏的。

我的素指轻柔柔地在他颈部往下游离,他右手反握住我的素手,按在床柱上方。他出汗的左手拥紧了我裸露在外的肌肤,我在辗转渐浓的热吻中,微微娇喘。他似是受不住般,离开我的唇,但碎密的吻已沿我的玉颈一路滑下,在深秋的寒夜里,把我的燥热愈加地挑动蔓升。

素手挣开他的右手,我轻抚他束起的额发,暧昧地抚触让他的吻更加灼热,不复方才的冰冷。

娇躯似承不住他的密吻,他停止继续,右手捧着我吟喘,泛着潮红的绝美容颜,炙热地吻比第一次更重地覆上檀口,娴熟地灼吻让我节节败退,完全湮没在他的侵略中。

他左手更紧地拥着我的手臂,右手松开我的脸颊,探到我的纤腰,轻轻拉开肚兜的系带,却在肚兜即将松落时,突然离开我的唇,旋即把我拦腰抱起,我微闭双眸,眼底为什么竟然有晶莹在闭起那瞬滑落?

“咚”。溅起的水声清澈入耳,我整个身子旋即已被他浸到浴桶内。桶内的水早已凉却,在深秋的夜晚,让我不禁打了寒战。“一会儿,你就会没事。”他竭力用平静的口吻轻轻说。然后,我听到他脚步往另一端走去的声音。

周身虽然还是燥热,但在冰水的刺激下,竟缓和不少。

处于半清醒状态的我,突然回忆起适才的举止,不禁脸上更烫,忙把身子全部浸到水下,闻着馨香的浴水,心境却无法平歇。

如果不是他的中止,那么,此刻,或者明天,我定然后悔。虽然,他是我的夫君,但,我难道,真的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把自己交付予他吗?虽然对他为何会到此,仍有着疑问,可,骤然放松的神经带来的睡意却在此刻袭卷过来。朦胧间,屏风外,似乎有人说话,把我逐渐飘散的神絮再再地拢了起来。“你究竟是何人?”天烨的声音阴冷间隐着浓浓的怒意。“这位大爷,奴家还未问您是谁,竟然在清莲姑娘的房里,您倒先反客为主了。”曲柳娘的声音腻糯地回道。“啪,啪。”似乎是重物击打在皮肤上的声音,脆生生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花烛香这等物什,岂是你区区一倚翠楼所能有的。我劝你还是早说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略带沙哑上了年纪的男声阴暗地道,正是今晚以千两银子竞得我的那人。“哈哈哈——”曲柳娘放浪的笑声骤然响起,似咬着牙切切道:“圣上也知道花烛香,那自然知道我是哪里来的。又何需多此一问?”花烛香,这是何物?我竟是从来未曾听闻。但曲柳娘的声音似隐了极大的恨意,让我浸在冷水里的身子也不禁微动。可我不能起身,只能依旧保持着适才的姿势,冰冽沁骨的水底,身子的热度逐渐在退去。天烨继续以一种极淡却瘆人的语气继续道:“你现在不说,自也知道,朕有一千种法子让你说。”

“圣上,难道竟不懂怜香惜玉吗?”听到掌风起时,是人的身子被重重摔出去的声音,未容我再细听,屏风被撞翻之声旋即响起。

说时迟,那时快,寒意迫人的手陡然扼住我的脖颈。我听到有人迅速跪地的声音,以及天烨怒意崩发的吼声:“放开她!”

“圣上此刻倒是怜香惜玉,适才就不该对曲柳娘如此重手呐。”她甜糯的声音浮绕在我耳边,呼出的气却是愈渐急促的。

“朕再说一次,放开她!”我从来没有听到天烨如此的怒意,带着不容抗逆的威仪。“哈哈哈,圣上最好不要以这样的口气命令曲柳娘,如果我被圣上的天威吓到,一个闪失,那眼前这位瞎眼美人,可就得香消玉陨了。”扼在我脖颈的力道渐渐加深,我不仅低呻了一声。“好,很好!”天烨怒极反笑,我第一次听到他笑,不同寻常意义所诠释的笑,笑声里是凛冽的绝决。

耳边突地是利物袭来尖锐划破空气之声,在下一秒,皮肤被急速穿透的清响骤然而起,随即,有温热黏稠的液体飞溅到我的素脸上,漫着芬芳的甜腥,温暖地沿着我的素脸往下沿淌到玉颈,在胸前绽开最凄美的暗花,那是属于生命华光的最后旖旎。

我惊愕到所有声音都被阻止在胸腔内,似是只要启唇,那甜腥便会渗进我的身体。我确定这抹甜腥不是来自我身体里的,而应该是曲柳娘的,她甚至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点声音,便带着遗憾不甘地松开制扼我的粉手,怅然向后倒下,我听到生命最后的声响落地的轰然,在寂夜里分外的清泠残寰。

她在死亡瞬间,看到的最后景象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能体味到生死在这位至高无上的君王手中是如此的轻微,他可以凭这一念而定夺生或者死,以绝对的姿势不容余幸。

或者,他的心,本就是冷的。我不知道姐姐是否曾触及到他的心,如若触及到,那里是否已经如此的寒铁如冰?“皇上,接下来怎么处置这里?”沙哑的声音似是俯低在地上请示道。天烨沉声,语气淡漠地对那沙哑嗓子的男子命令道:

“杀!”这一字,就决定了这楼内所有还鲜活着的生命。

随着那沙哑声音男子的退出门外,紧掩上房门。我听到房外,凄迷的呼救声,悚骇的尖叫声。混杂着利刃的声音,在这个深夜交织于一起,汇成最触目惊心的印象刻在我的记忆里,乃至若干年后都无法淡却。

而天烨的大手在这嘈杂声里把我缓缓从桶内抱起,轻轻用水擦拭我素脸,玉颈的血痕。然后,罗衫轻解,为我褪去冰冷的湿衣。

第一次,将玉体冰肌展露在一个男子面前,月华如水的映衬间,那必是净白无瑕一如我的过往。我却没有一丝羞怯,只是木然任他为我披上锦衣,轻轻放在柔软的塌上,用温暖的被褥紧裹住我。可,却无法温暖我瞬间冰冷至极的心。许是我的表情让他觉得异常,他抚手探上我的额际。

我紧绷的苍茫思绪却在这一抚间骤然清晰,我用力推开他的手,哪怕手心的温暖让我的心里突然一颤。

凄利的尖叫,没有任何预兆的从我哽住许久的喉里迸出。“血!”

他用手抱住我无措的手臂,然后,紧紧把我纳入怀里,我的泪没有防备地滑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抱住我的手,任我缩到床角,然后,用素来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道:

“如若将今晚的事泄露,才人自己斟酌对相府的影响!”外面的声音已然轻掩下去,空气里,弥漫着纷涌的甜腥,我眼前的黑暗里,似是绽开一朵暗红色花,它迎着血气,愈来愈妖冶地舒展开来,一蔓蔓地,将所有逝去生命一点点吞噬……第二天拂晓的时候,我已坐在疾驰的马车里。昨晚匆匆离开倚翠楼时,萱滢亦被救了出来,天烨如此清楚我被掳至何处,必是与她有所关联。

再次听到她温柔的语声时,我只疏冷地待她,她一直是天烨安置我身边的监视。纵然,此次我的毫发无伤,该铭记她的恩,可,这数十条鲜活的生命却就此葬送!

纵然这些生命的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阴暗罪恶。经过庭院时,空气依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绣鞋从那蜿蜒,尚未干涸的血河里趟过,我知道这必是幻觉,但依然觉到脚底的湿冷。

跨过门槛时,我再抑制不住,干呕起来。扶着生硬的门栏,我似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呕出来方罢。他冷漠地驾马前行,无视我的一切,在马蹄的渐远声里,萱滢急急扶我上了一驾还算宽敞的马车,里面铺了温暖的棉被暖褥,我无力地蜷缩在那片温暖里,而泪,终于滑落。白日里,除了中午停车用了点干粮,其余时间,均是不停地赶路。外面的马蹄声很是杂乱,随行之人必在五十骑以上。萱滢虽如宫里一般无微不至地照应,但于我心里,却已存了芥蒂。晚上,来到一小镇,很是熙攘的热闹,微微掀开窗畔的纱帘,带着民间集市特有的气息便一瞬涌进来,眸里微微一热,连日来的磨难、隐忍,在触到这鲜活的气息时,竟是再也忍不住了。

而一直追随的杂乱的马蹄声,似在进入这镇后,便逐渐散去。此时,马车忽然停下,萱滢温柔的声音响起:“小主,今晚就在此歇息。请下马车,萱滢扶着您。”说罢,她暖暖的掌心覆上我的,轻轻扶我下车。“掌柜的,要一间上房,还有三间客房。”不远处响起对话声,说话的正是昨晚那沙哑的男声。

“两间上房。”天烨冷冷道。“好的,这就为五位爷准备!”掌柜的见大生意临门,语音里是止不住的欢喜。“各位爷,先用点,再让小二领各位爷去休息?”

“不必,饭菜稍后送房里来。”沙哑的声音拒绝说。“朱二,即刻带五位爷去休息!”

萱滢扶着我,才走进客栈。四周忽地响起咋咋的窃语,随后,一浓烈的酒气兀地扑鼻而来。

“这么天仙般的小娘子,不如跟了我,保管吃香的喝辣的。”一熏鼻酒气的人刚近身,欲扯我的手,萱滢似已反手挡住,只听扑地一声,一重物着地,耳边听得萱滢的娇斥:“放肆!”

那人该是摔得不轻,哼唧了半天,却是再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掌柜怕闹大事,满应声地朝那人走去,嘴里说着:

“我说赖爷啊,喝这么醉,先喝杯茶醒醒酒吧。”萱滢不再理会那人,径直扶着我,缓缓上楼。她原是会武功的,刚仅以手而挡,即可将人如此受阻摔出,功力可见一斑。但,被劫至青楼路上,却不做丝毫反抗,再忆及天烨灭门之举,更断定,并不是因我所辱才起的念头,应是一早便有了部署,如此,我被劫出宫这一遭,亦可能是在他的谋划之内。

一丝丝,环环入扣,劫我的幕后黑手固然高明,但天烨的心思缜密,却令我此刻蓦地一惊。

可悲的是,不论入宫抑或现在,我存在的价值,或许只是他们权势争斗的棋子。

唇畔微微浮起一丝弧度,但稍纵即逝。即便知道如此不堪又能怎样,我还是要跟着他回宫,为了相府的寄望继续心不由衷地走下去。

萱滢服侍我在另一间上房稍做歇息,那沙哑声的男子亲自送来几道小菜,民间菜肴特有的香味,却仍难引起我的食欲。

只动了一道清蒸鲈鱼,少许清粥,便让萱滢撤了下去。洗漱完毕,她替我铺好床褥,我淡淡道:“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小主,为了您的安全,萱滢还是在这打地铺陪您吧。”

“你在这,我并不能感到多一丝的安全。”我的语调转冷,“难道,你想逾上?”

“萱滢不敢,小主!”我听到她跪地的声音。“何苦又跪,我睡榻之畔不容异心人随侍!”我索性将话语挑明,心内稍微掠过一丝不忍,但依然背转身,去摸妆台的梳子。她温暖的手轻轻递给我一直摸索不到梳子,随后,恭敬行礼:“小主,萱滢告退,若有事吩咐,小主召唤即可。”听房门轻关,她定是退到房门外守夜。夜深露重,却实是难为了。可,我如今的难为,又有何人为我着想?我的父亲,我的夫君,他们何曾,真把安陵宸,诚心以待过?我一缕缕,悉心地梳着三千青丝,却梳不尽,渐渐填满心底的失望。微微把头仰起,那热于眸的液体便一直地流下去,流到愈不健康的心中,苦涩地延淌,一直到,不为人知的暗处,那里,即便如今弥着漫天的血,但,也不会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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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伏于墙角。但不要去嘲笑那些勇于发光的人,在这个逐渐漆黑的世界,我……”(抱歉,你拿错台词本了,这本才是你的!)陆也拿起新的台词本,翻开一看,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诸如不死者、非人、怪物等词语。陆也反正也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挂逼’!ps1:虚鸣已有150万字完本作品《旧日篇章》以及160万完本作品《奈格里之魂》,请放心阅读ps2:本文无女主ps3:书友群:578342111
  • 忘忧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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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想过这桥,你需得给我讲一个故事换一碗汤,这故事不需要多动听,实际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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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药大学高材生穿越异界,本被认为是身患残脉,无法练武的废物,却因祸得福,习得只有残脉之人方可修炼的绝世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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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路茫茫不可见,神州浩土纷争乱,万古遗谜何人览?古来三十帝,尽赴烟尘间,看那血染的画卷,可惜复可叹!铁一般的少年,血海深仇恨难眠,修罗般杀意绵绵。至宝道戟惹人馋,帝族的追杀,圣地欲望无止歇。金戈画戟间,圣地崩,神坻灭。道法非自然,凌云而上,抬手间,天道改换。仙路现,尸骨成山,唯我为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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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侠客步入现代,注定是落寞的。仗义任侠,是少年的梦,中年的念,晚年的遐想。世俗牵绊之下,侠之道如同“鸡肋”。一个愣头少年偏要扎进侠客的道里,几经波折最终成就了“侠客”之名。著名时评人夏白藿评价说:“他是现代社会唯一一名能够将侠客之道贯彻始终的人。”然而,故事的开头,最后的侠客是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未来,侠之道何去何从,暂未可知。或许他代表着传统侠客的终结,或许他将引领侠客精神的中兴……(故事可能是小众的,读者大大若能因文中无厘头的冷笑话展颜一笑,若能因其中女性角色的颦笑而小心动,那便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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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托罗拉创业者的风采:保罗·高尔文的一生》向我国企业界、经济界和广大读者逐一介绍这些世界著名企业和企业家们的创业历史、经营现状以及他们的管理体制与经验,希望对我们了解世界、走向世界,促进国际经济、技术交流与合作,谋求共同发展与繁荣,能够有所裨益。对高尔文来说,他的商标名称的重要性及它代表的一切东西都是他的宝贵财产。不止一次的重要决定都与“摩托罗拉”有关,在公司的形成时期这一名称帮助它克服了困难。
  • 就正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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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农女当家:带个继子来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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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情,在娱乐圈踏踏实实,一步一步往上爬时,有人递出了橄榄枝,可以一步登天。她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毕竟那人可是娱乐圈大佬时逸,面洁如玉,身姿挺拔,一身风采无人能及。红遍大江南北,一群粉丝追着喊着给他生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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