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信使叫到屋里去。他看见其中一个强盗，就吃惊得叫喊起来。强盗们对他说，那四个外国人已经过去了。托马却回答，他在拉多维什还看见过你们，甚至还挨了你们狠狠一顿鞭子。这样一来，他们大吃一惊。最后还是信使问他们有没有看见那个骑黑马的谢里夫。他指的是你，因为你化装了。”
“真可惜我不能在场！我真想看看那些人当时的表情。”
“是这样，长官，那是很有意思的，不过也很可怕。那样一种谩骂和亵渎神灵的话语简直是不堪入耳。房间里的东西几乎全被打得粉碎。强盗大发雷霆，就像魔鬼一样。他们就是这样对待别人！他们本是想侮辱那个幼稚的谢里夫的，现在却受到他的愚弄！他们像草原上的公牛，像发了疯似的不能自我克制，见到他们只有赶快逃跑。”
“我可以想象。信使接下来怎么办的？”
“托马也是非常害怕。他亲自对你说过，说你被杀害了。这个说法暴露了自己。你已经知道，他与强盗是一伙的，现在他却怕你们从拉多维什回来审问他。”
“托马可以放心。我们才没有兴趣过问他那丑恶的灵魂。”
“这样，他就不会受到折磨了，至少可以减轻他的痛苦，比挨鞭子抽打好些。”
“他讲了这些事吗？”
“讲了。他对哈勒夫怀恨在心。最让他生气的是，他必须自己选择三十鞭子。他说，这三十鞭至少相当于平常的一百鞭。他背上到处是伤，衣服贴在肉上。他要强盗赶快杀死你们。一方面是报仇，还有就是以后再也不能见面。”
“他们答应他没有？”
“他们向他发誓，准备立刻出发去拉多维什。但是他告诉强盗们，你们将在那儿过夜，他们在天亮前还有时间。他让他们休息好，以便第二天精力充沛。他们决定就在我家过夜，我当然不是愿意的，所以让我很不高兴。我被囚禁在我自己家里。他们不相信我，不要我随意走动。强盗们在最后一夜没有睡好觉，需要休息，其他的人则轮流站岗。”
“托马呢？”
“他去了奥斯特罗姆察，打算第二天早上赶回拉多维什，他应该急切想知道斑马们是否杀死了你们。信使走后，强盗们向另外两个人买了枪支弹药。你把他们的砸坏了，还拿走了他们的子弹。他们非常恨你，还骂你笨，因为你没有拿走他们的钱包。”
“这些恶棍如果再落到我手里，我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笨蛋。另外两个人都干了些什么？他们今天没有一块走？”
“他们回梅尔尼克去了，把他们的任务交给了强盗。他们应该叫做巴鲁德·埃尔——叫什么来着？”
“巴鲁德·阿马萨特。”
“对，他是这么叫的。他们就是要向这个人报告，第一，他儿子死了；其次，你们拥有科普察；最后，你们在什格曲向一位屠夫打听了德雷库利贝的情况。”
“看来，有可能抢在强盗们的前面。”
“长官，你自己多加小心！他们也是骑马到什格曲去，并且认得继续往塔什克耶的路。你想超到他们的前面，就必须要走这条路，并且在森林里绕开他们。但是，你不知道他们在哪儿。相反，他们将会监视你们，还会偷袭你们。”
“我们想到了这些，当人们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危险就减小了一半。要是我的脚没有毛病，我一定会走这条路，就会发现他们的足迹，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这要经常下马，但是我的脚，由于这个原因，我也不能参与战斗。在森林里，是不能骑马打仗的，而如果步行，我就会扮演一个可悲的角色。我们将走另一条路。”
“可是，这条路远些。”
“没关系。”
“那么，你会抢到他们前面的，长官。”
“只有七八成把握。我们将骑马从这儿到卡宾屈，再从那儿经过瓦尔屈到什格曲。”
“这条路可不好走呀，长官。”
“其实不难。如果我们从这儿到伊斯蒂普，从那儿经过卡劳曼再去瓦尔屈，那就一直有路，但是我们要拐一个弯，这要费很多时间。我是宁愿一直骑马到卡宾屈，虽然骑起来费力。我不相信不会有一条可以行走的小路。”
“有是有，不过是一段段的，”编筐人证实，“但是，如果我给你引路，那就会轻松很多。”
“你熟悉这一带？”
“很熟。让我给你引路吧，那样，去塔什克耶也好，去卡宾屈也好，我觉得都一样，距离也差不多。我的想法是不去走那些没有路的森林，要走就走那些平坦宽阔的大道。不过就是要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
“这个受得了。”
“你什么时候出发，出发前我还可以回家一趟吗？”
“可以。不过，不能超过半个小时。你能不能够租到一匹马？”
“可以，这儿的老板马上就可以给我一匹。”
“那就请你和他说一声，我付租金。”
“你也可以骑我的马，就在外面，”他的连襟说，“不过我担心，他能否跟上步伐，因为它老了。那些坏蛋把我的好马抢走了。我再也看不见那匹马了，也没有钱买匹新马。我还是很需要的。”
“多少钱一匹？”我问他。
“到亲戚手里买要一百五十皮阿斯特。”
“我把它买下给你。”
“买下？”他惊奇地问，“长官，你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不呢？”
“因为我没有马。”
“这没关系。我到盗贼手里取。我要是能赶上他们，就顺便从他们手里给你拿一匹。”
“如果你不成功？”
“你不要管了，这事由我负责。简单明确地说，我会买匹牲口给你，只要你全力做这笔买卖。”
“很高兴，因为我的马还没有回来。不过，长官，不要对我使坏！你是不是要等到把马拿到手的时候才付钱？”
“不！我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赶上那些罪犯，什么时候才能够碰到他们！你想要我怎么给钱？我马上给你二十皮阿斯特。”
“我说的是一百五十。”
“不，是二十！”
“那你误解了我的话，长官。”
“那是我的错误。我想是二百皮阿斯特，所以对你说，我买。”
“可这太多了。”
“我再给你五十皮阿斯特零钱，是给你孩子的。这儿是二百五十皮阿斯特。”
这儿最好的马价格不到五十马克。但是在那儿，普通马的价格与我们家乡是不同的。在这个农村，穷人都有自己的马，因为到处有便宜的、往往不收费的草地。编筐人阿比德没有马，是特困户的特征。
尽管这个数目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笔巨款。老实巴交的许屈吕所受的损失大于给他的补偿，而我并没有受到损失，因为我付的买马款是马贼的钱。现在，我感到遗憾的是，没有把两个强盗的钱包拿来。要是拿来了，就可以把那些钱为穷人和好人做点好事。
我们吃完早饭就备马出发。这时我的脚使我犯了难。我怎么穿戴呢？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医生进来了。
“长官，”他说，“我是来给你拜早并问问，你是怎么休息的。”
他的穿着与昨天的一样，不过今天手里多了一个小包。
“谢谢你，”我回答，“我休息的很好，希望你也如此。”
“安拉没有满足你的这个愿望，因为我一整夜都没有睡觉。我把我的头敷满了含硫酸钙的石灰石，所以不能睡觉。我只要一闭眼，就梦见世界大海充满了石膏和水，天空完全是印花平布，这些布都浸入了石膏海，然后不断往我身上包扎。这根绷带把我裹得太紧，我的呼吸停止了。我害怕得大声叫喊，就醒了。不过，我对包扎还是有所防范，结果从枕头滚下来，滚到房间的中央。”
“你现在就知道，昨天你的‘模特’是什么感受了。”
“满意对他来说是谈不上的，不过，他又在我这儿躺了一个钟头。他的左大腿和右手两个指头断了。他现在包扎得很漂亮，抽着水烟筒，还喝汽水呢。”
“他是自愿来的？”
“不是，是我亲自请他来的。”
“你的石膏长袍怎么样？”
“已经挂在大门旁边的铁棍上。许多人站在门前。我派一个小伙子站在那儿，解释这件长袍的重要意义，每个人都可以免费进入，看我给我的‘模特’包扎指头和腿部。几天过去了，我成为一个名人。为此，我要感谢你。你的腿怎样？”
“很好！”
“那么，我就给你推荐一位私人医生——最大限度的休息。在院子外面，马已经备好鞍。你是不是要远行？”
“嗯，我知道，我可以大胆骑马。”
“是的，你昨天晚上就想过，今天骑马。你打算在骑马时脚上穿什么？”
“我正在考虑此事。”
“我为此考虑了一整夜，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外面村子里有一个富有的病人，患痛风。他的脚肿了，所有的足趾疼痛难忍。我已经请人为他制作了一双漂亮而又柔软的风痛靴。你既不从我这儿拿绦虫也不要骨骼。我希望，你允许我用这双靴子来证明我的敬意和感激之情。”
“刑讯石”大夫摊开一个小包裹，展示出靴子。靴子是用硬布做成的，高跟，用皮革包边。
“让我高兴高兴吧，长官，试试左脚。”他请求。
我高兴地顺从。靴子合脚。我说，我接受他的礼物。他非常高兴，并对我表示感谢。我正想对他说明，是我对不起他，而不是他对不起我。他却早已出了大门，关门时向我表示祝愿，祝愿我一路平安。
编筐人回来了，要我们出发。我问店主，我们一共要付给他多少钱。
“不要付钱，长官。”他说。
“不行，我们必须付钱！”
“医生付了。你让他学到了很多，因此给他带来了许多经济收入。他要我向你致以最诚挚的问候，并祝你顺利愉快地回到你的祖国。”
“本尼西，”哈勒夫轻声地对我说，“不要再拒绝，你满意才可以！这个医生比我所想像的还要聪明、还要本分的人。他知道如何对待客人，因为那样会给他带来快乐，并且会因此而在生死簿中载入一次安乐死。”
我艰难地来到院子里，被扶到马上。一坐上马鞍，就感觉轻松多了。我们出了大门，又一次没有付账。
在我们经过的一条狭窄的胡同里，我看到一群人。在那群人聚集的门口，挂着一件白色的东西。走近一看，认出是那件长袍，衣领上别着非斯帽。可见，那位医生并没有开玩笑。他真的把长袍挂在那儿，这是土耳其的创意广告。
我停下来，吩咐编筐人去打听一下，主人是否在家。结果是令人失望的。我们未能拜访大夫的妻子。
我们穿过一条一条胡同和普通的市场以后，上了通往伊斯蒂普的公路。从这到那里的距离，与从奥斯特罗姆察去拉多维什差不多。我们只断断续续地走其中几段路，只要一上公路，我们就骑马。然后，向导往右拐了一个弯，爬上一片森林茂密、溪水潺潺的山地。山谷徒然升高，非常陡峭。这时，我们看见平坦的、没有树的山脊，直指北方，我们骑马前进。
关于这个地区，我应该怎么说呢？俗话说人人都说家乡好，但是，这里的人却是例外。阿比德领着我们通过的地区基本上都没有树木，看不到美丽的风景。
卡宾屈是个村子，位于布雷加尔尼察河左岸。进村后，我们停下与阿比德告别。他又得到一点钱，感到很高兴。然后，我们骑马涉水过河去对面的瓦屈。这个村子位于伊斯蒂普南边，有一条在古代颇有名气的、用处颇广的马道，与卡拉托瓦、科斯胜迪尔、杜布尼察、拉多米尔相连，最后通往索菲亚。我们经过小村落斯勒托夫斯卡，到了我们今天的目的地什格曲村。
按我们的计时法，我们是上午九点钟左右离开拉多维什，下午三点钟到达什格曲的。在一般情况下，要在天黑时才能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