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夜色,朦胧的星光,人在愁思中朦朦胧胧的去怀想。是怀想下一个驿站,还是怀想心灵何时可以靠港?
伤感与苦痛是留给自己的,幸好有心。幸好在青春行进曲中,来了个急刹车,才没有让青春卷入夜的河流。不,那是瀑布,从荆丛滑向狱渊。史星海终是一个黑色的标记,让她认识了生活,认识了人生。曾经敞开的心扉,已然紧紧掩上,就象大理石一般顽固,死活不再轻易敞开半分半毫。
对金小川既无恨也无青睐,就象熟悉的风不经意的存在。虽说金小川亦曾有过让她感动的时刻,但是,她的心犹如古井不再扬波。
哥哥龙安平的苦难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腔。哥哥龙安平曾是她的骄傲,曾是全家人的骄傲,曾是她引以为自傲的荣光。她不懂哥哥龙安平的所为,但是,她只懂一颗善良的心,这惟有哥哥龙安平真真切切的拥有。虽说哥哥龙安平再度受折磨,但是,他曾经的美好的追求依然烛照心灵。
龙湘珏这般怀想,也因此,她的一系列行动计划便避开了金小川。
龙湘珏并不知道自己已被金小川跟踪了。
计程车起伏着山风之韵律,似是告诉车里的人们夜的悠然。
紧跟着龙湘珏的另一辆计程车,副驾上坐着的金小川,眼睛一瞬不瞬紧紧盯着前面的计程车,那里头有他牵挂的人儿,虽说他的心扉也暂时闭关,但,他的灵魂在追逐曾经的梦,不让他丝毫困顿。
两辆计程车一先一后来到了目的地。
龙湘珏下了车,径直走向她所要到达的地方。
从车窗内伸出头,瞄了瞄,可怜的金小川顿时傻了眼。
灯光虽不灼眼,也不特别明亮。那是一间简陋的瓦房。屋里摆着简单的医疗仪器。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看上去不象是太正规的医院里派出的医生。只是,看样子他们的动作也极为熟练,针管与输血袋配合得巧到好处,无有遗漏。
这是一家半正规半地下的采血站,当然,血头只能是当地的地头蛇充任了。有生活窘迫的男女,只得在这家采血站卖血。每500CC血液可换得500M,也不是太亏。不过,不会有人拿卖血当成自己的一门职业,毕竟生命开不得玩笑。这里没有人会自豪的说,舍我其谁之类的话,也就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阳光。
粗大的针头就扎在龙湘珏的白晰的胳膊上,微微地一颤,大约那一针头过于恐怖罢,害得她一阵子哆嗦。鲜红的血液就那么毫不犹豫地进了采血袋。龙湘珏咬咬牙,看得出蜡黄的脸色遮蔽了花容,那什么什么的月貌恐怕亦只能在记忆的梦里去搜寻罢。
血头递过来崭新的票票,不多不少,500M。一阵哆嗦,龙湘珏还是接了过来。
喝了一杯温热的盐开水,稍稍歇息了一会,龙湘珏便起身告辞。
跨出门槛,龙湘玉脸上似有那么一丝微笑,好象在说,目标愈来愈近了。是呀,只要有心,当然那目标会愈来愈近,然而,揪心的痛苦却愈来愈深入。
暗中看到这一切,巴东浪人金小川心疼得要死。他狠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揪着自己的头发往墙上撞。
“我真该死!……”
“小川呵,你何苦毁了这美好?!……”
自责。歉疚般的自责。
金小川感到无比的羞惭。
只是在金小川的下意识里,分明感觉到龙湘珏对他的蔑视,才有了这几次的悄悄潜至采血站来卖血的行为。他对她放心不下,更是割舍不下。这里面有着无法言语的爱与胜过亲人的情在里头。虽说责任在金小川的心里放在了第一位,然而,爱一直在,因为心在。
龙湘珏偷偷潜至采血站卖血,今天一经证实,他的心格外的疼痛,他恨自己早些时候的荒唐,以至于闹出这么苦涩的一幕。
不能再让龙湘珏来卖血了,不能再让自己的心莫名的滴血。他暗中悄悄祈求,“珏妹呵,求求你了,不要再伤我的自尊了,不要再打我的脸了……”
稀疏的星光应和着柔柔的微风,吹拂着柔情的金小川。
只是金小川忽然间看到龙湘珏走路的姿势愈来愈不对劲。
龙湘珏走路的姿势竟然象是跳起了扭秧歌之歌舞似的,摇摇摆摆。
发现了龙湘珏的不对劲,金小川只得从暗中走出,紧跟在龙湘珏的后头。
出了岔路口,龙湘珏站在了道傍,大概是要招呼计程车罢。采血站因是处于三不管地带,自然计程车来得也较少。
如此一来,龙湘珏就得要等一等了。熹微的晨曦映着她的脸,映着她的倦容与无奈,映着她不安的神情。
龙湘珏哆嗦得厉害了。看上去,她显得有些虚弱。虽说她是第三次来采血站卖血,但是,对于曾经营养不良的她来说,每卖一次血,身体的虚弱也就增添了一分。为了哥哥龙安平和龙家,她要透支健康。
哥哥会有成就的……
但,每每想到此,龙湘珏的脸上就微漾起一抹酡颜。她记得哥哥龙安平对她说过,要给她写一部书的,是一部极好看的书。她的心里就有了那么一抹欣慰。
只是龙湘珏哆嗦得更为厉害了。
看着颤抖个不停的龙湘珏,金小川不能无动于衷了。
晨风夹杂着一抹稀疏星光的濡染,吹皱了金小川的忧戚的愁心。
走出树荫,金小川准备向龙湘珏打声招呼。
就在这当儿,龙湘珏“哦哦哦”痛苦的叫唤了几声过后,身子就往后倒。
金小川似猫躬身跃起,箭矢一般飞向龙湘珏。
莫道君得早,应有早行人。
坐在计程车上,史星海的母亲抱怨道:“海崽呀,你咯是不得老娘我死,这么早就打的赶快客。原来你和湘珏好时,一些事湘珏都帮着做了,这下好了,你咯二嘎子货,逞能,把咯那么漂亮的姑娘伢给甩了,你咯是作死不说,还害得老娘我东奔西忙,冇得一刻清闲。唉,你咯是作幺事孽,赶明儿你咯去赔咯小心,求湘珏原宥你,你俩重归于好,咱家也热闹了,湘珏也陪着你去打货,老娘我也轻松了,一搭数便,岂不是蛮省心……”
史星海歪着脑袋靠在车椅上,微阖着眼皮,嘀咕道:“娘老子嗳,事情不是你说的那般简单,龙湘珏一家沾都沾不得。她哥是逆天大罪呢,那可是要灭九族的大罪,幸好咱与她分了,要不然,到时我是怎么死的都不晓得,那更是冤咧冤枉送了命哩,划不着。”
“海崽,你怕那是过去株连九族?冇有的事。你也见识太短浅了啵。听说,湘珏的老表的妹妹扶了正位,人家巴结都巴结不上,你打幺事退堂鼓,你只怕是缺根筋啰!海崽,听我的,和湘珏修好,保证你呷不了亏。那么漂亮的姑娘伢,屋里又有靠山,你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人家?!”史星海的母亲抱怨着唠唠叨叨。
史星海摇开车窗一侧缝隙,让晨风微微吹拂。
重又仰靠在车椅上后,依旧微阖着有点沉重的眼皮,史星海接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龙湘珏心里头有个大大的疙瘩,怕是解不开;再说了,冇得她龙湘珏,还有马湘珏、牛湘珏什么的,还怕打幺事单身不成?!”
“你咯傻崽,人家也差不多快成了皇亲国戚,你也不想一想,到时人家的好处多多,咱也跟着沾光啵!”计程车穿越在薄薄的晨曦里,映得车里的人光影斑斑驳驳。在斑驳的光影里,史星海的母亲皱眉数落道。
“娘老子嗳,你那么喜欢皇亲国戚,你再生一个弟弟,让弟弟与龙湘珏好上不就得了……”
没等脸色阴沉的史星海说完,史星海的母亲就怒喝道:“放肆!搞碌了你咯头!有你咯样说话的幺?你是读书读傻了,仁义道德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海崽,老娘我只看中了湘珏,你要把湘珏给我找回来!”
史星海没想到在对龙湘珏这件事上,他的母亲会对他发火,只是,他心里又有了新的目标,所以,对于他母亲所说的话,他则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并不那么放在心上。
但是,史星海又不能不说话,只好抑压着粗野的性子,颇有点不耐烦地说:“娘老子嗳,再说吧。咱这个大学生,不愁找不到花儿朵儿的,象龙湘珏那般漂亮的姑娘有的是,您还怕冇得那个追我?!”
因是计程车,史星海的母亲想发作但又不便发作,那计程车司机并非没长耳朵,让人家听见这些不成气的话,于史家未来来说没啥好处。于是,也抑压着嗓门道:“你真不成气。那湘珏可是千里挑一,你要是娶了她,你一生都享不尽的福,说不定荣华富贵就在咯里头。湘珏她背景又硬,若她嫁到咱史家来,不光咱老脸有光,连老祖宗也跟着沾了光。古话说得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幺样,她龙家也会好过咱泥脚杆子。你和她好,你不会呷亏的,莫傻得冇得心眼。眼光放长远一点,莫象你的老爷,精精怪怪,一生做不了大事,害得你老娘我受了一生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