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过后,龙安平外出提审。待他回到号子时,刘亚杰已站起来眯缝着眼笑着跟龙安平打招呼。
惊讶之余,龙安平并不想与刘亚杰谈太多。因为号子有规矩,他这个见习龙头老大、实在的二档,当然更要遵守祖宗留下来的千年之规矩。
龙安平洗过手脸后不久,午餐也送来了。上铺只有黄长富和龙安平一起吃。龙安平告诉黄长富说,上午是检察机关提的审,可能要不了多久会被起诉。黄长富告诉龙安平,他的判决书已下来了,判的八年有期徒刑。待十天上诉期满后,他就要被送往瀚海劳改农场劳改。并告诉龙安平,刘亚杰虽已解除睡刑床、但他仍然是重点注意对象。总监督同他黄长富谈过话,并要黄长富转告龙安平,晚上睡觉一定要警醒点。
午休后,三河郡第一大牢全体在押嫌犯来到大牢的宽阔的过廊坐下开会。横幅的标题是——文明创建动员大会。
大会的主旨乃是,整顿秩序、打击牢霸、文明管理、严格执法。
会后,黄长富和龙安平被留了下来,总监督同他们谈心。望着总监督坚毅的面孔,龙安平心想:我东土帝邦金鹏王朝若能多有几个像总监督、袁管带这样高素质的官吏,帝邦重新焕发盛世光彩并不难!总监督跟黄长富和龙安平谈心,同时也是给他们上课。总监督从家庭、社会、国家到个人的理想、事业,都作了条分缕析的概谈,使黄、龙二人为之感叹不已。龙安平把自己的情况与行为,基本上对总监督谈了。总监督剑眉一拧,却和颜悦色地告诉龙安平,说,法律是公正的,你龙安平还可以请律师辩护嘛。并告诉说,在押嫌犯还有上诉、申诉、检举、控告之权利嘛,你龙安平正当的合法的权益会受到法律的保护。我东土帝邦金鹏王朝颁布了《律法赔偿法》,是保护人权的,你龙安平的案子若果真有出入,届时可按《律法赔偿法》予以赔偿。听了总监督的一席话,龙安平茅塞顿开,心境也相对开朗了些。总监督要黄、龙二人带头学习、遵守监规监纪,争取把15号搞成一个文明模板监号。黄长富殷勤的答应了,龙安平则微微点点头。
三河郡第一大牢自办了一张打字复印的小报——《晨窗》。这是为提高嫌犯的思想认识、增强法制观念、树立文明行为而创办的。龙安平回到号子后,看了《晨窗》创刊号,分明感到眼中有一线希望的曙光。他很有些兴奋,赶忙找出纸和笔,为《晨窗》写稿。思维敏捷的
《风景》
我喜作浪迹,向往荒野之美。
在匆匆的人生路上,能有闲暇时让心灵与山水对话,那是绝美的事。都市的一切太纷纭扰扰,我们已在困惑中迷失了本性,生命中缺少了感悟与平静的情怀。
当天空透出曙色、阳光照临大地时,我们又得以匆匆忙忙赶路去。时间总会带走我们许多的忆念。
我们拥有自然的灵性,便能望见心宇的广阔与壮美。抛开世俗的眼光,生命中那些经典、精致的故事,便能长留心底。
大海的涛声不时敲打着我们的梦,所有的梦都会在此醒来。因之,我们无法渴望永恒的灿烂与灿烂的永恒!
无论是自然、人生、艺术,我们感悟到的,便是我们坎坷的人生旅程中的一道如诗如歌的风景。
号号们听了《风景》一文,不禁啧啧称奇。那一刻,龙安平也有些激动,竟一口气接连写了三篇短稿。
自此后,《晨窗》小报凝聚了潇湘公子龙安平的一份心血。
放不下,但又必须得放下。虽处于大牢号子里,可是,内心的焦灼也一样在心头弥漫。不似烟花,却揪着一颗飘忽的心。潇湘公子龙安平自然也处于紧张之中,对家、对所爱的人,都倍加关切,虽说是空捞的牵挂,但是,心绪就那么地怅然。
这夜,大牢又到了可以睡觉的时候,这也是号子里一天的时光中较为自由散漫开放的一段时光。加之15#号子又在顶边上,离值班岗亭又较远,也因之小声哼哼唱唱什么的,也不大为管带所注意所发现所干扰。趁这个机会,见习龙头老大龙安平和刘亚杰便聊聊家常。
刘亚杰也不是那般拘谨了,因为有了龙安平。只是,刘亚杰一时高兴一时狂躁,让人特幺的反感。可龙安平必须得稳住心神,因为他不再是无拘无束的号号,而是有了那么一点责任的号号,虽说在号子里。
“亚杰,你有什么想说的,你就对我说吧。”龙安平示意道。
“嗯。安平哪,我也已想通了,琼子要跟我离婚那是她的自由、她的权利,我业已同意和她离。人要知足,我要判至少十五年往上走的徒刑,我可不能害她守一辈子的活寡。琼子给予我的是比我给予她的要多百倍千倍都还不止。她没有必要再为我吃苦遭罪呵,也没必要死守着贞洁牌坊不放,让娃儿也跟着活受罪。离了也好,也好……她可以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伴儿,娃儿他也好有个照应……”不知不觉间,脸色阴沉沉的刘亚杰两颗浑浊的泪珠滚落了下来。
“亚杰,你应当那样想,最主要是为你的孩子着想。你看,我不也提出和叶迪分手了幺。我耽搁了叶迪好几年的青春,我很愧疚呵!”龙安平不无感触道。
“安平,幸亏你冇结婚!”淌着泪滴的刘亚杰回话倒也敏捷。
“是呀,的确幸亏我冇成亲。要不然那真的铸成人生的大错。我爱迪公主叶迪不假,但不敢亵渎圣洁的爱情,我只能在远处望着美丽的恋心。我极希望拥有,但又担心我的丑陋的心灵扭曲了诗意的恋情。不结婚也算是我的一点明智罢。不过,迪公主叶迪她提出了在她二十一岁生日时与之喜结连理,举办别开生面的婚礼。我进来了,这样倒也避免了她忍受终生的痛苦!”龙安平虽说皱着眉头,却这般诗意的吐诉。
“安平老弟,你咯幺说是太自私!”龙头老大黄长富偷偷吸完龙安平提审时悄悄弄到手的烟,也加入了聊天的圈子。接道:“女人爱你愈深,愈不能割舍对爱侣的恋情。现在你提出幺事分手,那不是成全她的幸福,而是用锉刀慢慢钝割她的一颗受伤的心。女人跟女人也不同,凤凰不是鸡,鸡的确不是凤凰。安平哪,如果你真的不自私,那你就得珍爱她对你的忠贞不渝的爱情!”
“黄拐子,哪你说我幺办?我不知要判几久的时间,也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
“安平老弟呵,如果你对叶迪、幺事迪公主有真情真爱,那你就有勇气面对残酷的现实,你就能活着出来,你还可以拥抱属于你的爱情!”
“黄拐子,多谢你的指点!”龙安平的眉头不再紧拧。
“谢幺事,不用咯一套。咱们还是寻点乐子吧。”黄长富吸了一口气,很舒坦。他眯缝起双眼,细声细气地问道:“刘亚杰,听说你去过戒毒所戒毒,有首歌,你会唱啵?”
“黄拐子,会的,我会的。我唱给你们听吧。”说罢,刘亚杰粗哑的喉咙吐出粗糙的歌声,在高墙内嗡嗡回荡。
“从家中到狱中,还有几步路;从童年到如今,道路多艰险。
我一踏进戒毒所的门啦,才知道戒毒的苦,吃的是萝卜根哦,呵,喝的是烂菜汤。
我含着眼泪叫了一声爹和娘,娘点点滴滴的泪水呀挂满了我的脸上。
我要回家呵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呀看我的妈妈,我是我妈妈的心肝宝贝,我
不去看她谁会去看她……
唱完这首歌,刘亚杰已是内牛满面。同样是这首歌,使得黄长富、龙安平触动情肠,他们不觉同时长叹了一声。为什么、为的什么?谁也说不出。
沉默良久,号子里郁结着闷闷的忧悒的气息。
“唉,我跟大家相处还有几天的时间,以后还能不能有机会和大家相聚,还是两个字。安平老弟,你开庭我是看不到了。我有一句话送给你:吉人自有天相;好人一生平安!”黄长富缓过波动的情绪,望着龙安平道。
龙安平坐直了身子,以示对黄长富的尊重。微笑道:“黄拐子,谢谢你金口玉言。我会记着黄拐子你的好!”
“另,还有一句话,你也必须得铭刻在心头。因为你的心太软太慈,太富有同情心,对你管号子非常的不利。记住了,要管好一个号子,必须得软硬兼施。古话说得有,义不掌财,慈不掌兵!你千万不可太过仁慈,要明白,奴隶翻了身狠过奴隶主!管号子,要找个好搭档。我去瀚海后,这号子能成为你搭档的,恐怕没有,你要自己看着办!”黄长富对龙安平的确是在掏心。他有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