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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情深

在我入住重症监护室后的第二天,又送来了一个重量级人物。为什么说他是重量级人物呢?因为这个人来的时候可是前呼后拥的啊,虽然他自己的两眼紧闭,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可是身边的人却对他紧张得很,而且这些人个个都是带着大盖帽的!

我无力地躺在床上,眼角的余光冷眼看着这一切。

这人病情应该不轻,因为我看到连院长都亲自上阵了,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这些人一直闹腾到半夜里,才逐渐散去,我被他们吵得无法入睡,不过也没什么,因为饿本来就没有睡意。

“夏初生。”我听见一个严肃的声音对病人说:“你要好好治疗,不要胡思乱想。”

嗯?有这样对病人说话的吗?我心里一惊,赶紧从被子里伸出头看。只见一个身穿制服的大盖帽正在对刚有点恢复意识的病人说,床上的病人显然已经新来,却没把眼睛完全睁开,而是半开半合着眼睛,死灰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过,他的眼睛很亮……不是亮,是泪光。

这个人长着再普通不过的大众脸,只有额头比较显眼,因为脑门大,两只眼睛眯着,应该是单眼皮,眉毛颜色不算深,而且还有些乱,鼻子也不算高,好在总算直挺,一张薄薄的嘴唇,看相的曾经说,嘴唇薄的人大多能言善辩。

可是这个人什么话也没说。

虽然他没说话,我却感觉到他在消极地抵抗着。他和大盖帽之间好像存在着一中若有若无的敌对关系……

终于大盖帽放松了一点,说:“你休息吧。”说完转身出去了。

我眼光无意中落到天花板上,看见一几个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摄像头!而且其中有一个摄像头清楚地对准这个病人。我顿时明白过来:这个人,其实被严密的监视着。

这是什么样的官老爷,监视他?

发现了这个秘密后,我不再主意他,这个人大概很危险,还是跟他保持一点距离吧。

三天后,我的病情缓解了,这个叫夏初生的人也脱离了危险,我们一起转入了高级病房。由于这个时间里滨海市爆发了一种流行性极大,破唤性也极强的病,所以短时间内医院里一下子涌入了大量的病人,连过道上也注满了人,于是本来只有一章床位的高级病房里没治好摆上了两张床位,我竟然那么巧地跟这个病人住在了一起。

这次住院后,爸爸好像突然忙了起来,不但很少来看我,每次来了,不是说两句话就走,就是几天也看不到人影,来陪伴我的,只有许安东,和小宥,连付远生也不见了踪影。

许安东对我说:“你爸爸有事,他要你安心治疗。”小宥却悄悄对我说:“付远生去国外了,因为他爸爸在国外的产业,需要他继承。”

这些事说起来好像很合理,于是我就没有多问。每日里依旧睡得昏天黑地,看着川流不息的人们,就好像看着一副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油画。

如果我有梵高的巧手和灵感,一定能画出这个生动而无趣的世界。这里,每天都有人告别,在楼下的妇产科,又每天都有新的生命来报到……每日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像个火红的大气球;又看着它渐渐地从早晨到中午,再到黄昏,从西边的地平线上沉下去……周而复始。

自从知道了妈妈有写日记的习惯后,我也开始写日记,把每天的经历和感受记录下来,虽然我不知道是为谁而记。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只有那个身影依然是我关注的焦点,就是许安东。

这天,我又习惯性地看窗子去了。我突然想起一篇小说,说有个身患绝症的孩子,每日看见窗外的墙,见墙上有一棵快要凋谢的植物,可是有一片叶子总是不肯掉下来,他就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于是每天就看着,结果这片叶子竟然奇迹般的一直没掉,让这个孩子的生命延长了不少……最后,我才知道这一切原来出自一个画家之手。

不让孩子看到叶子掉下来,他的生命里就依然有期望!

“你叫夏眠?”耳边突然有一个声音想起。我一愣,转身看去,见夏初生不知几时起来了,站在我身后说。我看了他一眼,突然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手腕上。

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而且从愈合的情况来看,好像是没多久以前的事!这么大的人还自杀?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病成这样都没想自杀呢。

他见我看着他手腕,有些讪讪地,过了会才说:“这是我削水果的时候不小心……”我冷冷一笑,关我什么事?

“你是叫夏眠吗?”他又问。我懒的理他,不吭声。

“我们都姓夏,又能住在同一个病房,真是有缘分啊!”他好像有些高兴的样子。有你全家的缘分,我怒气冲冲地想。

虽然我什么话也没问他,从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对他既关注又疏离的态度来看,他很可能是被管制的,甚至我在一次无意中看到了他穿才病号服里的囚服!

虽然他很快就脱掉了。可是我这个人看过之后,就会深深地留在脑子里。这个人应该是被关押的,只不过他的病情比较严重,所以不得不来到这里治疗。

这里是滨海市最好的医院,以治疗白血病闻名医疗界,我经常看到有白血病人在这里治疗后得到缓解,甚至还有人说是康复了。

这是在他们有亲人提供脐带血或者遇到了合适的配型下。

我看这个人一脸的苍白,简直快跟这个床单比美了,我想,他的病应该就是白血病吧。

“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不死心,继续说。我白了他一眼,老掉牙的台词,我这么年轻,他看起来跟我爸爸差不多大吧,怎么也动这个脑子?

不过他比我爸爸显老。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吧。而且,我爸爸长得很英俊,在他脸没被破坏之前。这个人却太普通了。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死皮赖脸。我心里对他下了定论,飞快地转过脸,不看他。

“你的爸爸叫夏国华吧。”他一句话,让我竟然起来,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怎么知道?难道他想跟我逃交情,让我帮助他逃跑?

可是身患绝症的他,就算跑出去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换个地方死吗?

“苏文秀,她还好吗?“他突然问。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我想到他可能是谁了!

因为我已经知道妈妈曾经有个当官的同学,在大学里暗恋过他,然后两人没怎么样,付运却利用这件事跟这个人达成了一种见不得光的交易,然后,才有了妈妈之死……

我决定试他一下。

“我妈妈早就死了。”我冷淡地说。表面上装出冷漠,实际上却在悄悄地注意他的反应。他果然神色大变,连声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妈妈是自杀的,被付运逼得没办法自杀了。”我悲愤地说,这一次我的表情是真实的了。

因为他的脸色本来就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我就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但我清楚地看到他眼角,竟然流出泪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在这里流泪!而且还是泪流满面,这,简直太奇怪了。这个人虽然不帅,但看上却也很世故的,不像是初入社会的小青年,怎么也这么多愁善感?

“你是苏文秀的同学吗?”也许是潜意识里对妈妈的不负责任而离开有些怨恨,所以我直接说出了妈妈的名字。

或许,是我不想让这个人知道我和妈妈的关系吧。

“付运,那么爱她,怎么可能会逼她呢?”夏初生喃喃地说,一边走,一边回到自己床上。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酷。

他上了床后,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我看着被子在一耸一耸,从里面传出压抑的哭声,他在痛哭!

我竟然让一个人痛哭了……我有些茫然。好像,爸爸也没有为妈妈的死这样痛苦过吧?我心里不由对比了一下。

我甚至想起了,王大婶曾经对我说,在很久以前,奶奶刁难妈妈的时候,也不见爸爸立场分明地站出来维护妈妈。最多也就是背地里哄一下。至少,我印象里没有这个概念。我以为爸爸是孝顺。后来长大一点后,才觉得爸爸对妈妈的感情,也许真的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深!

都说当官的应该六亲不认,英明果断,怎么他这么多情也能当上大官?我心里纳闷着,最后继而决定等小宥来了再仔细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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