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思棠…”连瑾然微闭上眼睛对着身旁忙来忙去的女人道歉。
文思棠又是拿毛巾、又是端茶水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自然的微笑、尴尬道：“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自信和担心，连瑾然“呵呵”轻笑两声道：“不管大哥如何记恨我，我还是每天都会到他面前去请命，让我离开这里、让我去找凰儿…”
听着眼前这个男人似是喃喃自语般语气轻松却不轻佻的话，文思棠心里像是有几千根针在刺一般，她轻抿双唇、语气也不自觉跟着低落下来：“你就这么执着嘛…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抬起头望向她，连瑾然温柔道：“所以我才对你说抱歉的，不是吗？”
文思棠的眼中已泛起了泪光，她拼命咬着嘴唇才不让抽泣声逸出，断断续续问道：“为什么？…究竟、究竟是为什么？…我们、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表哥…”
连瑾然移开目光、露出苦涩的笑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文思棠的声音突然加大、语调也变得尖锐，哭泣声已经停止、有几行泪痕滑落，她就那么大声的控诉着：“当你成亲时，你知道我有多难过？！…而当父亲不忍看见我伤心，告诉了我你们的计划之后，你又知道我有多开心？！…为了不打乱你们的计划、为了能和你成亲，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面对凰姐姐，我没有告诉她一个字…你知道那时我的心情又有多抑郁？！…可是我始终相信，我们之间有着那么多年的感情，那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东西…那些感情值得我这么做…可是到头来，你现在、你现在却告诉我…我相信了那么久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你叫我怎么能接受？！”
“思棠…对不起…”连瑾然抬眼看向眼前这个在歇斯底里的女人，他从来没有想过从小就温柔听话的表妹会有情绪这么激动的一天，更没有想过让她这么激动的人会是自己。其实从小他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长大之后与表妹成亲。而直到长大之后他也一直坚定的认为适合做他新娘子的人只有文思棠。但是这一切在夏夜出现后变了，而又在他们分离后、让他彻底领悟到了。所以他对文思棠能做的只有抱歉了。
“对不起？…”文思棠泛白的双唇微弯、一抹嘲笑露出，“你是不是当时对凰姐姐也是这么说的？…凰姐姐当时是不是和我现在一样的可笑？…呵呵，真是因果循环、报应啊…对不起…这真是一句最轻贱的话，常常被你们在这种时候用来做搪塞的工具…”文思棠一边喃喃的说着，一边咯咯的笑着，那情景让连瑾然惊吓不小。
“思棠，你没事吧？”从没见过表妹这幅摸样，连瑾然不禁担心的问道。
文思棠慢慢止住了笑声，出神似的愣愣问道：“表哥…你喜欢过我嘛？你爱过我嘛？…”
连瑾然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安静的点了点头，絮絮的说出自己的心声：“其实从小我就觉得自己以后的新娘就该是思棠这种样子的…说直白点，就是思棠才对。就算在我遇见凰儿之后…那个时候对于她、我虽说有点奇怪的感觉…但最初的想法我一直没有改变，和你成亲、好好生活，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和凰儿不再有所交集的话，我想我什么都不会察觉到吧…但是偏偏父亲和舅舅想出了消灭玄月宫的计划，让我娶了凰儿…一点点的注目、一点点的关心，还有心中隐藏着的巨大的愧疚，都让我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另一种感觉里…那种感觉和对于你的完全不一样，而到最近我才发现，那种感觉是爱…”
“爱？”文思棠喃喃重复，“是那天嘛？…你失态的那天？”
扯起一抹自嘲的微笑，连瑾然再度点头：“恩…《三寸天堂》…我从没想过，这首曲子竟是有词的，而每一句词都能让我想到我和凰儿的过去…时间不算长却是刻骨铭心的每一天。所以我才会在春满楼里不惜弄断了她的琴弦、阻止了那个艺人。而更没想到的是，那一晚凰儿竟那么愤怒的和我说会成为我的杀父仇人…她的眼神中真的充满了恨意…就是那一天，让我彻底醒悟…”
长久的沉默，文思棠紧咬着下唇、无言以对。那一天除了连瑾然和夏夜单独谈话时她不在场，其他的时刻她都陪在连瑾然身侧、是离他最近的地方，所以将他的反应都看的清清楚楚，如果说当局者还有些迷惑的话、那她这个旁观者可是清清楚楚的了解了。更别说这次连当局者都醒悟过来了，她这个旁观者又岂会什么都察觉不到呢？只是她不忍心说罢了，不想捅破两人之间最后一层纱…
“那我呢？…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有没有爱过我？”文思棠又低着声音问了一遍。
连瑾然低头、声音也笼上了一层愧疚：“你一直都是我的表妹…我很喜欢的表妹…思棠，你知道嘛？你真的很像我母亲，越长大越和我记忆中的她重叠在一起…温柔却果敢、坚强。你太像她了，所以我把对她的感情也移到了你的身上，想要去照顾你、保护你…但那些归根结底都不是爱…”
“我像姑妈？…”文思棠愣愣的重复，嘴角微微弯起，“或许吧…你说过姑妈温柔却坚强对吗？…其实姑妈最厉害的一点就是清醒。清醒的看待别人、清醒的看待自己。我，要好好和她学习呢…”说着，文思棠将一个小瓶子向床上抛去，“吃吧…这是软骨散的解药，吃下后最多两个时辰你就自由了…”
“思棠？！”连瑾然很诧异，这个解药他自是知道。但他一直以为这药在连瑾翔手上，未曾想竟会到了文思棠手里，而且还如此轻易的交给了他。
“不必讶异。我只是在学姑妈罢了…清醒的从不属于自己的感情里抽身，成全别人、也放过自己…”文思棠装似轻松的一笑。
“娘？…”连瑾然的眼中有疑惑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