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森淼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古奕，眼珠几乎都凸了出来，流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之色。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西森淼状若疯癫地大喊。
“你居然杀了它，你怎么可能杀了它！”
他那张原本沉闷无多余表情的脸已经彻底扭曲，眼球里暴出细细血丝。
他一叠声地厉吼，声音听在耳里，异常凄厉可怖。
“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杀了它，这不可能，不可能……”
台下的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许多人仍被蒙在鼓里，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即便是如同赤琰、东华青这些心思玲珑之人，此刻也有种满头雾水的感觉。
古奕静静地看着情绪失控癫狂无状的西森淼，忽然开口道：
“你这是何必。”
他一说话，对面的西森淼顿时停下了大喊，只有一双充满怨恨不甘的眼眸，死死看他。
古奕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是兽魄控制你，还是你在控制兽魄？”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说不上惋惜，也说不上痛心，仿佛只是在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结合西森淼平日里的表现，他的以往事迹，加上对那只兽魄的亲身体验，古奕心里已经对整个事件有了个大概猜想。
他不知道西森淼是从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得到的这只兽魄，但他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不出意外的话，西森淼迟早有一天会被煞气彻底同化，被那只诡异的兽魄侵占灵魄，成为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或者说，披着人皮的兽魄。
古奕体内也有煞气，但有貔貅神精镇压，又有黑矛傍身，加上自身灵魄和意识都足够强大，所以才不会对他造成影响。但西森淼体内没有这些东西，他现在这种做法，从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压榨自身潜力，更直白地说，是饮鸩止渴。
就如烟火，燃烧自我，只为绽放一瞬间的灿烂辉煌，纵然粉身碎骨，化为灰烬，也在所不惜。
西森淼忽然笑了。
他那青白如厉鬼一般的脸庞上，扯出一抹极为难看的笑容。
“那又怎么样？”
他咯咯惨笑，眼里悲凉、愤怒、怨恨、痛苦之色交替闪过，混合成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
“像你们这种天才，又怎么懂普通人的悲哀……”
古奕愣住了。
西森淼声音低沉，音量却不小，所以，台下的人，也听到了这句话。
他们之前的对话，也是被众人听在耳里。
许多人脸上都露出茫然不解的神情，不懂眼前这情况到底是闹的哪一出。
西森淼继续说道：
“我只不过是运气好，抓住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就不想放弃罢了……纵使，会付出代价，但那又怎么样？谁叫我不是天之骄子，不像你们一样，天生就站在顶点，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呢？”
“我也想变得强大，也想被族人崇拜，也想被长辈看重，我也想，看看高处的风景啊……”
“可是，那都是属于天才的权力。像我这种普通人，如果不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就注定只能成为天才的踏脚石。”
“我怎么甘心！”
他发出一声怒吼，仿佛向苍天质问，质问为何命运如此不公。
西森淼看着古奕，逼问道：“若是你，你肯甘心吗？你会甘愿放弃成为天才的机会，庸庸碌碌浑浑噩噩地过一生？”
古奕怔住了。
他张了张嘴唇，却没说出半个句子。
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憋得他一阵阵气闷难受。
他肯甘心吗？
古奕想起了自己不能修炼的岁月。
那是他人生之中阴霾密布的一段日子，不能修炼，这个事实，像一座大山，日日夜夜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变得越来越阴沉，越来越孤僻。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遇上了那样一个机会，来换取能够修炼的能力，代价是日后有可能失去自我，那么，他会同意吗？
是做一刹那的烟火，还是一辈子的凡草？
古奕发现自己一时间很难给出答案。
而台下不管是弄明白还是仍然迷惑的人，在听到西森淼的这句诘问之后，都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思索。
赤琰眸光微闪，流露出犹豫和惘然，随后，他似乎是选定了答案，目光中透出一抹坚定。
莫星阑则捧着小脸自言自语般嘟囔道：“不是天才也没什么啊，自己努力就行了嘛，不是有人说过吗，笨鸟先飞，勤能补拙。”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嘿嘿笑道：“我天赋不差，如果加倍努力的话，一定可以超越其他人的！”
东华青与北黎烁面面相觑，他们两个自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他们无法想象，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变成了资质低下的普通人，失去所有光环，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光景。而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再遇上与西森淼一样的情况，他们又会作何选择呢？
台上，西森淼见古奕不答话，他也不再说话，只是低低惨笑着。
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萎靡，显然，那只兽魄的身死，对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一般来说，兽魄死亡，修炼者固然会受到牵连，但也不会像西森淼这样严重，由此可见，那具漆黑骸骨，已经超出了“兽魄”这个范畴了。
许久之后，西森淼艰难地撑起身子，转过身，如同一位垂垂老朽的薄暮老人，步履蹒跚地走下台。
他再没有看古奕一眼，也没有再看任何人。
他下台之后，所有人自发地为他让出一条道路，目睹他渐渐远去。
台上，古奕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战终于有了结果。
尽管这个结果来得有点莫名其妙。许多人甚至连战斗过程都没看明白。但所有人都明白一点，那就是获胜者是古奕。
至此，第二层次的前三名终于决出了顺序。
头名自然就是古奕，第二名为西森淼，第三名为东华青。
而这场战斗的落幕，也代表着整个第三轮考验的第一部分结束。
高台上，老者宣布第二部分将在五日后开始。
而第二部分，仍然是抽签比斗，仍然要划分层次。只是这一次，不是按照年龄来分，而是按照修为来分。
所有处在同一修为境界的人，相互之间比斗，就如第一部分一般，决出前三名，分别给予成绩。最后两部分的成绩相加，就是整个第三轮考验的总成绩。
若是不出意外，那么，这个总成绩，就将是万族大会最后的排名。
当然，绝大多数人的成绩都会是零，能够在两部分的比斗中拿到成绩的人，毕竟只有那么十几个。
如果总成绩有两个人并列第一的话，那么就还有加赛。加赛的内容和规则，老者没有透露。
众人也算看出，如果说第一部分比的是天赋、比的是在同样的年纪谁的修为更高的话，那么第二部分，比的就是实际战力。
在相同的修为下，看谁能够发挥出更强的战力。
其实第二轮的万兽幻阵也算是考验战力，但人和荒兽到底是不同的，比起荒兽，人的肉身力量极其弱小，力量和防御力都远远不如，但修炼者的攻击方式更加丰富、更加灵活，也更加多样化，这就是荒兽所比不了的。
老者大略讲述了一遍第二部分的注意事项和相关规则，就让参赛者们散去。
一路上，古奕将方才与西森淼的那场战斗向赤琰和莫星阑大致叙述了一番，当然，像貔貅神精这种关键处，都被他含糊其辞而敷衍过去了。
听完整个过程，赤琰和莫星阑都若有所思。
莫星阑叹了一口气，道：“唉，他怎么就这么傻呢。”
古奕淡淡道：“不是傻，执念而已。”
此言一出，莫星阑和赤琰都有些惊奇地看了过来。
只因古奕的话语之中，竟有一抹怅然之意。
他们极少听到古奕用这种口吻说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半晌，赤琰干脆转了话题，道：
“这次，我们终于有机会一战了。”
他说的是第二部分。他与古奕同为启灵境初期，迟早是要交手的。
古奕笑了笑，道：
“也好，总算如你愿了，也省了你总惦记。”
莫星阑在一旁闷闷不乐道：
“我也想跟奕哥哥打架……”
赤琰瞥他一眼，说着风凉话：
“没人拦你，只要古奕同意，现在就可以打，较技场的擂台可是全天开放的。”
莫星阑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我才没那么笨呢，至少要等我的修为提升到启灵境再说。”
“你不如期待下你的身高什么时候提升到正常人高度。”
“奕哥哥，他欺负我！”
“你真当自己是小孩子，还学会告状了？”
“你们两个……”古奕有些头疼，一脸无奈地说道。
莫星阑伸出小手拽紧古奕的衣角，示威地向赤琰吐舌头做鬼脸。赤琰轻哧一声，索性转过头不看他。
古奕揉了揉莫星阑的头毛，瞥见他身后的硕大石锤，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
这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不是小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