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说，古奕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两人谁都没有点破罢了。
古奕想了一想，道：“玉成曾经跟我说过灵根测试的事，还有一个月，便又是玄极宗挑选有灵根的少年的日子。”
王村长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
“对，再过一个月，玄极南院就要来人了。怎么，年轻人，你有想法？”
古奕点点头，道：“虽然玉成说我很可能是不具备灵根的凡人，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去试试，终究不太甘心。”
王村长眯着老眼，沉思几分钟，然后将头一点，道：“好罢，看在你帮了秦家父子的忙的份上，老头子就卖你这个人情。到时候等玄极南院来人，老头子会帮你说道说道的，左右不过一个测试灵根的机会，想来这点脸面他们还是会给的。”
古奕一听，大喜过望，道：“谢谢您老。”
“嗐，谢什么谢，大家伙儿今天能吃上妖兽肉，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老头子也不过是还报你这一份好意罢了。”
王村长摆了摆手，说道。他看古奕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不禁有些担心测试的结果极有可能令这个年轻人失望，让他受到打击，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想让他做个心理准备。
“年轻人，虽然成为修者意味着一步登天，但也不能就说不是修者就一辈子庸庸碌碌了。根据小秦的说法，你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就算不是修者，也没什么，去俗世中闯荡，照样能够闯出自己的名声。”
王村长口中的小秦，指的却是秦怀恩。秦怀恩跟他的年纪一比，确实算是小辈了。
古奕明白王村长的好意，他的心情稍微平复，感激地笑笑：“我明白的，就像您和秦大叔，都是凡人中的不平凡者，晚辈很是敬佩。”
“哈哈，你倒也是个会说话的。”王村长笑得烟枪都在抖，老眉一颤一颤的，笑声很是豪迈。
两人正谈笑间，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到近地响起，像是有什么人急匆匆地赶来。
“嗯？”
王村长把烟嘴拿开，转头望去，却见秦玉成正朝这里跑来。
秦玉成远远地看见王村长和古奕坐在田埂上，聊兴正浓的样子，不禁心下起疑，暗道古奕怎么和王村长呆在了一块儿。
等秦玉成跑到跟前，王村长慢悠悠地说道：“秦家小子，你是来找老头子的，还是找这个年轻人？”
秦玉成和古奕对视一眼，古奕面色平静，秦玉成则是一愣之后飞快地转开目光，看着王村长道：“村长爷爷，我阿爹还有张大叔李大叔正在到处找您呢。”
“哦？他们商量出结果了？”王村长问道，又啜了一口烟嘴。
秦玉成迟疑了片刻，道：“好像是，我也不太清楚，诶，您别抽了——要不我让他们过来这里跟您说？”
王村长连连摆手：“罢罢，还是老头子我自己过去吧，唔，别把人家的菜给踩坏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沾染的泥土，对古奕笑呵呵道：“年轻人，老头子要去谈正事啦，你和秦家小子慢慢聊，你俩就不用跟来了，自己去找个地方玩儿吧。”
古奕同样站起身道：“好的，您老慢走。”
王村长背对着他们两人挥了挥手里的烟袋，随后足下生风，步伐之矫健竟是不输于壮年男子，半点也看不出他已经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
留在原地的秦玉成和古奕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古奕率先开口道：“秦大叔他们是在商量大山妖兽异动的事？”
他还记得今早吃早饭时，秦怀恩说起这件事，说是要去跟村长还有几个猎手商议对策。
秦玉成点点头，道：“对，我刚才从河边回来，就碰见我阿爹和其他几个叔叔，他们好像刚刚商量完毕的样子，正在找村长爷爷呢。”
古奕有些不解，问道：“村长不参与他们的商议吗？”
“不是，”秦玉成摇摇头，手掌一摊，道，“村长爷爷说懒得跟一群小辈打嘴仗，所以每次都是等我阿爹他们先商量出大体方案出来，再由村长爷爷做决定，接着才是制定详细的计划。”
“……”
古奕不禁勾起了嘴角，这个王村长，确也是个真性情之人。
秦玉成说完，又看了看古奕，道：“古大哥，你怎么和村长爷爷聊起来了？”
见秦玉成神色间有一抹古怪，古奕愣了一愣，疑惑道：“和他老人家聊天……很奇怪吗？”
“和他聊天不奇怪，奇怪的是你居然看起来还很愉悦。”秦玉成摸着下巴，颇为好奇地说道。
古奕更加迷惑了：“难道不应该吗？村长他老人家很健谈，告诉了我很多事情，我自然是很开心的。”
“……好吧，如果你认为那是健谈的话。”
秦玉成垮下肩膀，无可奈何地说道。他看古奕还是满脸茫然的模样，索性开口解释道：“村长爷爷他最喜欢跟人说那些什么远古秘辛天下大势，还有他年轻时在外游历的故事。问题是他不只会说一遍两遍，而是一遍又一遍地说，我小时候就听他把同一个故事讲了三遍，等我长大了，他有时候看我闲着，又要拉着我讲。唉，所以村长爷爷特别受那些小屁孩的欢迎，但到了我这个年纪，见着他就有点发憷了。”
言罢，他看古奕的目光不由地带上了几分同情，道：“他这次跟你说得尽兴了，下次再见着你，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古大哥，你自求多福吧。”
古奕：“……”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或许还求之不得。现在王村长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个活体资料库，他恨不能多从他那里挖掘出更多的东西。
同情完古奕，秦玉成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然后道：“古大哥，咱们回去吧。”
古奕点点头，接着一指脚下，道：“你踩着别人的菜了。”
秦玉成：“……”
……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秦怀恩还没有回来。即便秦怀恩是一家之主，但柔河村也没有什么等男人回来一家再吃饭的传统，所以秦氏只是在锅里给秦怀恩留了饭菜，便催促着两个少年吃饭，在她眼里，不管是十三四岁的秦玉成，还是已经快要成年的古奕，那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饭是一顿也不能落下。
秦玉成和古奕一边听着秦氏的念叨，一边吃着饭。秦玉成一眼看见桌上那个熟悉的小瓦罐，不禁呆了一呆，然后转头指着小瓦罐问古奕：“这是怎么回事？你没喝？”
古奕“嗯”了一声，道：“拿回来后放在灶台上忘记了，方才去厨房才想起来，便拜托秦大娘热了热。”他冲秦玉成笑了笑，道：“一起喝吧。”
秦玉成目瞪口呆。
半晌，他才用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对古奕说道：“可这是别人专门送给你的啊！”
“是啊，怎么了？”古奕不明所以地看着秦玉成，他不明白秦玉成在惊讶些什么，虽然是别人送的，但他总不能一人吃独食吧？
“……”
秦玉成觉得自己跟古奕简直无法沟通了。这人看上去也不笨，甚至胸中颇有沟壑，怎么连比他小几岁的自己都明白的事，他就这么迟钝呢？
秦氏看看古奕又看看秦玉成，道：“你们俩说什么呢？哦，小古呀，刚才我就想问了，这罐子鸡汤是打哪儿来的？”
古奕笑笑，道：“是今早一位好心的姑娘送来的。”
“姑娘？”秦氏的声音拔高几调，脸上的笑容里顿时多出了一抹莫名的意味，“是哪家的姑娘啊？”
“村西南家那个丫头。”秦玉成在一旁有气无力地说道，他被古奕的迟钝打击得不轻，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哎哟，是那个丫头啊，不错不错，小古你怎么想的？”秦氏笑眯眯地盯着古奕。
古奕一愣，下意识道：“想什么？”
秦氏啧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就听见自家儿子在边上闷闷道：“阿娘您就省省吧，古大哥他什么都不懂，那汤是人家专门送给他的，你看看他。”
秦玉成拿筷子敲了敲瓦罐的边沿，语下之意就是，古奕压根没把人家姑娘放在心上，人家特地送他的东西，他转头就给忘到了一边不说，还大方地拿出来和别人分享，一点儿在乎的意思都没有。
秦氏领悟到了自家儿子话里的涵义，她拿眼一看古奕，古奕正满脸不知所云地看着秦玉成，顿时知道这事儿没戏，只好遗憾地“唉”了一下，拿起勺子从小瓦罐里舀起几勺热腾腾的汤，给古奕盛了一碗，道：“没事儿，不急。来，小古，人家送你的东西，你好歹也尝尝。”
“嗯，谢谢大娘。”古奕道了声谢，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对秦玉成道：“对了，玉成，等会儿还要麻烦你把罐子给那位姑娘送回去。”
听到这句话，秦玉成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看看古奕满含恳切的面容，顿觉一阵无力。
“……行，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