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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梁筱薇睡到十点钟才醒来。太阳把窗帘照亮,看得清这屋里的每一样东西。表妹夫妇上班去了,小孩也上学了,家里就她这一个客人,在客人房间里睡懒觉。昨晚来表妹家又冲了一次凉,表妹一定要她喝一碗绿豆汤再上床睡觉。上床后不久,表妹就过来跟她睡一张床,跟她说说话,她们有三五年没见面了,比以前更亲热。各自讲过自己的小孩和丈夫,工作上的麻烦,出去旅游的辛苦,彼此都认识的亲戚和邻居,梁筱薇才转移话题,要表妹答应她一件事。

“你要我做事情,哪一次没答应你?”表妹琳琳问。

“我碰到一点麻烦。”梁筱薇说。

“谁都会碰到麻烦事情。”

“假如有人找你问问题,你要讲我是下午四点半跟你见面的,我们一起在哪家饭店吃晚饭,然后一起逛街,主要逛了哪条街,然后来你家。”

“你要我替你撒谎?”表妹问。

“求你了,琳琳。”梁筱薇说。

“我活到现在可没撒过一次谎。要是你杀了人,我给你作伪证,玮玮会骂我的。”玮玮是表妹的丈夫,在厦门公安局工作,年年是局里的优秀刑警。

“我会朝谁下毒手当杀人犯?”

“我知道你连蚂蚁也不敢踩。”

“眼下我碰上一道坎,我得跨过去,没你帮我这个忙,我就死定了。”

“这到底是什么事情?”表妹问。

“麻烦事情。”梁筱薇说。

“我猜得出来,信不信薇薇?”

“那你就猜。”

“你在厦门有个人,承不承认?”

“承认。”

“你承认就行。”表妹既得意自己猜对了,又感谢梁筱薇对她的信任。“这件事我想得通。假如玮玮也一年到头在外面,我也会找个人。玮玮到福州开几天会,我就心里难受,又不能叫他马上回来,上了床老半天睡不着。”

“还有一件事,”梁筱薇说,“你给了我一块手机卡,方便我接听长途电话。”

“你好神秘啊薇薇。”

“这件事涉及一桩谋杀案,被害人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凶手是谁我不知道。如果我说漏了嘴,就会惹麻烦。”

“惹来杀身之祸?”

“有这可能。”

“呵呵好怕人啊。”

“更重要的是,涉及名誉问题。”

“名誉比性命还重要?”

“那当然。”

“为什么?”

“你死了也就死了,啥也不知道了,虽然没了快乐,但也没了痛苦。可是,假如你不名誉地活着,你就会难受,且时时刻刻,生不如死。”

梁筱薇醒来后想了好一会才起床。那三张照片还在她包里。按说应该报案,跟警察讲死者身上的照片,警察找凶手就容易找到。如果凶手被捉拿归案,你就没了生命危险。可是,那些事会给捅出来,欧阳会跟你闹,女儿会想不通,母亲会骂你,而且你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朝你指指戳戳。假如真这样的话,你受得了吗?这件事最好先跟吴承安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或许他有办法化险为夷。或许他不但比屈桐有更强的分析能力,而且有更多的解决方法。屈桐分析问题头头是道,但虚拟词用得太多,不是“假如”就是“可能”,越分析越复杂,本来明白的事,也给闹糊涂了。

表妹给她拿了新牙刷新毛巾,餐桌上摆了面包、奶酪、牛奶和草莓,这时她才觉得有点饿。洗漱完毕,吃完早餐,到书房里看书架上的书。发现这里有福柯的一本新书《疯癫与文明》,就坐到沙发上看起来。居然看得下去,感觉写得好,觉得有意思,慢慢就忘了自己的事。因为读福柯的书全神贯注,表妹进了屋,走进书房,梁筱薇竟浑然不觉。

已经到中午时间了,表妹开车带梁筱薇去海边一家小饭馆吃海鲜。吃完午饭,表妹又开车带梁筱薇去她的会议酒店。这时梁筱薇已经换回自己的手机卡,给隔壁的柯全胜打电话,柯全胜立刻过来了。他说他已经吃过饭了,正等候合作方来车送我们去机场。梁筱薇给柯全胜介绍她表妹琳琳,讲她昨晚给琳琳拉住不让走,所以就住在琳琳家了。

琳琳给小禾买了衣服、头饰、巧克力、布娃娃,让梁筱薇一样一样塞到旅行箱里。柯全胜怕影响她们说话,知趣退出去,回自己房间了。下午一点钟,合作方准时来人来车送他们。表妹替梁筱薇拉旅行箱,一行人下了电梯,走出大堂。穿白制服的酒店门童迎过来,替梁筱薇把旅行箱搬到车子的后备箱中,又替她关好车门。表妹隔着窗玻璃跟她挥手告别,看着车子驶出门廊,拐上马路,不见了。

琳琳正要抬腿往停车场走,两个陌生人拦住她,一个给她看警官证,她要另一个也亮出来。看明白这两个人都是广州刑警队的,才同意回身跟他们走入酒店大堂,坐会客沙发回答他们的问题。这两个便衣警察自己讲白话,她装作听不懂,不感兴趣。警察无非是问她昨天下午梁筱薇是几点钟来找你的,梁筱薇的电话为啥打不通等等。所以这场谈话仅三两分钟就结束了,赶回单位不会迟到。现在是机器打卡,迟到半分钟都会有记录,讨厌得很。

琳琳一面站起来,一面跟问她问题的那个老警察唠叨:

“谁碰到这种事情都会害怕,要是我给凶手关在那样一个黑房子里,准给吓破胆,当场晕过去,一命呜呼。我要我表姐在我家多住几天,走走鼓浪屿,看看集美镇,别老想着这件事,可她放心不下小孩,单位工作又多,一定要走,留不住她……我可要走了,再说下去我要迟到了,我们单位管得严,迟到半分钟扣一百块钱,一分钟扣两百块,蛮凶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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