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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苗海根当然知道这家人家没小孩,但他没跟邹经理讲,让邹经理亲自去客户家了解这个无中生有的投诉案。于是邹经理怀疑客服小姐张冠李戴,记错了客户姓名。客服小姐自然觉得委屈,一面流眼泪,一面给邹经理翻电话记录,果然客户名字和地址门牌,都只字不差。

等到第二个电话打过来,才明白这是恶意投诉。于是邹经理再次约了苗海根,一起跟投诉人见面,而这回的见面地点,是一家生意清淡的老茶馆,坐落于营门口路西头北面。这茶馆的外间,空荡荡的没一个茶客,里间有四五个人吆五喝六地大声说话,邹经理跟苗海根坐外间等客户来。可过了半个多小时,仍不见有人进来,就给客户打电话,打那个手机号码。里间响起彩铃声音,那是给刘欢唱红的《好汉歌》;其耳熟能详的一句歌词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原来客户就在里间,还以为还没来,其实早就来了。

这回是一个彪形大汉,一面叫邹经理坐他对面,一面叫他的人全闭嘴,现在讲牛奶事情,讲正事儿,昨晚歌厅里的事待一会再讲。他跟邹经理说,咱这是吃讲茶,事情小,不用上法院打官司,不浪费国家法律资源。等茶馆老婆婆添了两个茶杯,颤巍巍走了出去,这大汉才坐下来,面对面看着邹经理一言不发,等邹经理说话。

“怎么称呼您?”经理客气问道。

“我姓周。”大汉粗声粗气道。

“您是费淑珍客户的……”

“我是她老公,她是我老婆。”

“昨晚我们去您家里,见到另一位先生,他说他姓陶。”

“怎么啦?”

“陶先生讲,费淑珍家没有小孩。”

“他知道个屁。”大汉拍了一下桌子,生邹经理的气。“他是费淑珍的表弟,我是费淑珍的老公,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那个姓陶的有精神病。”旁边一个人插话道。

“你们的牛奶确实不错,原汁原味的,口碑可好。”坐左面横档的另一个人也插话了。“不过做事情总是有做错的时候,谁也不是神仙,谁也不敢保证永远不犯错误。你们是有点倒霉,送了一万瓶牛奶,就一瓶有问题。”

“偏偏这瓶牛奶给小孩子喝了。”坐右面横档的一个人说,“小孩子身体差,扛不住,喝了拉肚子,差点送了命,你说这要命不要命?别的人家出了这种事情,可能怕费事,家里也有钱,只当花钱消灾,不给你们打电话了。再说医生也医术高明,眼看小孩快一命呜呼了,结果妙手回春,把小孩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现在没事了,活蹦乱跳比小狗还跑得欢,没必要费神跟你们谈这件事。算你们倒霉,偏偏是周小华家的小孩喝了这瓶奶。你别看周小华五大三粗的,讲话声音冲,常把陌生人吓得魂飞魄散,他要睡人家老婆,人家不敢不让他睡。可是,然而,英雄总是气短,手里老是没钱,一文钱逼死英雄汉,要不是周小华朋友多,有朋友借钱给他,给小孩治病,事情就更麻烦。他找你们谈这件事,也是迫不得已,你们要体谅他的苦衷……”

这个人是说一句话,喝一口茶,再说一句,又喝一口,可能膀胱也小,还没等他说完,就抱拳抱歉出去撒尿。老茶馆没洗手间,只好跑到后面石桥底下解决。你看看,这种消费地方,咋会有生意呢?

邹经理是明白人,知道他给这伙人讹上了,于是问周小华怎么个解决法。

周小华称赞邹经理识时务,是聪明人,难怪能够当经理。

他旁边的那个人讲:“邹经理给个医药费就行了,啥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全免了,不要斤斤计较,我说的对不对周小华?”

坐左面横档的讲:“周小华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不会得寸进尺。”

坐右面横档的讲:“这要怪周小华老婆要周小华问你们要这个钱,周小华惧内,怕老婆,只好厚着脸皮跟你们讲这件事。”

邹经理问:“医药费多少钱?”

周小华说:“一千五百块。”

苗海根插话道:“你把医药费单据拿出来。”

周小华发火了:“你他妈的是不是活够了?”

邹经理也很生气,本来已经讲妥了,给一千五百块钱就算了,就现在给,口袋里有这么多现金,结果给苗海根插了一句话,就把事情搞复杂了。你就不能装哑巴吗?若不是苗海根年纪大,准把这个送奶工骂个狗血淋头。

周小华起身讲:“既然你们对我起了疑心,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在座的这几个大老爷们,认为今天这样的吃讲茶不管用,好吧那咱就上法院打官司,这年头谁怕谁啊?”

邹经理赶紧起身,赔礼道歉。

周小华不依不饶,一定要给他一个说法。

那几个人讲:“登报道歉就免了,不要把事情闹大,损害了牛奶公司的名誉,砸了公司的牌子,公司倒闭了,也是公司工人倒霉。邹经理摆一桌酒,晚上就摆,还是我们这几个人,喝酒的时候讲一句道歉的话,给周小华敬一杯酒,炮仗就免了,不用花这个钱。另外,这个送奶工要处理一下,不然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外人还以为我们周小华讹邹经理一顿饭呢。”

结果是,邹经理晚上叫了两名客服小姐来陪酒吃饭,不敢叫苗海根了。怕周小华没完没了纠缠,又多给了一千块钱,给小孩买营养品吃。而且明确扣送奶工三百块钱,这也给了周小华。见事情如此妥善解决,便觥筹交错,彼此成了朋友了,热闹了一场。邹经理喝酒厉害,两名客服小姐更厉害,周小华没给灌醉,但他的那几个狐朋狗友全倒下去了,都醉得一塌糊涂,出去时一个个扶着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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