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点点头,说:“你说的对。三兄弟中我的身体是最差的,从小就爱生病,特别是松锦大战的时候,劳心费神,披坚执锐,把精力耗尽,身体更差了。入关之后,我身居摄政王的高位,辅佐幼主,国事繁忙,疲于应付,再加上北京水土不调,经常感到头昏脑涨,身体不适。尤其是遇到那些繁杂的事情,就更加烦躁了。早年的风疾也越来越严重,连面见皇帝时的跪拜都免了,就是怕风疾发作,晕厥跌倒,损伤了身体,耽误国事。”多尔衮越说眼神越黯淡,内心的阴影愈发浓重了。
“辣白菜”见多尔衮越说越灰心,情绪更加低落,连忙转移了话题,说:“不如出去打猎吧!散散心也好。”
多尔衮想了想,点头应允,说:“好吧!等多铎的丧事办完了,我们就出去打猎,把你和东莪都带上,一家三口都去。我早就说过,有一天要和你们母女归隐山林,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像平民百姓一样。看来,很难实现了,我们三个人一同出去行猎,算是补偿吧!”
多铎的葬礼结束后,皇父摄政王多尔衮陪同福临出京围猎,“辣白菜”、东莪和已经身为太后的庄妃都在行猎的队伍中。
场面宏大的围猎开始了,士兵们呼啸着轰赶猎物,皇帝、摄政王、诸王和王公贵族们则弯弓搭箭,尽情地射猎。福临已经十二岁了,在卫士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追逐着猎物。追到一个岔路口上,福临回头问自己的卫士,“我们该往哪边走?”卫士们也不认识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多尔衮的几个亲信赶了上来,见状,彼此对视了一眼,上前对福临道:“皇上,我们认识路,跟我们走吧!”福临不疑有诈,紧随这几个人,冲上了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道路坎坷不平,多尔衮的亲信们熟悉路况,倒还得心应手,福临和他的侍卫却非常狼狈,小心地催动坐骑,在林中绕来绕去。福临的一名贴身侍卫一不小心,坐骑失足跌倒,无奈,福临只好下马,与卫士们一起步行。
多尔衮的亲信们在远处看福临的笑话,声音不大不小地议论着,刚好能被福临听到。“这样的少年不好好学习骑射,连这样的路都要下马步行!”福临身为帝王,却被几个奴才如此奚落,感到自己的尊严被人践踏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多尔衮的几个亲信,那几个人见惹恼了皇帝,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虽然福临只是自己主子扶植的一个傀儡,但他毕竟是名义上的皇帝,真的把他惹火了,很难收场,几个人都免不了要受到责罚。所以,这几个亲信连忙催动坐骑,沿着小路跑掉了。
福临身边的护卫眼看主子被人欺辱,怒不可遏,要冲上去杀掉多尔衮的亲信,被福临制止了。在多尔衮的身边做了几年的傀儡,他已经学会了忍耐和等待,“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后悔的!”福临咬牙切齿地说。
白天的围猎结束,晚上,营地中燃起一堆堆篝火,与漫天繁星相映成趣。多尔衮的帐篷里,“辣白菜”正为他换上便服。“你不是说要把女儿嫁给皇帝吗?他们俩都长大了,这件事情也该考虑了!”
多尔衮沉默了片刻,“再等两年吧!他们都还小,起码也要等十五六岁的时候再说。”
“辣白菜”还想再说什么,多尔衮却掉头出去与大家饮酒了。“辣白菜”不知道的是,多铎的死让多尔衮增添了一种紧迫感,“相处几十年的兄弟先行一步,那么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呢?人生有限,来日无多”。此时的多尔衮开始考虑迈出最后一步了。在这种时候,他怎么忍心把东莪嫁给一个即将要下台的皇帝呢?那不是把自己的掌上明珠丢到火坑里吗!
与此同时,在太后的帐篷里,福临正在发泄着心中的怒气。“多尔衮欺人太甚,现在他的几个奴才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早晚有一天,他会夺走我的皇位!”
“别乱说话!”太后紧张地制止福临,眼睛向外张望着。外面虽然都是自己的贴身侍卫,但她也不敢保证这些人中没有多尔衮安插的眼线。万一福临的牢骚话传到多尔衮的耳朵里,后果难以想象。
冲动的福临没有听从太后的劝告,继续列举多尔衮的罪行,“他逼死豪格,打压济尔哈朗,大权独揽,我就是一个充充场面的摆设,现在诸王大臣都不用进宫了,直接到他的王府前听命。他那里才是朝廷,我就是个傀儡,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多尔衮从摄政王到叔父摄政王、皇叔父摄政王,再到皇父摄政王、阿玛王,汉朝的时候王莽篡位时先当安汉公、宰衡,再称摄皇帝、假(代理)皇帝,两者如出一辙,篡位的野心昭然若揭。如果我们坐以待毙,不但皇位要被他夺走,就怕做个平民百姓都没有机会了!”正是基于对多尔衮篡位的担心,所以,福临对历史上的篡逆例子格外留心,了如指掌。
太后看了看福临,发现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了。随着福临亲政的时间不断迫近,她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如果多尔衮不愿意还政给福临,废主自立,或者再找一个小孩子取代福临,自己继续掌握大权,谁又能阻挡得了他呢?福临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作为母亲,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失去皇位,甚至丢掉性命。“我不会让我们母子坐以待毙的,我一定要让你做一个真正的皇帝!”太后在心中暗暗地说。
“辣白菜”正在帐篷里整理衣物,忽然觉得有人走进了帐篷,她掉头一看,来的人是太后。“辣白菜”连忙起身参拜,太后将她扶了起来,亲切地拉着“辣白菜”的手,让她跟自己相对而坐。
“太后,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辣白菜”纳闷地问道。
“这军营中女人少,能跟我说说话的人就更少了。我闲得发慌,就来找你聊天解闷儿!”太后说得非常随意。
“辣白菜”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虽然她的箭术高超,是个不错的猎手,但受到身份的限制,不方便像其他人一样纵马射猎,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多尔衮等人过瘾,心里发痒又说不出口。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同病相怜的人,“辣白菜”吐起苦水来,“就是啊!男人们可以骑马、打猎、喝酒、吃肉,我们女人就只能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帐篷里,不能随便抛头露面。在关外的时候还随意些,进了北京,规矩越来越多,束手束脚,把人憋得发慌!”
太后不是来听她吐苦水的,所以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奉承起“辣白菜”来。“我早就听说过你,只是一直没机会交往。我知道,你是摄政王最宠爱的女人,只有你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在王府里,你才是真正的王妃!”
“辣白菜”被她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太后别这么说,被那些王妃听到了,又不自在,要找我的麻烦了!”
太后爽朗地笑了起来,“她们又不在这儿,你怕什么?我听说大福晋最近身体不太好,万一……那大福晋的位置不是空出来了,除了你,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个位置呢?”
“辣白菜”吓得连连摆手,“可不能这么说,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盼着大福晋死,自己好往上爬呢!”
看“辣白菜”惊慌失措的样子,太后决定不再戏弄她了,切入了正题。“先帝生前就曾和摄政王说起过,将来要让福临娶东莪为妻。现在他们都长大了,这件事该提上日程了。他们男人事情多,顾不上,我们两个做额娘的不应该疏忽,免得把孩子的婚事给耽误了。你说呢?”
“辣白菜”叹了一口气,说:“我刚刚还跟王爷提起这件事来,可是王爷说他们都还小,再等两年。我想他是因为多铎刚刚去世,所以没有心情吧!那就再等等吧!”
太后怀疑地看了“辣白菜”一眼,她倒不是认为“辣白菜”敷衍她,而是对多尔衮的真实用意有所怀疑。“永不相负!”她想起自己跟多尔衮说过的这句话,这个约定多尔衮会遵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