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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身边的亲人,防不胜防(2)

皇统九年(公元1149年)四月,正是残春季节。右丞相府后花园里,落红缤纷,香气宜人;小桥流水,沿假山依幽径,淙淙汩汩;斜阳余晖,给繁枝茂叶镀上了一层金色。

完颜亮在园中闲步。他无心观赏落日残春的景致,步履沉重,心头压抑。随手拾起一片花瓣,端详良久,叹口气,喃喃道:

“可惜你花容月貌,被抛弃在路旁污泥里,形同囚徒!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花容月貌”,当指皇后裴满氏。因为生日礼物她被打入冷宫后,完颜亮一直郁闷不乐,如坐针毡。皇上没能放过皇后,岂能放过自己?大兴国被杖打,秉德挨杖责,高寿星和左司郎中三令惨遭杀头,都使完颜亮心惊肉跳。

可是,漫长的三个月过去了,仍然不见皇上的动静。难道他原谅了自己?念在堂兄弟的情分上?不,绝对不会!他即位之后,斩杀的完颜宗磐、完颜宗隽等人也是他的堂兄弟呀!

整日陷在惊恐中,完颜亮明显地消瘦了,高大魁梧的身躯简直变成一个空架子。他最喜欢的两件事——读书和舞剑也废弃不干了。他在坐等皇上的惩办。

管家忽然传呼道:“圣旨到!右丞相老爷接圣旨啦!”

完颜亮心头一冷,灾祸终于来了!他反倒很镇静,掸掸衣服上的尘土,环顾一眼落花繁木、曲径流水,像在默默诀别,然后大步走进前厅。

他没跟钦差招呼,也没抬头看一眼钦差,就跪在地中央,接听圣旨。

钦差公事公办地大声宣唱圣旨后,见完颜亮叩拜谢恩站起,嘴角微微向上一提,走上前,拱手道:

“恭喜宰相大人啦!嘿嘿嘿!”

完颜亮这时才瞧向钦差,不禁呆住了。原来充当钦差的,是驸马都尉唐括辩。他们一起长大,自幼就是好朋友。

“唉!被贬放之罪友,何喜之有?”完颜亮淡淡地戚然回道。

“不可如此,不可如此。行台尚书省是当今皇上亲设于燕京(今北京)的,是南方举足轻重的大衙署。委任老兄领行台尚书省事,这表明皇上还是很信任老兄的。况且远离朝廷,可免去性命之忧,不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吗?”

“是呀,罪臣要谢主隆恩啊!”

完颜亮高兴不起来,也不想跟这位驸马爷多话。幼年时代的朋友,长大成人后,并不一定是知己。

话不投机半句多。唐括辩回宫交差。完颜亮连夜出京赴任,这是耽误不得的。

越往南行,天气越热,草木越繁茂。顶着烈日赶路,完颜亮有些吃不消。来到中京(今内蒙宁城),住进小驿站,便郁郁而病。恰好遇见兵部侍郎萧裕,“他乡遇故知”,两人倍感亲热。

“宰相大人……”

“已经不是右丞相了,被贬行台尚书,”完颜亮躺卧在床帐里,摇摇手,制止萧裕道,“皇上嫉贤妒能,疑忌大臣,人人惴惴不安。”

“哎呀!这正是个极好的机会。大人留守中京时,曾赠在下一把折扇。在扇面上,大人还题了十个大字,‘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大人记不记得?”

完颜亮一惊,这是自己二十二岁任中京留守时写下的一副对联。他还记得这般清楚,真是个有心人。

“大人一定记得!”萧裕见完颜亮不愿正面回答,知道他不仅记得,而且觊觎皇位之心尚在,心中暗喜,道,“此时此刻,正是大人谋夺‘大柄’之时啊!”

完颜亮深深叹口气,伤感地说道:“谈何容易!”

“大人千万不要灰心丧气呀!大人之先父乃太祖长子,江山社稷自当归于大人先父,大人先父病逝,自然理应归于大人。况今宗室皇子之品德才干,无出大人之右者,而朝野上下,人心天意,又皆属意于大人。大人如有意举大事、掌‘大柄’,则当登高一呼,普天应之,大事成矣!臣愿竭诚追随大人左右,效犬马之劳。”

完颜亮大受鼓舞,眼睛晶亮,坐起身来,兴奋地道:

“如有奇谋妙计,愿闻其详。”

萧裕自从接受完颜亮赠送的扇子后,一直在谋划帮助他夺取皇位,今天这良辰佳期岂能放过?他把自己多年的谋划一股脑倾倒出来:

“大人现今远离朝廷,则应以河南为根基,招兵买马,建立位号,登极为帝。然后先南定两河,后举兵北伐,直捣上京!在下将游说各部族,同时起兵响应,大事必成!”

“妙哉!好计!”

完颜亮跟萧裕商量很久,最后约定妥当已经四更,方才安睡。第二天,完颜亮病态全消,精神爽朗,继续登程南去,依计而行。

他穿越崇山峻岭,渡过道道江河,直到9月,才来到留斡岭(今密云古北口)。秋风吹红了山中枫叶,掀起潮白河一河的波涛。他站在岸边,想着在燕京广交官僚,密结朋党,集结力量,到汴梁登极。暂时先跟完颜亶一南一北平分天下,然后再北伐亦不迟。

完颜亮的心像鼓满了秋风,膨胀着,身子轻飘飘的,好似飘浮到高远的蓝空。

“钦差到!完颜亮接旨!”

完颜亮大吃一惊,自己刚刚到留斡岭住下,钦差就脚跟脚地追来,难道圣上是来追杀?……他不敢想下去,慌忙在河岸上跪下接旨。

钦差展开圣旨,宣道:“……速召领行台尚书省事完颜亮立即回京。”

完颜亮心想,这下回京,性命休矣!完颜亶再也不会放过自己。

钦差见他跪在地上,呆呆出神,不来接旨,嘿嘿地笑道:“大人,走了这么多日子,难道心事还没想完吗?不接圣旨,是何道理?”

“噢!”完颜亮惊醒过来,慌忙叩拜接旨,站起身,看一眼钦差,原来又是驸马都尉唐括辩。他苦涩地一笑,向四周随从看一眼,欲说又止。

唐括辩明白他的意思,挥挥手,待随从退下,笑嘻嘻道:

“出京时,在下就恭喜过大人。而今又要回京,在下更要恭喜了。”

“驸马爷,可知召我速速回京,可有什么事吗?”

“唉!这就难说清了。圣上是七八月的天,说变就变,谁能摸得清啊。”

既然是吉凶难卜,完颜亮不愿再追问下去。但是,想到唐括辩毕竟是驸马爷,跟圣上关系近一层,同他结好,将来可能有大用,于是求道:

“回到京城不知是死是活,请驸马爷看在童年友情的分上,多多关护。”

“也不必太悲观。大人是太祖长孙,才干超群,深孚众望,宗弼薨逝之后,皇上不用大人还能用谁?到京之后,在下还望大人多多庇护哩。”

完颜亮不敢有太高奢望,只要到京不被立即杀头,就有机会跟完颜亶较量,雄心并未泯灭。

金国京都在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省阿城县)。完颜亮刚进城门,就有小黄门快马来催,皇上在广仁殿召见。

为何这等急迫?他看看驸马都尉,唐括辩两手一摊,又摇了摇头。

街市两边的店铺依旧,人来人往仍然熙熙攘攘。秋风不时卷起尘沙,扑向店铺,敲击着行人的脑壳。他们双手抱头,狼狈逃窜,躲开追赶。

完颜亮看着狂暴的秋风,叹口气。不管是吉是凶,总要去见他——这个连做梦也想杀掉的昏君!

广仁殿没有什么异样,侍卫站立两边,太监来来去去,不像要宰杀自己。完颜亮略略放了心,抢前一步,叩拜三呼万岁。今日好像格外卖劲,呼声把大殿震得轰轰响。

“微臣幸蒙陛下眷顾,重归朝廷,得以在陛下周围效犬马之劳,感激涕零,唯肝脑涂地,才可报圣恩之万一!”完颜亮眼含热泪,充满情感地说道。

“爱卿忠心耿耿,朕知道。这些事皆因裴满氏引起,爱卿不要记在心上。”完颜亶缓缓地淡淡说道,似有许多难以言说之隐。

“微臣岂敢!”

“爱卿平身。”

完颜亮爬起来,站在完颜宗本和秉德旁边。皇上向司礼太监挥挥手。司礼监抖开一个黄色折子,大声宣读道:

“圣谕!”三个人马上跪倒,伏身在地。太监见他们已跪好,才宣道:“封右丞相完颜宗本为太保,领三省事。封尚书右丞秉德为左丞相兼中书令。封领行台尚书省事完颜亮为平章政事。钦此!”

三个人得到封赐,自然要叩拜谢恩。完颜亮原本是右丞相,而今仅仅被封为副宰相,且在完颜宗本和秉德之下,心里颇不舒服。其他两人谢恩后,便退出大殿,而完颜亮仍旧跪在地上没动。

“爱卿,还有话要奏吗?”

完颜亮见皇上询问,往前膝行一步,刚要开口禀奏,又停了下来。

“爱卿有话尽管直言。”

“谢陛下隆恩。微臣见陛下对宗本优渥太过。宗本乃太宗之子,太宗未传位于他,岂知他无觊觎神器(指皇权)之心?给宗本过大权力,微臣担心于陛下不利。诚望圣裁。”

完颜亶对宗室子弟早有戒心,重用完颜宗本,不过是为笼络宗室而已。完颜亮说中皇上的心事,皇上颇受感动,威严的眼神立刻变得温柔,点点头道:

“亏你时刻想着朕。此事朕自有主意,爱卿放心。”

完颜亮讨得皇上的信任,又打击了对手完颜宗本,非常得意,几个月来的晦气一扫而光。回到府里,过了几天优哉游哉的日子。

这天,忽然家人从外面匆匆来报,说兵部侍郎萧裕求见。完颜亮这才记起在中京两人深夜的谋划。

“赶快请!”

萧裕风尘仆仆,看得出长途跋涉,尚未归家就来见自己。完颜亮知道有大事相商,忙把他请到密室,斥退家人。

萧裕呷了口清茶,道:“大人,中京谋划我已暗暗进行。河南兵马,大人登高一挥便可集聚。中原之地尽在大人手中。再汇聚上京力量,大事成矣!”

完颜亮十分惊诧,萧裕在外奔波,怎么会知道上京朝中之事?他问道:

“上京力量?这……”

萧裕略现得意之色,哈哈笑道:“在下虽然身不在京城,然朝中之事了然在掌。秉德虽然官升宰辅,但是被杖罚之事仍然念念不忘。他已经跟驸马都尉暗中商量,要废掉皇上,另立新君!”

“啊?有这事?”

完颜亮大吃一惊,想起唐括辩闪烁其词的话,心里才明白。

“大人,如果能把这股力量掌握手中,来个里应外合,大金国的江山社稷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几句话把完颜亮激得满面红光、浑身燥热,吩咐家人设宴摆酒。

萧裕连忙摆手,制止道:“来日方长,有喝酒的日子。今天就免了吧。在下还未回家。况且,大事未了,最好不要让昏君抓到蛛丝马迹。”

完颜亮点头答应,心里对萧裕却刮目相看。此人心机难测,可共谋大业,而不可共享天下!

萧裕告辞,从后门溜走。

秋高气爽,阿什河沼泽正是猎获野鸭子的好地方。

完颜亮约好驸马都尉唐括辩,划着一只小舟,在波平如镜的阿什河上荡漾着,一会儿钻进苇丛射几箭。随从和家人们驾着小船跟在后面。

完颜亮心中有事,不肯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说道:“驸马爷不必再瞒我了。你跟左丞相秉德的谋划我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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