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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欺骗

去四川前,乔茵的乐队,用六千块钱买到了一首他们觉得非常适合自己的歌曲。这六千块钱,正是乔茵从常晓那里弄来的。

虽然常晓目露凶光,并且一个劲地嚷嚷,小孩子拿这么多钱要死啊,可其实呢,乔茵他们要做的事,这点钱根本不够。

比较专业的录音棚,一天的租金,差不多就要1000元,一首歌,录制下来,也要好几百。这首漂亮的歌曲,可以作为主打歌,其他他们自己写的,还有七八首。整个唱片灌制下来,一万,还真的不够。

几个孩子是想,录制好后,将CD再拿到一些大的唱片公司去推销。他们认定他们能火,至少中学生这个阶层,会喜欢。他们的歌曲,写的多是真实的中学生活,是他们真实的欢乐、烦恼和期盼,没有理由不火啊。

乔茵是主唱,春儿走后,她还做了吉他手,还是词作者。溜达写出个大概的曲子,等排练时,大家再一起修改润色。乔茵当然地,就成了乐队的老大。甚至连搞钱这样的事,她都大包大揽地接过来。

外婆的事,让他们的排练耽搁了不少时间,还错过了几次广场免费的演出。所以,这一切重上正轨后,乐队的排练立刻抓紧了起来。

可是乔茵的情绪却一直不高。连整天眼里只有遥遥的邵飞,都发现了。

“怎么了,乔茵?你外婆的痴呆传染啊?”

乔茵飞他一脚:“小子你骂我有病,不想混了是不是?”

“那咋的啦?”溜达走过来,这是现在常能见到的男孩子,瘦瘦的,皮猴样,细眼睛,长眉毛,头发剪成七上八下,陡峭山形,鬓角处还挺长。

他搂住乔茵的肩膀,他挺喜欢乔茵,这谁都能看得出来。可乔茵无所谓,好也可以,不好也可以。干吗非要弄成固定的关系?

乔茵是这个态度,就让溜达有那么一点担心。他担心乔茵瞧不起他,可是她却让他吻她,抱她。但乔茵不肯对他撒娇,更别提说心里话。明明心烦意乱,可他偏偏什么也问不出来。

乔茵恶狠狠地,一摔肩膀,说:“你少管我。”

她是在为不能去上艺术学校而烦恼,还有CD,灌制不出来,他们就没有出头之日。所有的一切,都因为没有钱。

可是钱又不是人,再烦再生气,也不能对着它闹。她得把这股邪火转移到人身上去,癞蛤蟆是一个,这没的说。唱片的钱,她还得从他那里再要五千去。哼,她就不信他敢不给她!

除了癞蛤蟆,她也生外婆的气。不早不晚,偏这个时候痴了呆。一入院,光押金就五万多,她翻过母亲的存折,她确实没什么钱了。

再一个,她也生万紫的气,都怪她,干吗要带她来北京。如果在成都,大不了唱唱歌跳跳舞,初中毕业,考个省艺校就算到了天。哪里会像现在,乐队也有了,自己也写歌了,胃口弄大了,饭却跟不上了。

还有,她还恨父亲,父亲总是吹嘘自己有钱有地位有朋友,可是她到北京快两年了,他却一分钱也没有给过她。乔茵虽然不愿意对母亲说父亲的不好,可是他那个人,她却是能看得出来的,好吃懒做,连妈妈的一半也及不上。如果没有还算精明,也能吃苦的继母,那个简易茶馆和彩票站都会做不下去。

父亲的生活,只能糊口。现在妈妈的压力这么大,她的理想,又去找谁帮她实现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可怜儿,这是谁都不能理解的。

虽然溜达的父母关系不好,但他家里有钱,至少在这上面,不会亏待他。

邵飞和遥遥,虽然整天有父母和没父母没什么两样,可至少,他们没有为钱所困啊。

乔茵的性格中,有和万紫相似的地方。那种硬朗,不愿服输的劲,更严格地说来,是从外婆处一脉相承而来的。

就比如灌制唱片这事,大家都是乐队的人,各自拿一点钱出来,有什么不好?可她偏偏要大包大揽,自己去做坏人。这里面,当然有逞强的因素。

所以,当她第二次再去问常晓要钱时,常晓忍无可忍了。即便他约会钱三长,最多也就是吃点小吃,买点零食,也没有到买衣服买包的境界嘛!而且跟万紫在一起几年了,不还是AA制吗?

他常晓是有原则的人,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男人。经济上账算清楚,两个人才比较容易在感情上拎得清,分了手,谁也不会怨恨谁,如果能天长地久,也不会谁比谁理亏。这是现代社会的男女首先应该学会的事情。

如此精明强干的人,凭什么好端端地,要受人勒索?乔茵一对他做出那副要挟的嘴脸,他立刻挥手,意思是你出去你出去,我不跟你谈。

“我怕什么?啊?你小丫头是不懂事还是装糊涂?上次给你钱,是因为看在你妈妈的份上,也等于是帮帮你妈妈,你以为我真的是帮你啊?不要做梦了,小丫头,你想把这照片给谁看都可以。想发到哪里去也都可以。我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个单身男人,一个堂堂的知名的经济学者,身边的女人还会少吗?有人纠缠,是正常的,没有这样的绯闻,才是不正常的。晓得吧,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好啦。顺便给你妈妈说一声,让她把那一万块钱,尽快还给我!”

乔茵傻了,她哪里能斗得过常晓这样的老狐狸?

她只能告诉乐队的朋友,她要回趟四川老家。她的如意算盘是,至少,先得把几千块钱搞到手,才能把唱片做完啊。

乔茵对万紫说的是,爷爷生病了,想见她,她要回家两天。她料定母亲不会给成都那边打电话核实,因为万紫非不得已,并不愿意跟陈先旺家的人联系。

果真,万紫扬起眉毛,问她:“就两天?”

“就两天,”乔茵说,“你给我来回的火车票钱,就可以了。”

乔茵舍不得坐卧铺,一心想再省点钱。

结果刚上车,对面和旁边就坐了几个男青年,见乔茵一个人,不由很是兴奋,东拉西扯,说他们几个人合开一家公司,是研发抗腐蚀涂料的。现在去成都,是谈一笔生意,完了还要去九寨沟:“小妹妹一起去吧?出来玩嘛,你的费用我们全都出了。”

有比自己大这么多的男人奉承她,巴结她,讨好她,让乔茵心里很是受用。为什么不去呢?反正九寨沟她还没有去过。而且,这些人做生意,有的是钱,也许他们愿意帮助乐队一把呢。

接下来的路途,一路甚欢。乔茵毫不设防,跟着他们又吃又喝,进入四川境内,他们拿出一种像奶片一样的东西,五颜六色的,彼此分享,并告诉乔茵,吃了会很舒服。

乔茵自诩是玩摇滚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她可不想被人瞧不起,被人看扁,知道是冒险,也要吃。没一会儿,就头重脚轻,晕天转地。她起身去厕所,其中一个跟着她,她打他抓着她衣服的手,问:“你跟着我干吗?”

男人说:“怕你跑了。”

乔茵的耳朵听所有的声音都是嗡嗡的,慢慢的,就像进了外太空。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吃的药不对头,否则意识不会这么不清楚。进洗手间后,拼尽最后力气拨通了万紫的电话,舌头这时已经麻了起来:“妈妈,救命。我在T7号列车11车厢。”

说完,就人事不省。

随后门怎么被列车员打开,人又怎么被那几个男人弄回去,乔茵一概不知。

不一会儿,几个男青年就打算带着她在达州下车。幸好万紫的电话追到了列车上,乘警走了过来,掏出警棍,将乔茵的头抬起来观察,又让几个男人掏证件。

乔茵被扔在地上,成了烂泥一堆。几个看不下去的乘客,帮着将她扶起,放回到座位上。她衣扣全开,头发散乱,脸上蹭上了好几块脏污。乘警并不去追那几个男人,只是站在门边,对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比画出几个威胁的手势。乔茵完全人事不知,万紫打电话过来,却找不到人,手机早已在一片混乱中被人偷了。

车到成都后,乔茵被陈先旺和老婆骂骂咧咧地从火车上弄下去。他不是骂乔茵,而是在骂万紫。万紫不问青红皂白,就让孩子上了火车;快两年了,万紫连让女儿防坏人的本事都没有教会;万紫纵容女儿不去上课,开着学就让她乱跑;万紫给女儿穿的是什么衣服啊,十五岁的女孩子,怎么可以穿得这么暴露?

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万紫在北京,过着怎样的不检点的生活,想都想得到!

乔茵上了出租车,还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彻底醒来,已是半夜三更,没来得及看清周围,已经想起了火车上的一幕,顿时吓得惊叫起来。

陈先旺两口子睡得死,哪里能听得到,直到乔茵跌跌撞撞地冲下床,拉开门,他们才听到响动。

乔茵惊魂未定,护着胸披着头发在大街上飞跑。陈先旺先追出去,一边在后面喊乔茵的名字,一边扔了拖鞋狂追。乔茵被一把抓住时,瞳孔放大,心跳不止。她不仅不认识周围熟悉的环境了,连陈先旺也一时想不起来。

她弯下腰,两手死死揪住衣服,向后退,嘴里发出恐怖的嘶叫声。陈先旺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乔茵被人骗吃的东西,不是简单的麻醉药,会不会连大脑神经一起伤了?他叫着乔茵的名字,一边伸出手往前靠近她,乔茵只管瞪大眼睛,不理不睬。吼叫声惊醒了街坊四邻,直到爷爷奶奶一起赶来,乔茵似乎才想起了一点什么。

劝回家,洗了澡,再睡。几乎整整一天,才醒过来。

万紫已经赶到了成都,这几个小时里,和陈先旺一家一直在吵嘴。

前婆婆最生气,孙女说爷爷病了,你这个当妈的,就不能先打电话回来核实一下?我们又不要你买东西,你怕花钱啊?我们也不需要你慰问,你跟我们多说一句话会死人啊?她是你的闺女,又不是街上随便领去的小保姆。保姆回家,你也不会这么不管不问吧?何况爷爷身体好好的,她逃学不想去上课,想出来耍,你就给啊?你怎么做母亲的,乔茵在成都,哪里出现过这样的问题,好好的一个乖乖女,才跟你两年不到,就成了这个样子。你看看她,还有没有一点中学生的样子了?头发乱七八糟,衣服袒胸露乳,还吃起毒品来了——

那不是毒品。前公公说。

万紫被骂得狗血喷头。

她也不是没有可以反击的话,果真一出口:“那把乔茵送回来!”顿时鸦雀无声,谁都不接这个话茬。

送回来干什么?他们不比她会算账?回来吃住事小,上学,可是一大笔费用。最主要的,孩子很快就要读大学了,大学学费怎么办?还有,即便不上大学,要打工,要帮她找出路,谁能帮到她?

虽然陈家对万紫声讨个没完,可乔茵睁开眼第一个认出的人,却是妈妈。她一头钻进万紫的怀里,就哭了起来。

万紫也热泪纵横,哭得稀里哗啦。相比乔茵的伤心,她心里全是害怕。她并不很清晰地知道全部事因,追着问,乔茵只是摇头,不想多说。

第二天,她要带乔茵离开。乔茵却觉得成都之旅,任务没有完成,不想跟万紫回去。这让万紫气恼不已,她怎么还好将孩子留在这里呢,爷爷奶奶,父亲继母,都认定了她是个不学好的坏孩子,她还以为他们会像以前那么惯着她吗?他们对她是有警觉的啊,而且会将对万紫的不信任加在乔茵的身上。

“跟妈妈回北京。”万紫跟乔茵说,“经历了这么一次,你应该比以前懂事了对不对?人不能意气用事,必须仔细斟酌,才好作决定。你留在成都干什么?没有乐队,爷爷又没有病,你爸爸他们还有他们的生活,你不去上学,他们也会很生气的。”

乔茵说:“我有事。”

她有点仗着自己发过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让我待在成都,那我就要癫哟?她做出一副眼睛发愣咬牙切齿的模样来,万紫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心里也虚,可嘴里说的却是:“走走,乔茵,我们回北京,我给你请个心理医生,好不好?”

乔茵心里冷笑:“你非要拿我当傻子啊。”

她不走,奶奶也只好说,那来了就耍两天吧。乔茵不肯住在陈先旺家里,住在爷爷处。还是想要钱,先给爷爷诉苦,说妈妈养不起她了,不上学是因为学费交不上了。又对奶奶说,外婆得了重病,现在靠妈妈供着。妈妈才交了一笔住院费,对她就管不起了,所以只能待在家里。

“我当然想上学啊。”她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没钱,怎么去上。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本来就低人一头,又是从外地去的北京,肯定受人欺负啊。在学校里,我吃穿用都不如别人。心里好恼火。”

爷爷奶奶听着,眼前活生生出现一副乔茵做受气包的场景。两个老人不由就有些唏嘘起来。

乔茵见有戏,再加一把火,这次,不惜将火烧到万紫的身上。

“妈妈有个男朋友,那男人,从不肯给妈妈多花一分钱。可妈妈还是讨好他,她宁可花钱给他买羊毛衫、高级领带,也不肯给我买件合适的衣服。我穿成这样,都因为是一些廉价货。”

听着听着,爷爷奶奶已要揭竿而起了。

乔茵发誓:“课程不敢耽误啊,一耽误,以后就很难跟上了。你们给我五千块钱,就当是我借爷爷奶奶的好不好?让我上完高中,一定会读个好大学。工作了,我会报答你们、孝顺你们的。我再也不想总是伸手去向妈妈要钱了,一分一分的,还要看她的脸色。好像我是个要饭的。”

乔茵说着,表演的细胞被激活了,想象着伸手向母亲要钱的可怜样,眼泪水不由冒了出来。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弱小起来:“我也是没得法子啊。”

爷爷说:“给你七千,你去买点中学生穿的衣服好了。”

乔茵在成都多待了两三天,拿到了钱,就转回北京。

还是年纪小,沉不住气,连跟陈先旺告别都不肯,急躁躁的样子,立刻引起了爷爷奶奶的怀疑。他们可不是万紫,不愿意打个通气的电话,加上做老人的,本来也就很仔细,七千块钱给了孙女,半大个孩子,她真的会用在交学费上吗?

乔茵还在火车上,奶奶就给万紫电话了。

万紫一听,当场一头撞死的想法都有了。乔茵不仅去爷爷奶奶那里骗钱,而且将她说成如此不堪的一个母亲——为了讨好男朋友,亏待女儿?不给她交学费,才害得她不去上学?这孩子,是怎么想的啊,还有天理没有了?

所以,乔茵一到北京,和前几天到成都一样,受到了非常的“接待”。万紫黑着脸,胳膊抄在怀里,定定地看着她。乔茵刚叫了一声妈,万紫立刻就说:“把爷爷奶奶的钱给我,立刻把银行卡给他们寄回去。”

乔茵一路上喜滋滋的,恨不得马上就去给乐团的几个人报告喜讯的高兴劲儿,立刻跌到了谷底。

“这是爷爷奶奶给我的钱。”她冲万紫翻了脸,“凭什么给你呀。”

万紫不依不饶:“你自己知道你是怎么骗他们的,快给我!”

人来人往的,她一手拽乔茵肩上的包,一手冲她伸出手,不拿到钱誓不罢休的样子。已经有人在盯着看这母女俩了。

乔茵扭着身子:“干吗呀你这是,你想抢我是不是?”

她翻脸不认人,立马就要喊人的样子。万紫气得要爆掉,想不通这孩子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威胁乔茵说:“你喊吧,你把警察喊来才好呢。”

乔茵无赖地,翻白眼,说:“我干吗喊警察?我嚷嚷你是抢包的,大家就会围过来。你说你丢人不丢人啊,回家好好说不行吗?”

她用力,一把将包拽回了自己肩上。气呼呼地走在前头。万紫见状,只好紧两步跟上。心里骂自己:真是没本事,连自己的闺女都弄不住。

等到了停车场,乔茵说我在出口等着你。万紫一走进去,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果真,再出来,乔茵已经不见了。

她那个气啊,简直咬人的心都有了。乔茵的手机在去成都的火车上丢了后,就一直没有买个新的。万紫觉得她拿了爷爷奶奶的钱,肯定先会给自己买个手机,果真,拨打过去,通了,但估计是看见她的号码,立刻就又压了。

万紫一路火冒三丈地回了家。路上不停地冒出“再也不要管乔茵”了的念头。她不会再理她了,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想不回家,就别回家好了。永远不回来才好呢。不想上学?好啊,那就别去了。我呢,索性也去学校取消她的学籍,赞助费至少还能拿回来一点是吧?

万紫没有回家,她知道乔茵也不会回去,而是直接去了公司。能想得到,乔茵此刻会在什么地方,遥遥家里。她突然从没有过地,那么地恨乔茵乐队里其他几个孩子的父母。

遥遥的父母,怎么会将一个大房子留给孩子,然后自己一走了之?他们尽到做父母的责任了吗?十几岁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就这么给扔在国内,这都是些什么做法啊?还有邵飞的父亲,竟然说她是土老冒,应该给孩子自由,小小年纪,就送到女朋友家里去同居!

他们的年龄,应该都差不多吧。观念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不同。将乔茵放在成都几年,已是她内心最大的折磨,觉得自己太不尽责,难道,这些父母,就没有一点类似的想法吗?

乔茵要这么多钱想干什么呢?

还有,她在去成都的火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几个男的,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让她乖乖就吃了药?

她对亲人,撒谎、骗钱、不回家,对不相干不认识的人,却那么容易就付出信任。

这是让万紫最伤心,也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下班前,常晓来了个电话。他最近找她的次数不多,似乎工作也很忙。出差、演讲、讲课、做课题、日常事务,连AA制吃饭都不行。今天主动找她,看来是有了时间。

万紫匆匆赴约,坐下没说两句,眼泪已经潸然落下。她看上去也是憔悴不堪,两只手扶着头,脸色蜡黄,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样子。

常晓大概也能猜出来,一个女人,工作压力那么大,母亲病重,女儿捣蛋,想都能想得出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当然,这也是他不想结婚的原因,对万紫来说,正是多事之秋。他跟她结了婚,不是把麻烦主动揽到自己身上吗?

万紫却不这么想,她是真心希望,常晓能替她分担一些。即便不结婚,也能替她想点办法,教育教育乔茵,跟她一起去看看母亲……她不需要他做什么惊天动地、扭转乾坤的事,因为也不可能,可是他能不能对她说一句:“别怕,一切都有我呢”?

不,他才不说呢。他从来也不肯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便骗骗她,也不肯。还不如陈先旺当初将她叫回成都去结婚那么敢于承担。

现在的男人啊。

万紫抱着头,眼泪悄悄地落。听不见常晓一句话,他只坐在她的对面,默默地给她递纸巾。说不定心里还觉得自己挺懂事,可这活,服务员也能做啊。

终于,万紫哭完了。吁一口长气,说:“吃饭吧。”

常晓就点点头,叫服务员拿菜单过来。

常晓经常说,自己不会哄女人。

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请女人别寄希望于他,指望他能让她破涕为笑。二是他自己的一种表白,既然不会哄女人,正好说明他不是那种滥情的男人,所以不是很会跟女人打交道的男人。

他觉得将自己塑造成一个“非情圣”,明显要比做“情圣”占便宜得多。女人会对他比较放心,再有自己也不用太费事。木讷一些、不体贴一些、不讲道理一些,甚至吝啬一些,都比较容易得到谅解。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的经典台词当然立刻就派上用场,“万紫,你知道,我不是个会哄女人开心的男人。”

这话,比起说:“别怕,一切都有我呢”可轻松多了,既能显得他真诚,又不用承担什么责任。

万紫和很多女人一样,是非常吃男人这一套的。是啊,他不是一个会哄人开心的人,你还能怎样呢?只好自己的眼泪自己吞喽,只好擦干眼泪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喽,只好他问起来摇摇头说没事,你不用管喽。只好不愿意再让他烦,赶紧着乖巧地握握他的手说,对不起,失态喽。

万紫说的就是最后一句。她确实也有些失态了,和平时约会前,总是忘不了会穿衣打扮,收拾大半天不同,她今天基本上只抹了抹口红。她知道自己这样掉眼泪,绝对谈不上梨花带雨,而且只会坏了常晓的心情。

幸好常晓并不多计较。他看了看万紫的表情,没发觉她有怨恨他的意思,就兴高采烈地说起了别的事。他总是有些好玩的人或事是可以讲的,同事、朋友、学生、求上门来的一些机会,每个人,都有让他值得调侃或讽刺的由头。是的,他常晓并不是个善良之辈,他的聪明和本事,不就是因为他能很快发现他人的弱点吗?

但生活里,能心态平和,安安静静听他这么讲别人的人,其实也不多。你想啊,如果你发现身边的这个人,总是在批评或调侃他人,你会不会心虚呢、紧张呢、担心呢?因为换个场合,换个听众,他也就会拿你做谈资啊。也会把你拿去调侃讽刺给别人听啊。

渐渐地,常晓身边固定的朋友就很少了。渐渐地,就只有万紫才能带着一颗宽容的心听他说话,并且捧场地发出笑声了。

可是万紫今天笑不出来,不是不想笑,而是怎么都笑不出来。常晓见她这样子,就有些不高兴。

“皮笑肉不笑。”他说,“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吧。”

万紫埋头吃饭。这心情这气氛,明显不利于约会。常晓是大忙人,哪里肯做无用功,吃了一会儿,就提议饭后各自回家,他还有工作要做。万紫心里不忍,见他黑着个脸,又觉得自己做了恶人,赶紧道歉:“对不起啊,我今天特别不顺。”

常晓点点头,唔了一声,“我晓得。所以,是我今天没瞅准时机。”

万紫说:“家里事,公司事,一大堆。好难办。我一整天,脑子里都是乱的。”

常晓严格遵守不多问原则,早问早上身。

不问。

可是万紫再也憋不住了,说起来:“乔茵气坏我了,她到处骗钱,竟然骗到爷爷奶奶家里去。还说是我对她不好,甚至连学费也不给她交。我简直不明白,她拿钱要做什么,玩,穿,还是吃,用?怎么会用那么一大笔钱?七千啊!”

常晓听了这话,面露警觉:“她是什么时候要的钱?”

万紫说:“昨天。”

常晓脸上就带上了不解的神情,嘴里还念叨着:“不会啊,这一个月还不到,一万也都花完了?”

见他说得很悬疑,万紫赶忙追问:“什么一万,什么一个月不到?”

常晓眨巴眨巴眼,又是无辜又是大度的表情,唯独没有心虚或不好意思:“是我大意了。这么说来,乔茵可能真的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前不久,我才给过她一万。她来要,我没好意思不给。”

万紫听到这里,手都开始抖了起来。一万,这是个什么概念。她问常晓:“你没问她要做什么用吗?”

常晓摇头,他怎么知道。只好嘴里嘀咕,瞎编一气:“听说是有同学急需。”

万紫瞪大眼睛:“然后你就给她了?难道那同学没有父母?”

常晓平时做人比较刚愎自用,哪里需要经常撒谎。撒谎这事,也是一种技巧,越不用,就越是不会。这谎言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撒的很不到位。赶紧狡辩:“是要学习用的,想出国,报个班什么的。”

还是不对。说起来,全都怪常晓不了解乔茵,也不了解现在的中学生都在做什么。万紫倒没有怪他,但对他不管青红皂白,就给孩子一万块钱,还是有所埋怨的:“你至少应该给我说一声吧。”她提高的声音,不解又很气,和在成都时前婆婆质疑一个心理:“你为什么就不问问我呢,难道我会吃了你吗?那么一大笔钱,她才是个孩子,你知道她万一没有节制,会做出什么样的可怕事情吗?换了你的儿子,你也不会这么做吧。”

说着,匆匆站起,餐巾一扔,就准备走了。她不能耽搁了,她必须尽快找到乔茵,那么多钱,在乔茵身上多放一会儿,危险就大一成。

常晓也站起身。说:“那一万块钱?”

是呀,这也是他今天来的目的之一呢。

万紫说了一句让他放心的话:“没问题,我一定会还给你的。稍微等一个月吧,最近确实有点紧张。”

她一出餐厅的门,就给邵飞的父亲又打了一个电话。

这回,她不给他教训她的机会。她只是说,想知道遥遥家里的地址,她要去找乔茵,有要紧事情,请邵爸爸,不,邵先生,务必将孩子家的地址给她。

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坚定、理直气壮、拿事不当事:“别人家里的地址,我怎么能随便给您呢?虽然遥遥是个孩子,但她也有维护自己隐私的权利呀。我得先问问她,看她愿意不愿意告诉您,然后再给您回话。”

当然,再也没有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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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慕烨霖,有史以来最年轻有为的少将,生于红色之家的他,却不是骨子里传统的男人,霸道,狂野,蛮不讲理,尤其是遇到了她以后,费劲心思的娶回家,百般心思的宠溺着,在外他是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在家却是一个老婆说一不二的妻奴。她,黎梦宛,一个大学毕业就被成为“新闻神话”的人物,先天的新闻天赋,一个典型的温文尔雅的小女人,智商至高,情商低下。在第一次收到天降的为未婚夫以后,她的生活注定不平凡。婚礼上,自己的姐妹挺着肚子说孩子的父亲是她的未婚夫,他从一边站出来给她解围,本以为只是一场演戏,没想到他闯进她的世界就没打算再出去,抢婚,骗婚,再加上军婚,让她无从选择,只能乖乖的顺从。蜜月里,带着她看遍世界上最美的花海,让她感觉幸福到了忘记呼吸。宠溺的抱着她“到我的世界里,我就会让你体验,幸福到牙疼。”他的心上人归来,她要离开,慕二少大怒“黎梦宛,我允许你走进我的世界,但是我不允许,你在我的世界里走来走去。”一天一夜未归的慕二少,害怕被惩罚悄悄的进了客房,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惩罚,谁知,女王大手一挥,跪搓衣板的干活,直接跪了半个小时,背了五十遍三从四德,才被老婆“心疼的”拉起来,声音甜甜的说,老公,我是爱你的。丫的,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跟别的女人夜不归宿!看一个娇小的小家碧玉怎么变成一个成熟妩媚的女王范,看一个霸道强势的年轻少将,怎么磨练成一个“小家碧玉”的妻奴。典型的宠文,腻到你牙酸嘴疼,宠到你神魂颠倒。一个霸道腹黑的年轻少将,一个智商高,情商低的,新闻神话,当奥特曼遇上小怪兽?不,他们俩是当大灰狼遇上起司猫。最终谁是谁的宿命,谁是谁的克星,谁被谁征服。都有着命中的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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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是倾国倾城的妖妃,一个是倾霸天下的鬼帝,两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却相爱了。她爱他,可是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天生注定,她意识到结局是不可能被改变的。…………“夫人,你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看为夫怎么惩罚你?”下一秒,他的气息随着霸道的吻,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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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居诸天

    祝允明穿越了,就在大婚之日前天,时空本源至宝裹挟下,祝允明被迫离开了功成名就,可以颐养天年的蓝星。于是,为了回家,祝允明开启了莽穿诸天的旅途“我也不想派发系统剥削人啊,可是我要赚回家的路费啊!”“我也不想当诸天最大奸商啊,可是我要赚回家的路费啊!”每当夜深人静,祝允明都会在心底呐喊,然后。。。“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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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末年,灵气复苏,道法重现,鬼怪横行,妖魔当道,异人为害一方,天下乱成了一锅粥。乱世中,江南水乡的小道士仗剑出山门,解救苍生,寻道觅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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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阁弟子风华,进入秘境后被大能送往三千小世界,后回到修真界。道心逐渐坚定清晰。成证大道的故事。催更群号:10238475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