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抖着睫毛，掀了眼帘，眼角里看到他背对着我，光裸的脊背上有道十字伤痕，从右肩延至腰间，几乎占去了整个背部，此刻裂开的伤口正顺着着脊柱流下两条鲜红的印记，他拾起地上的衣裳，毫不在意伤口，气息平稳，似是不觉痛，他将衣裳层层穿上，内衫是银色绣暗纹的罗锦，背上或深或浅的血迹，像是红色花朵远远近近，反复盛开，颓靡。大红的绢纱外衫覆在银色内衫之外，遮住血色，露出银白色的边角，红白相映，华美妖艳，垂下的手上戴着翠玉扳指，似能诉说主人的身份，我暗暗记下扳指的模样，心中恨意升起。
“苏……”他叫我的名字。又或者有没有说完的话，但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想听。
“滚！”我用尽所有力气仅能说出这么一句没有杀伤力的话，声音仍有暗哑，夹杂着，颤抖。
“你……”他想要转身说什么，却突然定住，甩手挥出一把象牙骨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来，微微闪着磷光，空白的扇面展开来，铮铮然有声，显然不是像林三那把紫檀扇子配着好看的，那是用来杀人的武器。我这才注意到，门外好吵。
“皇上，臣妾也是一番好意，担心苏姑娘的安危，不得已才惊扰皇上。”
“爱妃有心。开门。”是君易华一贯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门被人撞开，脚步声渐渐沉重而清晰，君易华和淑妃绕过屏风，在五步之外顿住，我就躺在床上，没有一丝一毫地意念。凌乱的床榻，随意落在地上的衣衫，还有我露在锦被外满是吻痕的肩膀，我无力地扫过这番场景，根本不想去顾及别人的眼光。我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看着君易华和淑妃变换不定的表情，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啊……苏姑娘你……”淑妃捂住嘴巴，却没能捂住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眸足够泄露她的心思，如果之前不能确定是谁在陷害我，那么现在透过这双眼，我便能够确定了，但我选择沉默，因为我不想说话，一个字都不想说，我心底冷笑一声，且看看她想怎么来演吧。前世里，我总是被人忽视，甚至沦为被欺负的对象，吃亏吃得多了就会知道，如果不反抗便要永远被欺负下去，我只想平静地生活，但是，忍耐并不意味着我要闷不吭声地任人宰割，欺我的我定要还回去！
小红衣还在房间里，他束手长立，见到君易华和淑妃，只是换了手型，将扇子转了一转，从容不迫，也是，即便我与男人私会，这事和君易华无关，更与淑妃无关。他们凭什么出现在这里，一副捉奸在床的模样！
“你，你，怎么是你？你是谁？不是逍遥王么？”淑妃满脸惊慌地抖着手指向小红衣，口不择言，问话连连。看来她很意外，我想她多半计划好了，此刻被“捉奸在床”的应是我和君易遥吧，只可惜，她失策了。
“怎么，爱妃认识？”君易华怒极，却隐忍着，拳头紧紧地握住，能看见森白的骨节。“来人，将此人拿下。”
“不，皇上，臣妾怎会认识！杜美人心怀不轨，她的宫女萍儿亲口和臣妾说她在汤里下了药，臣妾是好心，才去告知皇上来处理，谁知……谁知还是来迟了一步。”淑妃抱住君易华的手臂，略带哭腔。
呵呵，又是一出戏。君易华，淑妃，杜美人，君易遥，小红衣，还有我。显然，灾难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人的演技。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是戏子，不小心哪一天谁便看了谁的场子，阴谋总是可笑的午夜剧场，无聊的挑战着人的清醒意识。我闭上眼，想要隔绝一切，甚至连呼吸都想要停下来，可是，我呼吸地那么平稳，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越是不安越是平和，这是不是一种拙劣的掩饰？
“小莺儿，给朕醒着。”君易华将我抱起，狠命地摇着我的肩膀，势必要把我摇醒，我如他所愿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勾起幔帐的金钩震荡着在空中摇晃。“你看着朕，小莺儿，暗害你的人，朕将他千刀万剐。”我纵是对他无男女之情，却偏爱他这一句话，心底里叫上他一声华哥哥，安心地靠在他怀里，少年时的他便是会这样哄着我，只是言辞上从没有这般暴戾。
更多的人涌进来，持着刀剑，我看不懂武功招数，只觉得小红衣招式诡异身如鬼魅，如狂风。打斗中屏风倒地，一室零乱，他的头发、衣服却整齐洁净，没有一丝凌乱，也没有沾染血污，我不知道他红衣上有没有染上自己的血，一心想要他付出代价，我明明那样哀求他，让他不要靠近我，他却……所以，我想要他流血，甚至想他死。侍卫攻防共进，小红衣却是袭向一旁的淑妃，淑妃闪躲着大叫：“皇上救臣妾，救皇儿啊！”还未逃开几步，便被小红衣擒住，侍卫们不敢上前。
“啊……”淑妃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房间，我不知道那速度有多快，只是眨眼功夫，淑妃被一根扇骨穿透颈部，血流喷涌，在地上划出一道两米长的血迹，“皇……皇上……”她摇晃几步，就要倒在我的身上，君易华一手拍在她胸前，将她撑开，她笑着喷出一口血来，尽数喷在君易华的胸前和我的脸上，血腥味扑鼻而来，我的神经已然到达了我能够支撑的临界点。
她终于倒下，侧翻在地上，颈部还在汩汩流血，染红了我的绣鞋。
我颤抖着双手抹了一把满是温血的脸颊，不可抑制地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不断起伏，不管多么努力呼吸都难以供给身体需要的氧气。“啊……啊……啊……”继淑妃之后，我看着鲜血和小红衣满身的鲜红，拥堵在心口的恐惧和绝望倾泻而出，我开始更为疯狂地大叫，粗重的喘息声，空气像是利刃一般摩擦着肺叶，干涩而生痛。君易华紧紧地抱着我，压制着我挣扎地身体，大声呼叫着我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