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望望四周的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回去。
几个穿戴整齐利落的婢女款款而来,对我礼貌有加,说太子在寝宫等我,见不着人便派了人四处来寻,不想我竟然一个人走到这里来了。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婢女小心翼翼地提醒我,说太子的书房不能随便进入,搞不好是会丢了小命。我的一身素衣,甚至比不上她们身上的宫服艳丽奢华,看向我的目光中有羡慕,有嫉妒,有不屑,或者在她们眼中,我只是随便找来为太子爷暖床的女人罢了。
他的身边,是否也曾有过其他的女子?我摇摇头,甩去这个猜想。白莲香,我能闻到他身上的白莲香,按照传闻的解释,只有他心之所系的女子才能闻到,这是他中毒之事中,唯一一点让我安心的消息了。爱的自私有时候并不只是在乎彼此,更多的或许只是在意自己的得失吧,毫无所求的爱对我来说太不现实,如果我爱一个人,那么我当然有资格向他索取,更何况他也是爱我的。
寝宫,烟雾在淡紫色的幔帐中显现出奇幻的蓝紫色,林三斜靠在宽大的床榻上,单手支着头,似是睡着了,睡梦中,仍是眉头紧蹙,烦忧扰着他,连梦里也不放过。这张床榻是他喜欢的紫檀木雕花,比清苑里那张床更显宽大,图案也更是栩栩如生,我一步步走近床榻,婢女随着我的进入缓缓退出,门被轻轻掩上,发出极慢的一声声响,我蹲下身来轻抚他的眉头,他应是睡得不安稳,被那一声极小的噪声惊醒,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有些大了,我的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他睁开眼,眼神从狠厉的狂沙乱舞变为一汪春水,柔情泛着涟漪打散了面上的冷冽。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他起身,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抱住我,头就靠在我的小腹上,我的心咚咚直跳,腹部也感觉在强烈的跳动,我知道,是大动脉在跳动,而不是宝宝的心脏,但是感觉起来会产生相同的错觉。我抚了抚他的头,将他轻轻推开,缩进他的怀里。
他说,苏莺,我想你了,为什么要乱跑呢,我一回来,发现你不在,突然觉得好心慌。
他说,苏莺,你不乖。为什么要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说,苏莺,我也不乖,我太困了,竟在担心你的时候睡着了。
他还说,苏莺,既然你来到我身边,那么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离开我,哪怕恨我,也留在我身边。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肉麻的话来,真是少有。
这间寝宫,我与他每夜相拥而眠。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可说的话却是越来越少了,很多的时候,他会凝望我很久,很久,当我问起,他都会微笑,将我拥紧。我们享受着彼此的温存,像是在用彼此的温暖挽留着对方,我不懂,为什么紧紧地相拥仍然会有不安仍然会有恐慌。我总是怀念在清苑的那段时日,他的胸膛也是和现在一样温暖,我靠着他,听他说一切交给他,他会保护好我。男人对女人的承诺,除了一生一世,便是守护了吧?女人其实是很容易满足的一类人,因为男人的一句承诺便会展开笑颜,傻到,可以笑一辈子。
选择相信或者是不相信,会得到不同的结局。女人总是在权衡,在选择,而男人更多的时候一笑而过,温柔时如风似水,狠心时如狼似虎。男男女女交织在各种故事里,奇妙的,美好的,悲伤的,玩着永远都不腻的对手戏。
想起来,很久之前,前世里的时候,怪叔叔说,爱情是个局……
自从踏入寝宫,我便没有再见过陈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做个每日等待夫君的女子,临坐窗前,偶尔折些缎子来,向老嬷嬷学着绣了些花样,歪歪扭扭的绣了一个璟字,绣好了却觉得实在羞于见人,塞在枕头下没有送给林三。
他对我宠爱至极,至少在婢女和老嬷嬷的眼里是这样的,她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他对我的好,笑起来一脸暧昧。我们同食同宿,甚至同浴,浴池就设在寝宫后,和天然的温泉相连通,他会将我一路抱回床榻,小心翼翼,如持珍宝。可他越是对我这般宠溺,我就越是不安,我怕太幸福,在悲伤的时候想起来,会犹如凌迟一般,太过揪心。
所谓患得患失,是不是就是这样一种心情呢?
每隔几天,便会有人将苏家的近况交到我的手上,厚厚的几页信纸,甚至是小丸子的事也一一俱陈,间或会有关于君易华和君易遥的消息,只是相对的少了很多。小弟也到了社交的年纪,爹爹甚至开始帮他张罗亲事……十三四岁的年纪,其实算不得早。小宗也长大了,牙齿几乎已经换过了一遍,他很聪颖,经常受到夫子的夸奖,但好像和金子一起闯出不少祸来。我哥苏晨瑞的腿得了医仙的治疗,已经在慢慢好转了,信上说他经常和百花谷的大小姐吵架。百花谷的大小姐?除了雪儿还能是谁呢!吵架也不算是个坏消息吧!
我知道,这是林三的意思,他怕我会想念家人,临月国不比天圣境内,我已经离家很远了,他知道我心中亲情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对于这件事,我一直都心存感激。
天越发的寒冷,我本不畏寒,却不知怎的,感觉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或许是因为在临月的原因,天气和天圣是不同的,林三每日拥我入眠,敏感地察觉到我手脚日渐冰凉,特意在寝宫里多设了几个暖炉,多少缓解了一些。
早就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我病了,很冷,很累,经常在书看到一半的时候就睡着了,变得和他一样,甚是比他更严重。本来,他怕我闷得慌,命人特制了一些平日我用惯了的画具,我也曾画过几幅画,后来站的时间一长总是头晕,便不画了,只窝在床上看书,或是倚在矮榻上摆弄几个棋谱,富贵病最是好打发时间,几个棋谱够我研究大半日的,往往不觉之中便就过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