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善于遗忘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顾小点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遗忘。
以前上小学的时候,她就经常把头天做好的作业忘在家里,然后被老师罚写十遍。后来大一些,她善于遗忘别人对她做过的不好的事情或者是说过的不好的言辞。
当夏小橙知道她具有遗忘这项特异功能的时候,满是羡慕地说道:“这多好啊,善于忘记的人才没有那么多的烦恼,才能过得轻松快乐。”
顾小点笑了笑,可如果她忘记了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该怎么办呢?
她的记性这么不好,如果会把某个人遗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吧。
不要怪她耽于幻想,她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好像是被人施了催眠术一般,有一段记忆被刻意抹去,生命中仿佛有重要的东西被她给弄丢了。
“傻瓜,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呢,别想那么多了。如果真的那么重要,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夏小橙撇了撇嘴,露出不开心的样子,“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你还不好好陪我逛街,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吗。”
顾小点有些愧疚,忙拉住夏小橙的胳膊晃了晃:“好了好了,请你喝奶茶好不好?”
“哼,你这个大小姐怎么这么小气,一份奶茶怎么够,中午的西冷牛排也要你埋单才行。”
夏小橙双手环胸,故意为难她。
顾小点好脾气地笑笑:“好啊,为了我们小橙的好心情,我的钱包出点血也是应该的。”
说着,两个女孩欢欢喜喜地接着逛街。
只是小点没发现,夏小橙脸上的不自然和某些刻意的隐瞒。
夏小橙想,也许这样对小点来说才是最好的吧。不记得那个人,也不记得那场意外,这样的话,顾小点还是那个没有受到伤害,开开心心的小丫头。就让她这样一直没心没肺地幸福下去吧。
只是幸福了没两天的顾小点,又被某个虐人狂魔给缠上了。
那天,舒政把一份重要文件忘在了家里,他略微想了想,还是打算要让顾小点来送。
他记得她曾抱怨过自己一点也不像个保姆,简直像只寄生虫,什么事情也不用做。
舒政手指轻敲桌面,既然她急于发挥,那么就让她来送文件不是正好吗。不过想见她这一点总经理大人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电话那端,顾小点果然兴致勃勃地一口答应。
挂断电话的舒政,打开自己质感颇佳的抽屉,拿出里面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女才十六岁的年纪,穿着一件鹅黄色连衣裙,站在春日开得正好的蔷薇花中,美得让他心痛。他的手指拂过少女纯洁的面孔,久久不愿离去。
也许过去的确是该过去了吧。
顾小点信心满满地拿着总经理大人的文件出了门。好不容易可以有点事情做,她说什么也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把这份文件送到舒政的手里。
路过小区楼下的酒店时,顾小点突然想起舒政曾经说过公司的饭菜不好吃。
虽然WCC的员工食堂在业内广受好评,不过依舒政那种挑剔的性格,他大概会皱着眉头在几个菜色之间选出那么一两个还算入得了他眼的,然后优雅且艰难地一口口吞下去吧。
想到这里,顾小点笑了出来。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她就常常观察舒政的一举一动,甚至包括他进电梯时,会先迈左脚还是迈右脚。如今看来,自己的花痴行为实在是太过头了。顾小点自嘲地笑着,跑去给总经理买了饭菜。
当她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拎着打包好的海鲜粥和汤包来到WCC楼下时,看了一眼时间,嗯,还能赶上BOSS大人的用餐时间。
电梯门打开,这个时候没有人在等电梯,顾小点伸手按了22,在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等一下。”好听的男声犹如低沉悦耳的提琴。
重新打开的电梯门,让门里门外的两个人瞬间面对面,想要装看不到都不可能了。
顾小点吃惊地看着电梯外的那个男人,虽然有着颀长的身材和英俊的面容,可却有一颗黑色的心。
顾小点努力往角落里缩啊缩,默念着我是透明的,我是透明的,你看不见我。
可她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完全不起作用。空荡荡的电梯里,只有她和后面进来的那个男人。
男人满含鄙视地斜睨着角落里试图装鸵鸟的女人,想看不见她都不行啊。
“顾小点,你现在怎么这样没礼貌,见了上司也不知道要打招呼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一看到顾小点,那种想要欺负她的冲动就总也控制不住。
顾小点吸了吸鼻子,一副可怜兮兮的倒霉样。
“周……周经理好。”
这个看起来英俊异常的男人就是人力资源部部长周岩,也就是顾小点前男友的室友。
周岩点了点头,却是满脸“我很不好”的表情。他上前一步,低头俯视那个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家伙。
“听说你被舒政那个家伙辞退了?那怎么还会来公司,难道是来讨薪的?”
顾小点自动脑补了自己衣衫褴褛地奔走在艰难的讨薪之路上,而大BOSS舒政包工头一样傲慢着。
她哀叹一声,那画面美得让她不敢看。
对于被辞退门事件,顾小点并不想多解释。她努力挺直腰杆,告诉自己没有必要怕这个人,他就是个会说话的“棒槌”。
“我只是被叫去出差而已。”
可“棒槌”先生很显然不相信顾小点的说辞:“出差?出什么差能让你一出就是两个月。”
面对周岩充满不相信的眼神,顾小点的头垂得更低了,从没发现过电梯这么慢,简直和蜗牛有的一拼。
周岩的目光在扫过顾小点手里的文件和饭店LOGO时,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后是更多的鄙夷。
她是来给谁送饭再明白不过了。周岩也不知道心里那股怒火到底是从何而来。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停下,小点听到身后的男人用那种冷冰冰的声音说道:“顾小点,你别花痴了,就算舒政现在没有女朋友,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你,多的是你们这种拜金的女人往上凑。”
走出电梯的顾小点僵在那里,门合上的一瞬间,周岩仿佛看到她瘦弱的肩膀微微晃动了一下,又瘦又小的背影让人有种心疼和可怜。
小点想,她才不是那种女孩呢。刚进公司的时候,小点就在茶水间里听说过舒政的八卦。
总经办的几个漂亮女员工,统一的锥子脸,高鼻梁,像是一个妈生出来的姐妹花。一边喝着现磨咖啡,一边叽叽喳喳谈论着领导的私生活。
“你说总经理到底结婚了没有?”八卦女甲对着正在涂指甲的八卦女乙说。
八卦女乙伸出涂得鲜亮的指甲,嘟起嘴吹了吹:“结婚没结婚又怎样,在我心里舒总经理永远是男神。”
“切,你还不是看中了总经理那张脸。”
“哼,别说你不是啊。其实我不光看中了总经理那张脸,总经理的身材也很棒呢。”说着八卦女乙一脸的陶醉,她的一句话立即引来另外几位同伴的鄙视,可大家心里何尝又不是这样想的。一位外表出众,并且多金的男士,大约会是所有女人追捧的对象。
这时候不甘寂寞的八卦女丙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总经理真的很不错呢,既多金又难得,不像那些有钱人,空有财产没有一点理想,像总经理这样的极品男人,即使倒贴我也心甘情愿。”
“可是,总经理真的没有老婆吗?”
“当然没有了,我在他手下做事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跟哪个女人有来往的。不过他办公室的抽屉里好像有一张女孩的照片呢。”
“难道是个痴情的人!”
“也说不定是被那个女孩伤了之后就再也不喜欢女生了呢!”
最后大家一致得出结论,总经理即使再也不喜欢女生了,为了总经理的那张颜,为了总经理的黑卡,她们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顾小点不明白自己那天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耐心,听完了她们的整套八卦,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为了要男人的黑卡而扑上去的人。
她对舒政虽然有一点点崇拜式的喜欢,可更多的还是好奇。她从未如此好奇过一位男性,那种好奇心促使她不断向他靠近。即使去当一个保姆,她也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样想着,顾小点便释然了,她才不是周岩说的那种人呢。
因为舒政提前打过招呼,所以顾小点很顺利就来到了舒政的办公室。
“麻烦你了,还让你专程送一趟。”
舒政接过文件,随后翻阅着,然后再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没……没什么,我应该做的。”
顾小点低着头,看着手中尚且微热的袋子,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舒政自己还给他带了可口的饭菜。
舒政把文件随手交给了秘书,然后叮嘱秘书小姐去倒两杯咖啡。他转过脸,恰好对上了小点有些迷茫的眼睛,视线下移,目光停留在那个熟悉的酒店LOGO上。
“这是什么?”
其实他明知故问,这家酒店是开在他家楼下的高档餐厅。有时候他会带小点和可乐去那里解决晚餐,不经意间也说过那里的饭菜很合自己的口味。
舒政看到了自己手上提着的袋子,顾小点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这个是刚才打包的海鲜粥,您要吃吗?”
舒政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流转,过了好半晌,他温柔地唤了一声:“小点。”
然而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情绪复杂地一点一点把粥吃掉。
你不要对我好,我害怕自己会忍不住。
顾小点离开的时候又遇到了整人狂魔周岩,或者可以说他就是在专程等着顾小点,等她从舒政的办公室出来。
周岩斜倚在电梯门口,嘴角挂着邪邪的笑,堪称优美的侧脸,此时却是一片阴云笼罩。
“舍得出来了?”
小点不想理会他,伸手去按电梯。
“怎么?不敢跟我说话了?你在害怕什么?做贼心虚?”
小点不明白周岩为什么会像个幽灵一样游走在她身边,口口声声责问她。明明当初的事情,谁都能看出来她才是受伤害的那一个。
电梯终于来了,小点只想赶紧逃走,谁知周岩和她一起跨进电梯:“喂,顾小点,林慕回来了哦。”
此时,小点强装的镇定终于一点点裂开,脱落。
林慕?那个名字是如此遥远却又熟悉。
“我劝你还是离舒政远一点吧,不要当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那是周岩第一次看到顾小点露出类似凶狠的表情,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你以为是谁的错?是他,是林慕抛弃的我。”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啊,是她压抑在心底无法触碰的事实。
周岩的嘴巴张了张,想要辩解些什么,可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到了顾小点的眼泪。
那个一直以来坚强隐忍的女孩居然哭了。
小点打电话跟舒政请了假,说家里有事需要回老家一趟。电话那头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轻轻应了一声好。
其实她并没有回老家,有时候一个人躲起来,比享受亲人的安慰要好,她害怕在妈妈的温暖话语下会忍不住落泪。
有些事情,不被人提起的时候,就像是尘封的糖果罐子,可是一旦打开,就会想要去尝一尝,不管里面是毒药还是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