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群臣将百里景禧一行送至与城外大军汇合之后,一直跟在大军之后,将大军送出城外十多里。
直到百里景禧发话,派御前亲卫前去传话,众臣才作罢,纷纷下马站在原地拱手作揖一直恭送大军。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庞大的队伍,城主才直起身来,身体都有些打晃,眼前一阵发黑,心下思考着:皇上这是放过我了。
站在他身后的男子适时的上前一步扶住城主摇晃的身躯:“父亲,你没事吧!”
老城主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道:
“为父没事,杰儿,你去回了那人,就说为父说,食君之禄便分君之忧、忠君之事,其他的荣耀,为父不敢肖想,他自然明白为父的意思。”
被唤作杰儿的男子看着仿佛突然间苍老许多的父亲微微皱眉,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顺从的点头:“是,父亲。”
“当今圣上,真可谓天生的尊主,以后定有大作为呀……我族,必一直追随效忠。”
城主看着大军消失的方向又感叹了一句,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教育着身后的族人。
想着昨晚与百里景禧的谈话,他现在还有些后怕。
有些罪名,只需要上位者的一点怀疑,都可以让他整个家族覆灭,而今天,显然,百里景禧选择了收买人心,他整个家族逃过了一劫。
“回吧!”城主缓缓的转身挥了挥手说道,队伍方才回程。
二皇子旧部找他的事情,他与对方联系的如此隐蔽小心,而且一共只有两次,城主不解百里景禧是如何知晓的。
而且现在时局动荡,他又一心扑在征战上,按常理说他怎么可能关心这座小城的事情呢。
可这件事情,他还是知道了,可见当今圣上的情报网是多么的庞大,虽然即位不久,却早已经将整个蜀岚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与二皇子一比,确实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王者。
难怪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子,在没有庞大的母族势力与妻族势力的支持下,在短短一个月内就顺理成章的夺得了皇位,稳定了时局。
现在想想,幸亏自己一直没有答应那人,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也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逃过了一劫。
否则,今日,便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大军继续前进,应傅以涵的要求,行进的速度很快。
一路上百里景禧对傅以涵可以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在这样极速行军的情况下还能将傅以涵的一应用具打理的如此细致。
或许,他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一切,都想要给她最好的,至于对方是否领情,那是她的事。
魔萧依旧跟在大军的后面,刘雨会时不时的去帮他换药,渐渐的两人也变得熟络了起来,他身上的伤也在渐渐的好转,只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罢了。
而傅以涵和百里景禧也默许了魔萧这样的行为,任凭他跟在后面。
这一晚,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没有停留在条件相对舒适的驿站,而是傍晚时原地扎营宿在大帐之中。
在空地上的临时军营风景总是很好,或许是因为百里景禧有意而为,这不,傅以涵的账外不远处便是一处浅浅的小溪,而紧挨着的便是他的龙帐。
蜀岚的大军行军纪律很好,他们做事很规律,每个小队的职责也很明确,这是这几日里傅以涵最大的感触,也颇让她感到高兴。
一个好的团队是制胜的关键,现在看来,百里景禧还是放了很多心思在军队之上的。
傅以涵静静地站在小溪旁,看着不远处忙碌着取水、煮饭的士兵,还有每个小灶上升起的炊烟,以及他们围坐在篝火之前不大不小的谈笑声。
曾几何时,她的身边也有这样闹哄哄的一群人,只是现在,却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了,眨了眨眼睛,微微别过头避开这刺眼的一幕。
魔萧轻轻的走到她身后,几日来他的伤早已结痂,只不过内伤严重,现在还不宜运气动武。
虽然还是穿着上次见面时的衣服,但周身的气度已然恢复傅以涵最初见他时的样子。
跟在傅以涵身后的朵儿偷偷的瞟了魔萧一眼,然后红着脸迅速的低下头。
“城主。”只见魔萧恭敬的抱拳,唤了一声傅以涵,他隐约猜到傅以涵找他何事。
“再往前走便是闽江了吧?”傅以涵看着前方自言自语。
闽江可是川崎的内河,不过现在已然被蜀岚纳入怀中,也就是说,事实上,他们现在已经在川崎的土地上了,只不过现在。这里是蜀岚的地界。
“回城主,按照这样的行军速度,明日下午便能到达闽江。”魔萧答道。
“哦,这样也就快了。”傅以涵兀自说道,之后问魔萧:“你以前可曾在军营之中待过。”
“之前跟……之前在军营中待过两年。”
不能提及不该提的人,魔萧顿了顿刻意避开,只是两人却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傅以涵眼睛眨了眨,心脏似乎都漏跳了一下,失神地看着前方。
魔萧有些懊悔的低下头,他只是下意识地就说出口了而已。
许久,傅以涵调整好心情,才转过头对魔萧说了一句:“今晚,帐前执勤吧。”
之后便转身向大帐走去,只留下魔萧眼睛亮亮的回身,看着傅以涵的背影大声的道了一声:“是。”
这就表示,她不会再赶他走,他可以代替那两个人,守护她。
傅以涵抬起头便见自己的帐前站着一名男子,身着铠甲,萧然毅力在那里,看着自己淡淡的微笑。
傅以涵缓缓的向他走去,曾有那么一刻,她错把他当作那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可驻足一看,两人却又截然不同,一个外表冷漠阴寒内心却温暖炙热,另一个外表温润迷人内心却蕴藏野心。
傅以涵自嘲的一笑,随即恢复如初,夜殇书笺,或许,是我太过思念你了吧,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大帐之中,傅以涵和百里景禧像每天一样坐在桌前用晚膳,傅以涵看着一道道穿上来的菜肴,还是如往日那般的精美奢侈。
只要这次她在哪道菜上多吃了几口,下次百里景禧随身的御厨就还会把这道菜做出来,并且就放在离她最近的位置,显然这些都是百里景禧的意思。
傅以涵每次用膳都会和百里景禧一起,只不过仅限于此二人而已,百里景禧不容许其他人在场,包括百里景逸。
“安宁今日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百里景禧放下筷子,看着傅以涵笑着问道。
“听见好消息,自然就会心情愉悦。”傅以涵也吃好了将筷子放下,看着百里景禧笑意盈盈的说道,看起来心情似乎是极好的。
百里景禧看着傅以涵难得露出的笑意,心下不由得觉得,她还是笑起来更加迷人一些。
“难道,只有影阡墨痛苦,才会让安宁高兴吗?”百里景禧笑颜问道。
傅以涵微微挑眉,百里景禧解释道:
“我是说,难道安宁的快乐要只建立在影阡墨的身上吗?,在我看来,这样似乎并不值得,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美好的事情,令人开心的事情,或许,安宁应该多多关注一下。”
傅以涵冷笑一声,看着百里景禧笑的动人心魄,“若是没有什么指望和执着,我又怎么活得下去。”
百里景禧内心隐忍,略带着一丝心痛,面上镇定不变。“如果这样的方式就是安宁下半生想要的生活方式的话,那么我乐见其成,只是……这样,安宁却并不开心,我知道的,同样也明白你为何选择这样的方式。”
傅以涵用手肘拄在桌子上,轻轻的托住额头,直视着百里景禧但笑不语,甚至带着一丝的嘲讽,他又怎会懂她生无可恋的感受,挑眉静待着他的下文。
百里景禧一眼便看穿了傅以涵的心思,温润的笑起来,轻挑眉头。“怎么?安宁不相信。”
“信与不信,或许都不重要。”傅以涵轻笑,是的,对于她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这也同样是百里景禧心中所想,他维持着表面的笑意,心中却有些吃味,这种感觉就连他自己也很诧异。
对于傅以涵来说,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而她现在在乎的只有影阡墨一人,即便是带着一种恨意,却还是让百里景禧心中嫉妒了。
“我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很多人值得安宁去在意的。”百里景禧还是想要劝她放下执着,因为他知道当自己一直以来的执念不复存在之后,内心却是更加的生无可恋。
就好像是他自己一样,所以他才会说他懂得这样的感受,也不想要以后的傅以涵有真正生无可恋的一天。
夜幕降临,百里景禧走出傅以涵的大帐,在自己的帐中认真的翻看今日传回的消息。
或许在世人眼中,他是一个饱含野心的帝王,妄图重塑夜氏的荣耀与权势,统一四国。
而谁人又知,当他年少时一直执着的仇恨化为乌有之后,他的人生,又当是何去何从?唯有寄身心于下一项飘渺的夙愿,才不至于如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在那九五之位上虚度一生。
所以,他选择了征战天下,选择了一项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完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