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真的觉得,那样一个欢乐的大学就好像一场梦一样。梦醒了,除了脑子里的,手上什么都没有抓住。
我给意须发了条短信:“晚上那两个白痴在杭州哦,你要不要也奔过来吃个饭?”
宁波到杭州,两小时的车程而已,难得四人组聚一聚,我的价值观里,这很值得。
短信却如石沉大海,一直没收到回复。
我想,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傻乎乎的看重四年同窗情谊的,随便啦。
甩甩头把这些失落甩掉,兴致勃勃的等待着晚上的会面。
吃饭的地点约在广合缘。
广合缘就是文二路上,旧校址的旁边,煎香鲈鱼和干炸大虾都是有口碑的,毕业的最后一段时间几乎每次聚会都选在了那。可是工作后虽然想念却没有再去过,不方便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有些食物,带了感情,只有和特定的人分享才可以体会它的风味。
下了班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进门就先张望,看见玻璃高高的举起只手,小淫在旁边研究手里的报纸。
我脸上的笑容是怎样也控制不住的了。
“喂。”我一过去一把扯了小淫的报纸,忽视我?不准!“什么大事你看的那么认真啊?”小淫叹气:“经济不景气,很多人要找第二份工作贴补家用。”
玻璃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了声:“屁大点事,还以为是男人不景气,很多女人要找第二个贴补房用。”
……这些家伙,果然是工作了也不会变的啊。
时间还早,菜上的也快,当然少不了煎香鲈鱼和干炸大虾。
小淫啃的很开心,还提议说:“给意须打个电话,馋馋他。”
我又想起下午那个石沉大海的短信了,笑容减弱了些。
玻璃是行动派,立刻掏了手机就拨号码:“我靠,关机,这个人也太那啥了吧,这才几点啊。”
呃,原来是关机了所以没回短信么。
“欢姐,你们两个那么近,多少时候聚一次啊。”
“啊?”我假装扳指头数了数,“我数了一下,有那么个大半年没见了……哎呀,毕业了就没看见了啊。”
“那家伙到底在忙什么啊。”
“治疗香港脚什么的么?”
我们几个不负责任的猜想这,给他抹黑着,觉得很有意思,哈哈大笑。
天南地北的瞎聊,饭过半巡才想到有个问题没问:“怎么两个人一起来杭州了?”
一直笑着的两人顿了顿,互看了一眼,交换了点什么,似乎在讨论谁来当发言人的。最后小淫在玻璃一记强硬的死光下接棒:“欢姐……我们,刚从北京学德语过来……和你,告别的……”
“是去德国?”虽然不在一个城市,可如果跨越了国界,就会忽然觉得非常的遥远。
“废话,”玻璃弹弹烟灰,笑了出来,“难道学了德语是为了去英国?”
小淫在一旁郁闷:“我也不想去的,那里AIDS最多……”
“嗯!”我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比画,循循善诱的,“是啊,现在出去一定要小心,如果实在是有需求绝对要带套。”
玻璃听我说到这,眼睛一亮,有找到组织的感觉,烟马上就捻灭了,过来握我的手:“欢姐真体贴,我已经准备了一箱要带出去了……现在欧元又上涨的,外面买太贵了……”
“下流下流,”小淫将桌上的报纸卷成筒去敲玻璃的脑袋,“不要脸,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套的说。”
恶……装纯情!
“切~”我用眼角睨他,“小淫,这个是必要常识,懂不懂,迟早要用的说,难道你还想当一辈子太监不成?”啊啊啊,和这些家伙在一起,我那不要脸的潜质就会被诱导出来,近墨者黑是真的啊。
“讨厌~~”小淫变本加厉的在座位上捧着脸扭了几扭,“当太监,当然是一辈子地事咩。啥都米了还怎么那个啦…………”
“抽筋。”玻璃又点了根烟,陶醉的抽上一口,在云雾缭绕里有些氤氲的看小淫:“早看出你丫不大对劲,原来是不喜欢实战喜欢YY,初步估计已经YY历史已经追溯到武则天了吧。”
小淫一听,马上坐正,捧着心用很受伤的表情看玻璃:“咋可以这么说类?咋可以这么小看我类?咱的内心世界可是早就超越地球,飞向外太空,直奔月球的嫦娥姐姐去了。”
“我靠,我说怎么你丫半夜睡觉不老实,老在那鹅鹅鹅的,我还以为你背唐诗卡壳呢。”
晕了晕了,受不了了,肚子笑的好痛,这两个活宝。
吃完饭了,大家都意犹未尽。
“逛逛去?”
“好啊。”
从广合缘一路走过去,没5分钟就会到我们的旧校址,看着拆的面目全非的校园,3个人都有些怅然。
“有那么缺钱么,操。”玻璃骂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学院区的学校跑到附城去建新的大学的不少,可是把旧校址卖的那么干净的,也就只有我们学校了。
“进去逛逛撒。”小淫胳膊挂在他的肩膀上,带着他一起走进去。
因为是晚上,已经收工了,整个工地看不见人,遍地是建筑垃圾。我们无所事事的找寻着原来该有的东西。
“经判断,这里是篮球场无疑了。”
“篮球架的位置在这里。”
“哇,快来这边,阶梯教室啊哥哥。”
“我的宝座,四年固定座,有没有?”
“嗯,没错,旁边这位置是我的。”
“那我就是坐这里咯?喂,你们到底有没那么准啊,那么多排位置,能那么精确定位么?”
“……反正现在没证据能证明我是错的。”
“你狠。”
走着走着走到图书馆原来的位置的时候,三个人都沉默了。
坐在那原本该有楼梯而现在是一堆石块的地方,面向着那原本有湖现在是建筑垃圾堆放处的地方,没人在乎脏不脏的问题。
玻璃又抽出了根烟,还问我们:“你们要不要来一个。”
小淫向来不抽烟的人,也接了一根。
我摆了摆手,示意不要。
玻璃长长叹口气:“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大学四年一次都没进过图书馆了。早他妈知道他要拆,怎么也得来上一趟。”
“咳咳,我也后悔咳咳没带妹子到湖边逛逛,听说谈恋爱的都逛那。”小淫被烟呛的直咳嗽,还努力在说话。
我托着下巴:“真无趣。一下子回忆都被拆完了。”
“逼着我们向前看啊。”玻璃的手间烟雾缭绕。
“我靠,尼玛还哲理上了。”小淫怪叫着。
“老子本来就很有内涵的人。”
“内裤都没有,你内涵个屁啊。”
“那是保持部位干爽抑制霉菌你懂伐。”
……我给他们跪了,绝对正经不了5分钟。
“欢姐。”小淫突然和我说,“其实宁波杭州那么近,你有时间也去看看意须哇,替我们兄弟骂骂他,怎么毕业了就消息通的那么少了。”
“嗯,有机会的话。”我口中这样答着,心里却明白,我是不会去的。
因为,我要向前看了。
终于迎来了群众们盼望已久的春节假期。
小冕放假以后拖了几天,还是在敏阿姨的夺命连环CALL下回去了,回去之后天天给我电话,问着:“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回去也不会怎样啊。”我答他,在那个基本一个县城的人都能扯上亲戚关系的地方,任何蛛丝马迹都容易变成风言风语,在那里肯定是要保持距离的。
“我知道。”他声音很低的说道,“起码你在一个我看的见的地方啊。”
有时候,真的会惶恐,总觉得他给我的太多太好,以至于我不知道该如何回馈。又会想,这会不会只是一个男生年少的冲动,他迟早有一天会统统收回去。
我知道我的悲剧性格又开始蹦跶,算了,随它去吧,反正再蹦跶,会发生的还会发生,不会发生的永远都不会发生。
年三十的时候,我那抠门的公司终于放假了。
我一进家门,母后大人就大呼小叫:“什么破烂公司,上班要上那么久,过了年就辞职吧?啊?”
“妈,有你这样教小孩的么?”我哭笑不得的进房去放行李,惊觉房里居然有人,“啊!你怎么在这里?”
“小冕来借书的。”母后觉得我太大惊小怪了,嗔了我一眼,对小冕说,“小冕啊,你再坐一下,正好阿姨的年糕要炊好了。”然后踩着猫步走了,我的母后大人经常会有惊人之举,我神经之不正常应该和遗传也是有原因的。
大人一不在,那个在大人面前总是表现的品学兼优的家伙就开始发作了。
“所以你是不高兴看见我了。”小鬼垂下了头,摆弄着我书桌上的物件,凉飕飕的说着。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看他气到的样子,总觉得好像气球,戳一戳就会呼啦一下在房间里狂奔起来的那种。
“你不要天天那么可爱的样子好不好。”我走过去戳他的脸,看他会不会呼啦一下满房间的飞旋。
他回手掐我的脸:“就只可爱给你看。”掐着掐着,眼神就热起来了,“尽欢……”
我忙推开他,制止他的进一步:“你疯啦,这是我家。”
“只是亲一下什么的……”
“会被看出来的。”
他悻悻的收手:“知道啦。”
我觉得这么呆在房里对年轻人是很大的考验,拉了他去客厅坐着。
母后大人时机把握的很准的端出了年糕,招呼小冕尝,在小冕告别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让人家多来。
我心想,你要是知道人家刚才想对你女儿做什么,你还那么热情我真服了你了。
回家之后,溜达小白又成了我的日常门派任务。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还是世间万物的运行总有它的规律在,我居然又在那个人际罕至的路口看见丁小冕和他的高中同学。
那个长的好漂亮的女孩,叫叶若萱是吧?羞答答的站在一旁,心里无名的就是一阵不爽。
我被自己的情绪吓到,我以为,喜欢上小冕只是时间问题,这,什么时候,时间已经不是问题了?
吓死娘了。
我牵着小白跑的飞快,小白以为我和他玩游戏,吐着舌头开心坏了。
向前奔跑的身体转瞬就被人牢牢的扣住,头顶传来丁冕的声音:“你跑什么?”
“遛、遛狗。”不行了,运动太激烈,我有些呼吸不过来,不锻炼就是这样的下场啊,“先、先、放开。”
他知道我对于在众人面前公开关系的害怕,依言将我松开:“没事,这儿没人。”
“没、没人也要注意。”我终于缓过点气,能说长点的句子了。
“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刚刚跑什么啊你?”
“锻炼锻炼、吧?”
“信你我就脑子有问题了。”他就我手里接过小白的绳子,陪着我慢慢朝前走。
这条路在县城的县郊,紧邻着一座中学,学期中的时候,中学的小情侣都爱跑到这里来散步,所以就有个别称,叫情人街。
但是现在是放假,小情侣们都被关在家里呢,就看不见啥人了。两旁的树撑着光秃秃的枝桠,橘黄色的路灯映了一地。
他邻着我走了一段,侧头揣摩我的脸色:“你刚刚,是生气了么?”
“生气?没有啊。”
“真的?”
“真的没有。”我被他的小心翼翼搞的笑了出来,“为什么要生气啊?”
“我以为你看见叶若萱生气了。”他老实的说,“他们叫我出来的时候没说她在……”
“我真没生气。”我摇头保证。
他固执的坚持着他的道理:“你就是生气了,不然你跑什么?”
我跑什么?我能就这么承认是因为发现自己喜欢上年幼的恋人而惊慌么?我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影子。
“怎么停了?”他走了几步发现我没有跟上,漫不经心的回过了头。
“那个,”这大概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承认自己的心情,“我跑是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他脸上浮现出片刻的茫然,然后涌现出了狂喜,欢呼一声,把小白的绳子一扔,飞扑过来,拥着我转了一圈,低低的喊着:“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喊完以后,许是发现自己行为太傻了,他放开了我,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声:“喜欢我有什么好跑的,喜欢我是应该的。”
我还在被他方才毫不掩饰的欢喜感染了,傻傻的笑了起来。
他也在笑。
两个人傻子似的面对面的笑了几下,我有所察觉:“小白呢?”
他才扭头去找,发现小白已然在灯火阑珊处。
“小白,回来!”我们跑过去逮它。
结果萨摩这二狗,以为我们又和它玩游戏,跑的更欢了,追到它的时候,我觉得我已经跑完整整一个马拉松了。
同学们啊,表白的一定要挑个好时机,对方手上有东西的时候千万不要干这事,有杯子的摔杯子,有汤的泼汤,有狗的容易丢狗,各种乐极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