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步走来，姿态优雅流畅。
待他在莲面前停下后，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萦绕不去。她抬眼静静看着他，白衣盛雪，面色沉璧。
“你不抗拒我了？莲濯。”
他弯下腰靠近在她耳边说出这句话，姿态亲昵，语气却是刻骨的寒冷。
“你希望我抗拒你？”莲迎着他冷霜的清眸，笑容淡淡。
他一愣，漆黑的眸子紧盯着莲绝美的面容。复杂的神色从他石墨般的眼底划过。
“莲濯你知道你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对我笑过了？”第一次，冰霜凝结成的完美容颜上有了一丝裂痕。
莲没有回答，她猜到面前的人就是这里的阁主。却没有想到原来并不阁主厌恶她，而是她厌恶阁主。这是后院中那些侍妾永远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只要能得到这个清冷如月的男人注视一眼，让她们立即去死也是愿意的。
“怎么你不想回答？”他蹲下身子，哪怕是在这种肮脏简陋的环境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极致的高贵与强势。
猛然间他捏住了莲精巧的下巴。莲没有出手抵挡更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指节发白地捏着。剧痛的感觉传来，她眼中只有鄙夷不屑，这个男人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很痛是吗？这么多年来你不是已经都习惯了吗？”菱唇勾起冰冷而动人的弧度，“比起后院那些女人对你的羞辱，我对你的惩罚是不是太轻了一些？”
冷香夹着他呼气的热气喷洒在她的面颊上，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是因为害怕。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被捏住下巴，声音夹着痛楚说出了这句话。
他松开了手指，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像是在看自己的宠物。只要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我要你堕掉肚子里的孩子！”清贵的声音凝着无端的冷意，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孩子？莲哑然了。她竟然是怀有了身孕！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看来只有一个月的样子，还没有一点感觉。
“这是我们的孩子？”莲摸着自己的腹部，只觉得浑身冰冷，若真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孩子，他怎么舍得将她扔在这堆滥草里任由那些侍妾欺凌。
听了莲的话，他身子微不可见的一颤，浓黑的眸中冷光流转像是要毁灭一切。
他并没有回答莲的问题，“明日你必须堕掉这个孩子，不然不要逼我亲手扼杀它！”眼底的杀意浓烈，他没有在吓她。
“为什么？”莲忍不住质问。
他转过身，风华夺目，眉眼间却只有冷意“你只是阁中最卑微下等的侍妾罢了，你不配为我生下长子。”
一字一句锋利如刀，生生刺入她的心口上，极痛极寒。
古代讲究嫡庶有别，就因为“你不配”就生生抹杀掉一条生命！
他以为莲濯会哭，每次她落泪他都会心软，可这一次哪怕是莲濯下跪求他，他也绝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可不知为何，他还是有些不忍心，甚至手心一片冰凉。
他却想错了，莲笑了，笑容明艳，芳华炫目。
“你以为我会求你这个人渣？我告诉你，你不配做这个孩子的父亲，更没有权利决定它的生死！只要我在世一日，我定会拼尽一切护它周全。”她顿了顿，明亮的眸子中流光四溢，“你不配拥有任何子嗣，像你这样冷血残忍的男人，上天会让你孤独一辈子，这就是报应！”
明艳如霞的笑颜，绝情刻骨的话语。两者交织在一起，直让白衣如雪的男子永世难忘。
这一刻，他颤抖了，喉咙间竟有一股腥甜的味道。
十几年前母妃犯错，全族人被诛杀，他没有害怕过。十几年后他终于从塞外归来，在朝中受尽冷言嘲讽，他也没有害怕过。但眼前少女这一句话却让他遍体生寒，字字句句像是诅咒刻进了他的骨髓里。
一辈子孤独，让他一辈子孤独，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十几年的忍受与煎熬，这一刻他想大笑，想要剖开她的心。看看这个冷血女子的心里到底装着谁，永远对他都是抗拒冷淡的。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蜷曲的手指缓缓松开，他咽下了喉咙间的鲜血。
“莲濯你变了，终于不再伪装，打算要离开我了吗？”清越的声音中多出了一份沙哑。
莲望着他，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破绽。这样的她明明近在眼前，又似乎远在天边，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留住她。
冰冷得让人绝望的声音响起，“放弃吧，莲濯。就算我要孤独一辈子，我也会拉着你陪我孤独一辈子。永远也不要妄想离开风云阁，离开我的身边。这一切十几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白衣招展，他快步离去，不愿再多看她一眼。等他走后，屋子里的压迫力终于散去了，莲松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的身份必定是无比尊贵，逼人的贵气与威慑力，若换做一般女子早已就跪地求饶了。而她不同，穿越之后就已经久经生死，看惯了大场面。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下这个孩子，绝不会让他如意。
以为手握生死，以为可以操控别人一生？华贵似玉如何，雅致绝伦又如何？在她眼中不过是个禽兽而已！
暮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莲躺在稻草堆里昏睡过去。一觉醒来之后，已经到了掌灯的时候，密室的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不一会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莲睁开了眼睛，尽管已经换了一个身子，但她依旧保持浅睡的习惯。此刻，浑身上下都痒的难受，伤口已经开始重新结痂了。好在没有感染发烧，不然她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睡了一觉之后，她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一些力气，整个人也变得更加清明了起来。
“莲濯……”外面有人在轻声唤她。
“我在”开口之后，才发现因为很久滴水未进嗓子已经干哑得厉害了。
浅粉色的披风抖开，露出一张梨花清美的脸来。雪芷端着饭盒手里拿着灯笼，莲步款款走了进来。
“莲濯我来看你了，还给你带来了食物和蜡烛，你可欢喜。”
橘色的灯火映出雪芷恬静含笑的面庞，一双眸子澄澈如水，看不出一点阴谋算计的痕迹。
莲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缓缓坐起了身子。
任何人帮你，都是为了在你身上得到更大的利益。莲沉静地看着她，她在等待这个状若白兔般的少女亮出她的底牌。
黑暗中莲的眸子格外晶亮，璀璨如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