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闭上了眼帘,等待疼痛的到来。微醺的身子柔软无比,使不上一点力气,饶是她身手再快,此刻也毫无用处了。
鼻尖嗅到一股醉人的酒香,她跌入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里。
缓缓睁开了眼睛,潋滟的眸子里水汽又多了一分,墨色的眼底恍若经历过一场江南烟雨,不自觉的变得妩媚诱人。只是无意地一瞥就让天地都失去了色彩。
沐风抱着怀里的温馨暖玉,缓缓收起了臂膀,紧紧地让她贴在自己猛烈跳动的心口上,再也舍不得放开。
大堂中不少目光都落在重莲的身上,沐风有意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将她的面容严严实实都遮了起来。这才让大堂里吃酒的男人们不甘地收回了视线,向沐风投去了羡慕又嫉妒的眼神。
檀香的阶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又是一件如雪如雾的白衣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那些吃酒的食客刚刚收回的神思,顷刻间又被来人给吸引走了。
酒杯,玉箸都停在了半空之中。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惊艳又敬仰地看着阶梯上居高临下望着众人的白衣美男。
有人认出了他,忍不住尖叫起来,“是大祭司,真的是大祭司!”
众人收回了旖旎的心神,心中再一次惊叹起来,祭司大人今日居然没有戴面具。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不敢再多看白衣惊世的美男一眼。
没想到今晚居然在醉仙楼居然看见了两个绝色。祭司大人不染尘烟,贵洁如月。白衣少女,妩媚多娇,魅色倾城。
所有人都跪下去了,唯独沐风一人站着,他紧紧抱着怀里的重莲。他是倾夜的弟子,本该露出敬畏的神色。而这一次沐风对上倾夜琥珀色微凉的眼瞳,神色坦荡,坚决。
他这一次绝不会退缩,若是将重莲交出去,他就会永远地失去她。这样相思却得不到的痛苦,他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倾夜预料到他的反应,世间任何人在他的面前都是没有秘密的。他一步步走下檀香的阶梯,每一步随意而悦目,每一步都带着特别的威慑。
白衣缓带,翩跹优雅,他像是莅临人间的天神。
让人忍不住向他跪下,向他阐述自己的罪过,乞求他的宽恕。
沐风顶着这股压力,身形站得笔直,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为了重莲,他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欺师灭祖,远离故土滇疆。
只要有她在,有她陪伴在自己的身边。无论是天下哪里,他都愿意带着她一起去流浪。没有她的生命,已经失去了色彩与意义,这样让他痛苦地活着,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当白衣从最后一层阶梯上滑落之后,整个大堂都笼罩在安详的灵气之中。剔透的八角灯下,倾城白衣凛冽,身上笼罩着一层淡白色的光芒,如烟似雾,宛若画中仙。这样的姿容已非人间所有。尽管他的面容再美再倾城,也没有任何人敢对他生出亵渎的心思。
望着这样的倾夜,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倾夜。沐风的手臂微微颤了颤,却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木窗被夜风吹开,带着微凉的寒意。大堂中的酒气渐渐淡去,多出了一抹随风飘散的寒香。闻着这股熟悉的淡香,重莲眼前浮现出落在白雪上的月光。无比的澄净,无比的冰冷。
眼中的迷离淡去,黑白分明的眼睛看清了大堂中发生的一切。她被沐风紧紧拥在怀里,隔着细腻的白衣,她能清楚听见他有力躁动的心跳。
沐风抱着她是如此的紧,像是要将她融入血肉里。结实的臂膀用上了七八分的力气,白袖中匀称的臂膀,此刻坚硬如铁。
倾夜站在他们的面前,净华玉琢的面容上凝着一股寒意,如同埋在铅云中的月色。重莲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在她的记忆中,倾夜永远都是含着淡淡的笑容,温和却疏离的模样,似乎任何人都难以入他的眼。
从不见过他动怒的模样,从没见过他在意过什么。此刻,她清楚地感觉到了倾夜的寒意,彻骨的寒意带着杀意,清冷的月辉似乎都变成了刺骨的霜寒。
沐风很早就入了月华宫,跟着倾夜学习法术。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倾夜,这么多年来,他很少见到倾夜有表情。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淡漠而温和的模样,与其说是温和宽容,不如说是毫不在意。哪怕是君王亲自来求见他,倾夜也没流露出一丝特别的情感。
他早已超脱了红尘,任何人的生死,都在他悲悯而淡漠的目光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通天的神力,他看透了事物的本质,看破了情爱红尘,同样也看破了生死。所以他淡漠宽容,一如神灵。
但也是在现在,沐风才明白,倾夜并没有真正达到羽化飞仙的境地。婆娑世界之中,还有他唯一在意的人存在,便是自己抱在怀中的少女。
重莲清醒之后,推了推沐风。倾夜眼中的杀意浓烈而真实,只怕沐风再不放手,倾夜就会出手,让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之前沐风救过她一次,对沐风她有感谢,除此之外,她对沐风并没有其他的感情。只有一次性说清楚,理智而冰冷地说清楚,才能让沐风明白,她不值得他用性命相争。
清润的声音自他的怀里响起,一时间整个安静的大堂都听得清清楚楚。
“沐风将我放下来,以后无论我发生任何事情都与你无关。”这样冷澈的声音不含一丝情感,像是一把刀从她的手里重重地捅进他的胸口中。
他不敢信,宁愿欺骗自己。
薄唇颤抖,像是随风凋零的杏花,“重莲,为何?告诉我为何!”
风流的桃花眼中只剩下破碎的光泽,随时都能顺着眼眶流出。
饶是重莲再冷静再理智,此刻也没有办法完全狠下心来。他在心痛,她的心里何尝舒服过?情字说到底是把双刃刀,伤人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