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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唐杜子美《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观二公之诗,子美能苦身以利人;乐天推身以利人,二公之心亦仁矣哉!

敏中缓狱,淡成活冤。

宋向敏中,字常之。在西京时,有僧暮过村家求宿,主人不许,因寝门外。夜有盗携一妇人及囊衣出,僧念,本强求宿,今有盗必谓我矣,遂亡去。忽堕眢井,妇人已杀在井。明日,主人搜访得之,解县掠治。僧自诬云:“与子妇奸诱俱亡,恐觉,遂杀匿之,偶亦坠井,赃在井畔,不知何人取去?”狱成,府亦不疑。敏中引僧诘问数四,但云宿负此人死尔。因问,乃以实对。因缓狱,密使吏访其贼。吏食于村店,店妪闻其自府来,不知其吏也,问曰:“僧某狱何如?”吏绐曰:“笞死矣。”妪叹息曰:“今获贼何如?”曰:“虽获亦不问矣。”妪曰:“然则,言之无伤,乃某村某甲少年所为。”并指示其舍。吏就掩捕,按问具服,并得其赃。一府咸以公为神。

宋钱若水,字淡成,为同州推官。时有富家女奴逃亡,其父母讼于州,州命录事鞫之。录事尝贷于富民,不获,乃劾其父子杀女奴,弃尸水中。富民不胜捶楚,自诬服。州官审复无异。若水留狱旬日,录事诟曰:“若受钱耶。”若水叹谢曰:“今数人当死,岂不可少宿留熟视狱辞耶。”密访得女奴送于知州,引富民父子破枷纵之。其人号泣曰:“向使非使君,某族灭矣。”知州曰:“乃推官也。”其人诣若水厅,闭门拒之,曰:“知州自求得之,我何与?”其人绕墙哭,倾资饭僧为若水祈福。太宗闻之,骤加进擢。

王恶锻炼,隽有平反。

宋韩魏公《别录》云:“内官王昭明绝不类内官。贾昌朝、陈执中恶欧阳公,欲因事深治之,令苏安世鞫狱不成,苏云:‘不如锻炼,就仍乞不录问。’昭明时为监勘官,正色曰:‘上令某监勘,正欲尽公道耳,锻炼何等语也。’”欧阳遂得脱。

西汉隽不疑,字曼倩,为京兆尹。每行县录囚徒还,母辄问:有所平反?活几何人?不疑多所平反,母笑喜为饮食。言语异他时,或云“亡所出”。母怒不食。以故,不疑为吏严而不残。

薛奎与俸,曾布偿钱。

宋薛简肃公奎知益州,妇讼其子不孝,诘曰:“贫,无以养。”奎出俸钱与之。

宋曾鲁公布游京师舍市,侧闻旁舍哭声甚悲,诘朝问之旁舍,生色愧言曰:“仆顷官于某,以某事用官钱若干,吏督之急,家无以偿,谋鬻女于商,得钱四十万,行与父母诀,所以泣也。”公曰:“商人转徙不常,爱驰色衰,则为沟中瘠矣。吾士人也,孰若与我?”生曰:“已书券纳直矣。”公曰:“偿其直,索其券,不可诉于官。”即与钱四十万,生如命,约:“后三日俟吾水西门外。”至期携女以往,公之舟已行三日矣。

允则湖南,郑公河北。

宋李允则知潭州,会湖南饥,欲先发官廪而后奏,转运使以为不可,允则曰:“须报逾月,则饥者无及矣。”不听。明年又饥,复欲先赈之,转运使又不可,允则愿以家赀为质,由是全活者数万人。

宋富郑公弼为枢密使,坐石守道谤,知青州。会河北大水,流民六七十万人,公皆招纳之,劝民出粟,为区画处境内室庐,饮食、医药悉备,从之者如归市。有云:“此非处疑弭谤,祸且不测。”公曰:“吾岂可不以一身易六七十万人之命哉!”行之愈力。明年麦大熟,始皆襁负而归,皆公所活也。于是谗者畏服,知不可挠,疑亦浸释。公与一所厚书云:“在青州偶活数万人,胜二十四考中书令远矣。”张舜民尝刻石纪其事。

杨告桑价,遵路薪直。

宋杨告,除京西转运使时,属岁饥,所至发公廪,又募富民出粟赈之。民伐桑易粟,不能售,告命高其价以给酒家,由是获济者甚众。

宋吴遵路,知通州,乘民未饥,募富者得钱几万贯,遣牙校航海籴米于苏秀,使物价不增。又使民采薪刍卖之官,以籴官米。冬雪,即以原价易薪,官不伤财,民且蒙利。又建茅屋百间,以处流移。出俸钱置荐席、盐、蔬,日与饭三,偶有疾者,给之药,愿归者具舟为续食与之。是岁诸郡多转死,通民不知凶岁,故爱之父母若也。范文正公安抚浙淮,上公治状颁下诸郡。

尧叟刻方,辛公救疫。

宋陈尧叟尝为广西转运使,俗有病不服药,惟祷神。公乃集验方刻石后,始有服药者。岭外少林泉,公植木道旁,凿井置亭,至今为利。

隋辛公义为岷州刺史。岷俗:一人病,举家避之,病者多死。公命舆至厅事,暑月疫或数百,公捐俸办医药,躬自省问,昼夜不置。病愈,召其亲戚谕之曰:“死生有命,岂能相染,若相染,吾死久矣。”众皆惭谢。其后有病者欲求就使君,亲戚固留养之。此风遂尽变焉。

查道倾褚,希文撤席。

宋查道初赴举,贫甚,亲戚裒钱三万遗之。出滑州过父友吕翁家,翁丧,无以葬母,将鬻女以办,公倾褚与之,又为嫁其女。又尝有僚卒,女为人婢,公赎之,嫁于士。

宋范文正公守邠州,暇日登楼置酒,忽见衰绖数人营理丧事,询之,乃寄居士人卒,棺椁皆未具,公慨然撤燕席给之,客感叹有泣下者。

时氏还妾,文通夺倡。

宋时邦美,父年六十四,母年四十余,未有子。母告其父曰:“我有白金百两,可携至蜀置妾,为身后计。”父至成都得一女,甚端严,诘其家世,女泣曰:“父都下人,为州官椽,病卒,丧不能归,鬻我办装耳。”父恻然携金访其母,以助其行,与同至都下方辞归。未几,妻自有孕,梦数人舁衣金紫子置于堂。及旦,邦美生,后为状元,仕至吏部。

宋沈文通治杭州,令行禁止;贫不能葬者葬之;女不能嫁者嫁之,以数百计。倡优有夺良家女为己子者,夺之归其父母。

马公废井 乖崖植桑。

宋马公为山西转运使,州盐井岁久泉涸,而官督所负系捕数百人,公尽释所系而废其井,除所逋二百余万。

宋张忠定公令崇阳,时民以茶为业,公曰:“茶利厚,官将榷之”。命拔茶植桑,民以为苦,后果榷茶税,诸县皆失业,而崇阳桑已成,岁为绢百万。

顺昌字俞,泉州名方。

宋俞伟,字仲宽,宰剑之顺昌。闽俗:脊子过二三则溺之。公捐俸置酒,亲酌父老,出《戒杀子文》,俾出劝其乡人,岁月间所活一千计,生子多以“俞”为字。后因事过其邑,小儿数百迎于郊。

宋方慎言知泉州,岁饥,发廪以贷,恤其鳏寡、孤独,至生子,多以“方”名者。

莘老移费,胡则代偿。

宋孙莘老知福州,民有欠市易钱者系狱甚众,适有富民出钱五百万葺佛殿,请于莘老,莘老徐曰:“所以施钱者,何也?”曰:“求福耳!”莘老曰:“佛殿未甚坏,孰若移其费为狱囚偿官,使数百人释枷锁之苦,其得福岂不多乎?”富人不得已,以输官,囹圄遂空。

宋胡则,提举铜银场监铸钱,得匿铜数千万斤,吏惧且死,则曰:“吾岂重货而轻数人之命。”止籍为羡余。在福州时,蜀儒龙昌期欠钱一万,公出俸钱偿之。

秦穆亡马,楚惠吞蛭。

秦穆公亡马,岐下野人共得而食之者三百人。吏捕得,欲法之。公曰:“君子不以畜害人,吾闻食马不饮酒伤人,乃赐酒而赦之。”三百人闻秦击晋,皆求从,虏晋君而归。

楚惠王食寒菹而得蛭,遂吞之。腹有疾不能食,令尹入问之,曰:“我食寒菹而得蛭,念遣之而不行其罪,是废法而威不立也;行诛,则庖宰、监食者皆当死,心又不忍,遂吞之。”令尹再拜曰:“王有仁德,病不为伤。”是夕,卧后而蛭出,心肠之积皆愈。

居翰改诏,国华称疾。

五代张居翰,同光中为枢密,伪蜀王衍即降,诏迁其族于洛阳。关东乱,庄宗虑衍为变诏杀之。诏云:“王衍一行并宜诛戮,已经印署。”居翰在密地揩去“行”字,改为“家”字,遂止族。其近属伪官从行尚千余皆免。

宋曹彬,字国华,谥武惠王。攻南唐垂克,忽称疾不视事,诸将问疾,公曰:“余病非药可愈,愿诸君共发诚心,誓不杀一人,则自愈矣。”诸将焚香自誓,明日称愈,遂克南唐,城中安堵如故。

子骏福星,西山活佛。

宋鲜于侁,字子骏。景祐初除利漕,上曰:“鲜于侁定利路役书,可为诸路法,移京东漕。”温公曰:“东土民不聊生,福星往矣,安得百子骏布之天下乎?”

宋真西山先生知泉州,视民舒惨,犹己休戚,苟有毫发可以及人,不敢不尽其力。其去也,邦人为公立生祠,有诗云:“西方又出一活佛,南极今添两寿星。”

韩通收骸,温叟瘗骨。

周韩通,少应募,以勇力闻。显德二年,河北大兵之后,遗骸满野,通悉收,瘗为万家冢。

宋刘温叟中丞,尝令其子市药,药有天灵盖,温叟问此何从而产,对以人骨,即命瘗于郊外。

徐积避蚁,苏轼放鱼。

宋节孝徐先生积,自少戒杀,见聚蚁,惕然,惟恐伤之。

宋苏东坡云:“吾少不喜杀牲,近年始不杀猪羊,然间嗜蟹蛤。自去年脱狱,遂不杀一物。饷蟹蛤者放之水中,虽无活理,亦愈煎烹。亲经患难,不异鸡、鸭之在庖厨,不复以口体故使有生之类受怖苦耳。”又曰:“烹者则食,生则放之。”

子方马老,鲁恭雉雏。

魏田子方出,见老马于野,问曰:“此何马也。”御者曰:“故公家畜也,罢而不能为用,故出放之。”子方曰:“少尽其力,而老弃其身,仁者不为也。”束帛赎之,穷士闻之,归心焉。

东汉鲁恭为中牟令,蝗不入境。河南尹袁安使仁恕,掾肥亲往察之,恭随行阡陌坐桑下,有雉过,止其旁,旁有童儿,亲曰:“儿何不捕?”儿曰:“雉方将雏。”亲瞿然而起曰:“蝗不犯境,一异也;化及禽兽,二异也;竖子有仁心,三异也。”

曹王墙壁,景洪仓扉。

宋曹武惠王彬尝曰:“自吾为将,杀人多矣,然未尝以私喜怒辄戮一人。”所居堂壁坏,子弟请加修葺,公曰:“大冬,虫蛰墙壁瓦石间,不可伤其生。”

五代刘景洪,世积善,号长者。景洪造仓囷,方〈隔〉眼扉,容乌雀入食,出入频,顶毛多脱。人见雀顶无毛者,皆谓“刘家雀”。

濂溪窗草,伊川柳枝。

宋濂溪周先生,窗外草皆不锄去,曰:“与自己意思一般。”

宋伊川程先生,哲宗朝在经筵,请曰:“陛下盥而避蚁是乎?”上曰:“然,诚恐伤之尔。”先生曰:“推此心以及四海,帝王之要道也。”一日讲罢,上忽起戏柳枝,先生进曰:“方春发生,亦不可无故摧折。”

凡兹故事,纯归于正。用训童蒙,养其德性。久久安习,蒙可作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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