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舒儿回到西苑却看到了静安公主。
“小姐,怎么样?皇上说什么?”苏嬷嬷最为紧张,忙迎上前来问。
“皇上只是找我叙了叙家常话。”月舒儿轻描淡写一语带过,然后跟静安公主寒喧。
苏嬷嬷因为公主在,没有再问什么,却也知道绝不象小姐说的那样简单。
“父皇居然还找月姐姐话家常?”静安公主也才不会好奇。
“我也正奇怪皇上又是怎么知道我这个小女子的呢。”
静安公主掩口轻笑:“姐姐现在是京城的名人,早就传到宫里去了。楚冬……四皇兄也在父皇面前提到过你,上次宴会时父皇还曾问起过你。只是当时姐姐跑哪里去了,怎么没来见驾。”
“我当时不舒服。”月舒儿含糊地带过:“想来公主也没少提过我吧?”
“象你这样的奇女子,就算是父皇也会好奇啊。”静安公主算是承认了。
月舒儿禁不住苦笑,她可没觉得有什么荣幸。
月舒儿带静安公主去望月阁喝茶纳凉。静安公主这一阵尤其闷,父皇跟皇兄都在商议跟秦国议和的事,再加上最近又要赈灾,好一阵没有人能带她出宫了,所以这次出来格外兴奋。
望月阁在小月西苑算是最高的建筑,有三层,坐在顶层几乎可以俯瞰大多个西苑,跟书斋那边隔着一堵墙,所以能看清书斋里人在做什么。现在春试放榜早就过了,大多数应试的举子都离开了京城,不过因为这里的环境十分清静舒适,所以平日里也还是有文人墨客络绎不绝地来此读书交流。
“你这里真是自在,我每次来都不想走。”静安公主靠着栏杆看着楼外的风景喟叹。
“那公主就住下吧。”月舒儿轻啜着清茶道。
静安公主叹了口气,她想是这么想,可也知道是不可能的。闻着杯子里袅袅的茶香,又道:“听说你又开了间茶庄,生意十分兴隆,是吗?”
“还好吧。”月舒儿平静地道。
茶庄是借着李禺的便利开的,闽南的茶叶自古闻名,只是碍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所以算是物以稀为贵。京城的达官贵人又多,都不惜银子只为尝鲜,所以她的茶庄也是常常供不应求。
“谁娶了姐姐都是好福气。”静安公主感慨。
月舒儿却不以为然:“别人只怕不是这么以为。自古以来商人地位从来都很低,谁会喜欢娶一个整天抛头露面的女人呢?”
“所以你直到如今还不聚众吗?”静安公主好象恍然大悟,忙安慰:“姐姐不用担心,以你的人品、样貌、智慧绝不输任何人。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我去请父皇给你指婚。”
月舒儿淡淡一笑,心想:皇上刚刚已经指过了。
“我现在还不想嫁人。就算要嫁也要找一个我真心喜欢的人嫁。”
静安公主不无敬佩地看着她,突然感怀身世,又叹了口气道:“我真羡慕姐姐这么自在,哪象我,就算是公主又怎么样,自己的婚事也由不得自己。”
“公主是心有所属了吗?”月舒儿从她的失意中领悟什么。
静安公主没说话,没点头也没摇头,但看她郁郁愁伥又欲语含羞的样子也八九不离十了。
“公主身份尊贵,无论喜欢什么人都是他的荣幸。而且皇上又很宠爱公主,怎不请求皇上给公主赐婚。”
静安公主粉颊更炽,只是眉宇间的愁伥更浓了,难得扭捏地道:“他……他并不知道。”
“公主为什么不对他表白?”
“说不得。”静安公主忙摆手,竟有些慌乱。
月舒儿更奇怪了,但见她不肯说也就没再追问,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句就掀过去了。
皇上召见过月舒儿后,苏嬷嬷一直担心还会别的事,但看好几天过去了也没发生什么事才慢慢放下心来。
月舒儿倒是一派坦然,日子虽然过得并不轻松,倒也平静。
就在一切又慢慢恢复平静后,这天宫里突然又来了人,还是上次的李公公。他次带来的是皇上的口谕,宣月舒儿即刻进宫。
所有人又惊又喜又忐忑。苏嬷嬷低声询问李公公皇上宣小姐进宫是什么意思。
李公公笑着说:“小姐进了宫自然就知道了。”
苏嬷嬷无奈,但看李公公面带笑容,神情比上次要亲善随和得多,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月舒儿没有苏嬷嬷那样紧张,其实是想开了,真要有事紧张害怕也无济于事,所以就换了衣服跟着李公公进宫了。
进了宫,李公公并没有带她去金銮宝殿,反而把她带到了御书房。月舒儿想想也是,她又不是什么朝廷官员,也不是来商议什么国家大事,所以她还不够格去那里。
不过在御书房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时,月舒儿也有些无语的感觉。
御书房里,皇上坐在龙案后面,他身旁站着楚冬跟楚礼——月舒儿好一阵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监督赈灾回来的。前面还站着魏子义,另一个人居然是她想不到也不想见的陈侍郎。
月舒儿一走进去,五双眼睛神色各异地看着她,让她有种马戏团里小丑上台的感觉。
月舒儿向皇上行了跪拜礼之后,又向楚冬、楚礼行了礼,跟魏子义点头致意,偏偏刻意忽略了陈生。
“月舒儿,你知道朕今天叫你来所为何事吗?”皇上开口了,其他人都噤声不语。
“民女不知。”月舒儿低着头恭敬地回答。
“李洪,宣旨。”皇上吩咐李公公。
“遵旨。”李公公领旨,这才举起一道圣旨道:“月舒儿,领旨。”
月舒儿看这架势不得不跪下来:“民女在。”
李公公站在御前,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民女月舒儿聪慧贤淑、胆识过人,虽身为一介平民,却胸怀天下,悲天悯人,主动捐款救济灾民,解救国难,其善心可表,勇气可嘉,甚得朕心。朕念其幼而失沽,身世可怜,特收为义女,赐封为望月公主。钦此!”
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让月舒儿措手不及,愣愣地竟忘了要说什么。
李公公擎着圣旨半晌见她没反应,咳嗽了两声赶紧低声提醒:“公主,快谢主隆恩啊!”
月舒儿这才清醒过来,心里百叶陈杂说不清是喜是惊,不过还是磕头谢了恩。
双手接过圣旨,月舒儿还是有种在梦中的感觉。
“恭喜公主得此殊荣!贺喜皇上又多个了女儿!”第一个过来祝贺的竟然是陈生,脸上的殷切看得人想吐。
“舒儿……不,公主,这可真是好人有好报。”魏子义也高兴地道。
月舒儿只是冲魏子义笑了笑,扭头就对上楚冬烁烁生辉的星眸。她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他只是站着深深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嘴角微微地上扬。
“舒儿,”倒是楚礼走了过来,温声道:“我们从此是一家人了。”
月舒儿回眸看他,心里却突然被这“一家人”震动了,曾经她是多么想要些亲亲热热、和和美美的家人,如今心愿算是实现了吧,可是却完全没有想象的那样美好,总觉得好虚幻。
月舒儿一进恍惚,面对着楚礼出了神,看在别人的眼睛里倒有些象“含情脉脉”,一时间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幻不定,楚冬的脸色更是阴沉了下来。
“舒儿。”还是皇上开口唤回了月舒儿的神智:“前几日朕听闻你跟陈侍郎的恩怨,知道你受了许多的委屈。现在朕将他叫了来,你有什么委屈尽管道来,朕今日给你做主,讨回公道。”
月舒儿看着皇上,心里有股热流在慢慢涌动。在月舒儿跟陈生的这件事上,她确实遭受过诸多责难,虽然她问心无愧并不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但在听到皇上这么说的时候心里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人在得意时,锦上添花很容易,但一样让人忽略,在人失意时,雪中送炭得太少,可哪怕就是一句体贴安慰的话也叫人感触颇深。所以月舒儿不管皇上说这话是真心还是有意拉拢,至少处在皇上这个位置能想到给她这个小女子出头,这事本身就已经不容易了。
“皇上……”月舒儿刚要开口说话,就被陈生打断了。
陈生听了皇上的话后立刻脸色大变,急忙跪倒,战战兢兢地道:“圣上恕罪,臣知错了。只是臣也是被逼无奈。当初臣得公主相助上京赶考本是一心想着考中功名后回去报答公主的,只是尚书大人恩威并施非要招臣为婿,臣如果不答应,就不安排臣的官职。也怪臣意志不坚,臣有负公主,臣知罪,望圣上宽恕。”
月舒儿看着他跪趴在地上卑躬屈膝的样子就说不出的恶心,读书人读到为功名利禄出卖尊严,还不如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
皇上只是淡淡地撇了陈生一眼,问月舒儿:“舒儿,你怎么说?”
“皇上,”月舒儿道:“那些事都是过去的事了,舒儿不想再提。”
“他害你名节尽损,倍受世人非议,你也不在意吗?”
“那也只能怪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如今吃一堑,长一智,舒儿还要感激陈侍郎呢。”
陈生伏在地上的身体抖了一抖,他自然说得出月舒儿这是在说反话。
“也罢。”皇上道:“陈侍郎,舒儿知书达理,不与你计较,朕念你有苦衷就不降你的罪了。”
“谢皇上开恩!谢公主宽宏大量。”陈生急忙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