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嬷嬷此时额头冷汗涔涔，这个话不是没想过，可她和公主的日子太苦了，那时总觉得皇后总归是公主的亲骨肉，但如今……眼前的女子，这到底什么和什么？难道世上真的有移魂换形的术法？
蓦然闭上了眼，“我才是娘亲的女儿，阿姆记住了！”
文嬷嬷的耳边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她知道人生的轮盘又要转到不同的地方了，眼前却不知是福是祸。
而此时的上阳公主终于动了，她拿起了刚才蓦然喝过的杯子，饮了一口茶，以袖遮口，以帕轻拭，纵然袖拢残破，帕子旧黄，可依然高贵如仙，带着皇家人才有的风仪。
蓦然轻轻一笑，极为温柔：“女儿回头就给娘亲制新衣，绣罗帕！”
客店之内，文嬷嬷和杨嬷嬷在下，蓦然和上阳公主在上，锦心与冷侍卫伺候在外，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那两个嬷嬷面面相觑，浑身颤抖，唇色发白，“你……你……”
“你们听到的都是真的，既然我们要生死与共，我便准备坦诚布公，阿姆，我便是你从小带大的然儿，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到了夜梓幽的身上，可是……我的确就是……”
“我来问你……”猛地抬头，文嬷嬷眼神如炬，“我家小姐从小最喜欢吃什么？”
“四岁时贪吃桂花糕，十岁时喜欢橙酿蟹，从那以后，然儿就开始精研厨艺，学习药膳，再不挑食！”
“那么我问你，她三岁时，我家小姐可有被相爷罚过？”
“三岁时，我从阿姆这里得到了一个缝老虎，爱不释手。可一个不慎，被同岁的妹妹抢走，那时的然儿幼儿心性，不服不甘，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对妹子不依不饶，推推搡搡，却被阿爹撞个正着，然后阿爹罚然儿，不可进食，在祠堂静跪一夜！”
说这个话时，蓦然闭上眼，她想到了白荷，比她就小几个月的白荷，已经死了！
那一次，白姨娘她一个大人跑来对自己说，要借那小老虎给妹妹玩，其实相府哪里少了一个玩偶，她不过就是故意的，只是三岁的自己如何懂得这其中利害，傻愣愣地给出，又傻愣愣地去讨。讨不到，自然不甘心，发生了那一幕后，她还害得母亲被父亲一起责问，说她教养的女儿不知谦让！
“好，那我再问你，小姐和公子小时候并不亲厚，你可知发生了什么，关系才变好的？”
“自然是我的出生咯！”轻轻一笑，一滴眼泪被吞下，“我若未生，阿哥和谁亲厚，这个话原在我五岁前，哥哥经常挂在嘴边，他说，幸亏娘娘降下妹妹，我兄妹同生同命，无法分离。可五岁之后，阿爹说哥哥一个男子，不可将与闺阁女子的情谊挂在嘴边，即使是亲妹子也不行，阿哥此后，便再不提了！”
话到此时，文嬷嬷已经掩面而泣，“小姐，小姐呀……”
“阿姆……”
“你真的是小姐……”一把抓住了蓦然的手，文嬷嬷摇头再哭，“上天不公呢，我家小姐，是凤凰蛋似地宝贝疙瘩，怎么就到了这么个妓子的身上！”
怔怔而难语！
蓦然知道，很多事是很难改变的，还好那个真身尹蓦然如今是做错了很多事，不然自己或许更难被接受，她只有低低解释一句：“然儿不是青楼女，然儿是清白的！”
“小姐呀，老奴不活了……”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是哪个杀千刀的这样对付我们家小姐，是哪个呀？这种事怎么能让我们家小姐去承受？这是拿刀子割你娘亲的心呢！小姐，公主她要是知道了，得心痛到什么地步呀？小姐，你这么多年吃苦了，老奴没用呀，这么多年拿个破烂当白银，老奴惭愧呀！”
“阿姆不要说了！”蓦然强忍了泪，她何尝不知道，这个结果是要硬生生铬痛母亲的心的！
这个真相，若是放在从前，她是真的是不敢说的！
因为就算母亲和父亲他们两人信了又如何，他们没法认她呀，家里的姨娘，父亲的政敌，一个个都虎视眈眈，亲儿身为青楼女，如何为她洗白，养在身边，如果真的放进来了，也是遭人白眼，岂不是给爹娘添了伤心。她真的不想生事，与其折腾出一点希望，闹得所有人不安生，不如自己一个人吞下所有痛苦，可现在不同了……
“你说，你是尹家大姑……”杨嬷嬷咬了咬唇，她自然也是信了九成九的，但她也要试一试，“你可记得，你是怎么得到我们几个信人的联络方式的？”
“那是九年前，那一年我刚刚及笄，才十五岁，父亲让我协助内务，特特把你们三人的性格与生平说了，他说关键时刻能用，但不要轻易用，特别是太医和侍卫，一旦暴露，后患无穷。而嬷嬷的话，在我十五岁有次入宫时，你曾远远地给我递过眼神，我记得住！”
“是的，可你没有看我，我以为……”
“你以为尹蓦然不知道你这号人物，所以她并不是你要侍奉的主人，对不对？所以……你跟了我！”
“尹家小姐！”杨嬷嬷一起跪了下来，“你……你真是尹家大姑呀！”
“今日说了实话，是因为你们都是可信之人，在然儿的眼里，你们与然儿的母亲也差不多，我们这里，已经是同生同命，两位阿姆，都起来吧！”
“小姐……”
“卟……”
就在大家还想说些什么时，就听到一声响，蓦然转头，看到上阳公主用夹子夹开了一颗核桃，然后往口中递！
蓦然眼中还晶莹一片，面上温柔一笑，“娘饿了，是不是？来，女儿帮你！”说完，她就去拿公主手里的夹子，可没想，被上阳公主一下子闪开。
“卟……卟……”
“小姐，公主自从病了，就是这样了，她不认人了！”文嬷嬷声声带着哭音。
“阿姆以后不能再喊娘亲公主了，要叫她夫人。至于我，便是……少夫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