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一更,寝宫里的氛围却紧张异常。奴才丫鬟奔进奔出,又是端水又是送药,御医们更是一头忙活,又是听诊把脉,又是商讨下药,忙碌中无意飘荡出令人沉重的惋惜声。
宫里的主人凝神屏息望着床榻上只剩半缕清魂的楚萱,眉头越皱越紧,目光越来越凌厉,再也沉不住气,上去随便抓起一名御医便劈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死要活,都给我回个话!”
而不幸被拎起的那位御医正是曾经救治过楚萱老毛病的韩御医,他见过太子为她不顾一切的模样,恐惧更甚,身体在空气中哆嗦,望他却不敢回!
“到底怎么回事!”攥住他肩膀的力气加了一分,只叫韩御医疼痛难耐。
“殿下……饶命……”韩御医满脸哀求,又迅速组织刚才与几名御医商讨的定论和自己探诊的结果,犹豫道:“这名姑娘虽有身孕,但是她身子本就单薄,保不保得住,恐怕要看造化!”
只听得“嗖”地一声,脑里凭空穿过一只利箭,最后停落在心上……空洞,疼痛,纠结,一样样地袭来,想问却开不了口,只剩如夜狼般尖锐的眼神看着御医,无神地看着,让周围的气氛即刻陷入僵冷之中。
“殿……殿……殿下……”韩御医见他没有从前那样发火,便怯懦开口道。
只是那张脸,比他发火的时候更令人胆颤心惊!
他仿若回过神,目光闪烁着轻扫过床榻上的人,重新定格在韩御医身上,眼神狰狞得令人害怕:“她身孕有多久了?”
冷若冰霜的声响在空气中穿梭,令在场的人不由自主退却,而回话的韩御医更是战栗不成句:“禀……殿下……大……大概……一……月……有……有余……”说完,便感觉自己肩膀上传来毁天灭的疼痛:天哪,手要断了!
“一!个!月!”此刻他所说的话,仿佛全是凭意识,没有经过任何的神经,木偶般的重复过滤着他认为对他最重要的字!其实,他所有神经,在刚才那刻,已全数崩裂而断!
哈……哈……他真应该大笑,大笑一场……
“殿下,饶命……”韩御医强忍着断臂的疼痛,怯懦求饶道。
“好啊!”龙霄突然敛容,望向床上的人儿,畅快应道:“给她配几副打胎养身的药吧,你们不必那么费力去保她肚里的娃儿!”
那一脸的爽快明是带着一种无人能解的痛快报复心理,那种毁灭性的气息让人由衷地害怕!思及此,韩御医忙点头应道:“是,是,臣现在就配……”
含笑放开他的肩,又狠狠转过身走向床边,对在场所有的人冷冷宣布:“都给我下去,今天的事情谁都不准传出去。”
空气中的诡异氛围,几个奴才早就战战兢兢,见他这么一说,几人忙揖身作别,逃也似地离开了寝宫!
殿内重归于宁谧,龙霄重做到床缘上,满目茫然凄绝,一手徐徐抚上她苍白面靥,头脑里像被人挖空了一般,想张口说几句,却发不出声音。下一刻,眸光里闪过一丝执念,空白的脑子里填进一抹嗜血渴望,面庞霎时妖冶到如邪魅夜帝般,双手用力按住她单薄双肩,拼命地晃着她若柳枝般虚弱的身体!
“告诉我,你是被逼的!告诉我,你是被逼的!快告诉我……”绝望而沙哑的嘶吼声如受了伤的狼王,没有震慑力却令人莫名心伤。
“殿……下……”陷入昏迷的楚萱被这样失控的震荡与疼痛模糊晃醒,微瞠开虚弱的双眸,无力地看向龙霄,满目不解与疑问。
“醒了!”又倏然松开她的手,冷意的眸光在泛黄的灯光中闪烁着,找不到归处。
“殿下……刚才我晕过去了?”纯然的目光里只是迷惑着,平静的面靥轻轻泛起一层柔和的光,令人轻易失去心智。哪怕,此时那张苍白的容颜不在艳若桃李!
龙霄眉头微抽搐着,欲言而至。
沉默见,门外响起一个敲门声,紧接上一名宫女的见谨声:“殿下,药熬好了……”
“进来吧……”龙霄淡淡斜睨,又将目光重新拉回到楚萱身上,神色冷漠而复杂。
大门被轻声推开,唯唯诺诺走来一名小丫鬟,仿若在针尖般行走,端盘的手在灯光中打颤,眼神全聚焦在盘中的那碗药,额头上竟然渗出一些细汗!
她生涩的动作,与曾经的自己好像……思及此,楚萱嘴角勉强扯开抚慰般的笑:“不要紧,慢慢来……”
小丫鬟猛一抬头,目光对上她温和的面靥,身体战栗得更厉害,再无措瞟向龙霄,眼神重新跌进惶恐,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下自己,细步走到龙霄面前,俯身跪下:“殿下,楚萱姑娘的药好了……”
龙霄默不作声地端过盘上的药,平静道:“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丫鬟磕一个头,站起身,犹豫望楚萱一眼,疾步走出了门槛。而那一眼恰巧被楚萱所捕获,像一根尖细的刺痛插在自己的神经上,疼痛地跳跃着……清澈的眸光里多了些不安,复瞟龙霄一眼,微颦眉道:“殿下……楚萱是老毛病吧?”
“嗯,是老毛病。”龙霄轻描淡写道,捏住羹匙缓缓搅动着碗里墨色的药,看它袅袅升腾出一阵阵热气。
闻道这股刺鼻的药气,楚萱莫名恶心,想吐却呕不出来,便赶忙去推挡:“殿下,这药我不想喝。”
“不,你不能不喝。”拨开她的手,将要端到她嘴边,依旧平静道:“你要好好养身子,才能伺候我……”他的眸光非常平和,平和得能看透里面的深邃,深邃得不见底,令自己心里莫名发颤!
“殿下……我不喝……”楚萱畏惧往床内缩去,这股令人厌恶的药味让人发寒,直觉告诉她,她不能喝,不然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甚至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