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天走到欧阳一帆身边,把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你在想什么?”
欧阳一帆猛地一惊:“爸爸!”他抬起头看着他,满脸的黯淡。
“儿子!”***天颤抖地抚摸着他的脸,那一刻,无数的疼痛与不舍浸透了他的情怀,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你现在长大了,该有多好!”
欧阳一帆不安地看着***天:“爸爸,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天顿时愁肠百结,他拧紧了眉头,嘴唇都抖动着:“帆帆,你要快乐起来,否则,爸爸也不会快乐的,永远都不会快乐的,永远,你懂吗?”
“我懂,我懂。”欧阳一帆拼命地点头。
“儿子,爸爸好想看着你长大!”***天忧伤地看着儿子,眼睛中似乎融入了千言万语。
“你们爷儿俩在干什么?神秘兮兮的,快去吃饭!”徐淑惠大喊道。
“来咯,走,儿子!”***天完全恢复了谈笑风生的状态,他拉着欧阳一帆走到饭桌前,“儿子,老爸的手艺不错吧?色香味俱全!”
徐淑惠笑着看了他一眼:“恐怕只有色香俱全吧!味儿儿子可是还没有品尝到!”
“我这是爱子心切嘛!”***天说着,“儿子,尝尝老爸的清蒸鸡腿!”
“我看你是自夸心切!”徐淑惠笑着在欧阳一帆碗里添了一勺汤,“帆帆,慢点吃,别噎到了!”
“徐淑惠,你也坐下嘛!否则就是对我手艺的极大不恭敬,为了弄好这桌菜,我可是忙了整整一个下午,现在,我要去弄瓶酒,自斟自饮咯!”***天三步两步地跨进了里屋。
“妈妈,你有没有发现,爸爸今天有点儿不正常!”欧阳一帆放下筷子,睁大眼睛,看着徐淑惠。
“正常,正常的过火!”数惠含笑地看着里屋。
“我一个大老爷们,喝酒也没什么意思,你们娘儿俩都陪我喝一杯!”***天掂了一瓶酒,兴冲冲地走了出来。
“海天,你没有醉吧!”徐淑惠担忧地看着他。
“放心,世人皆醉我独醒!你还以为我真要你们喝呢!”***天倒了一大碗酒,捧在手中,“我要你们以茶代酒,不,以汤代酒,这总行了吧!”
“你呀,老不正经!”徐淑惠笑着在自己和欧阳一帆碗里各添了一勺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夫人,这碗酒,我敬你,祝你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快快乐乐!”***天一仰脖,一碗酒就见了底。
“哎呀,你以为你在喝水呢!”徐淑惠连推带搡地把碗抢了过去,“如果你还拿我当夫人,就不要喝了!”
“徐淑惠!”融于***天眼睛中的既有深重的情意,又有无限的哀伤,“能够娶到你,我今生也就无憾了!”
“你在说什么?”徐淑惠红了脸,“今天又不是世界末日!”
***天猛然拿起酒瓶,对着嘴灌了下去,“我一生寻觅,冷清至极,那些东西,仿佛是无止境的尘埃一样,带给我的有悲伤,有凄迷,有无奈,但更多的还是一些无法说清的东西。那些东西,凄迷了我的一生!也让我的心变得无奈!”
“海天!”徐淑惠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诗兴大发,诗兴大发!”***天放下酒瓶,苦笑了一声,“我只是在想,赵明诚何德何能,让一个孤苦女子如此对他思念!”
徐淑惠长舒了一口气:“你今天是怎么了?神秘兮兮的,弄得人一惊一乍的,你都快把我的魂儿给吓飞了!”
***天用双手重重压住她的肩膀,热切地盯着她的眼睛,“回答我,如果你是李清照,你会怎么办?”
“海天!”
***天的眼神依旧凝固在她的眼睛里。
“真的要我说吗?”徐淑惠的口气凝重了。
***天无语,但眼睛中的股股坚定却使人无法抗拒。
“我会追随赵明诚的灵魂而去!”徐淑惠的语调里蕴满了义无反顾。
***天也不避讳欧阳一帆,激动地把徐淑惠涌入怀中,任无尽的泪水洒落到她的脖颈上:“有你这句话,我就不枉此生了。可是,我不要你做李清照,为赵明诚殉身的李清照!”
徐淑惠抬起头,脸上遍布泪痕:“所以,你也不做赵明诚,你是***天,我是徐淑惠,李清照和赵明诚早已逝去了,我们不要做他们,也无法做他们,他们只是历史上的一个影子,无牵无挂的影子,我们不同,我们还有帆帆,为了帆帆,我们都要活下去!”
“不,你错了!”***天轻轻抚摸着她被泪水打湿的头发,“李清照没有为赵明诚殉身,尽管他们爱的那么深,那么痴,那么炽热,她还是改嫁了,带着对亡夫深切的爱又一次披上了凤冠霞帔。死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每个人对死,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赵明诚的死,非他所愿,李清照的改嫁,是命运所逼,命运就好像一个环,将每个人都紧紧笼罩住,人们必须遵循这个轨迹生活,没有选择!”
“不,海天!”徐淑惠沉痛地大叫,“我指的不是历史上的李清照,而是几千年前,几万年前的李清照,当年,她怀着满腔苦苦思念,跳下悬崖,殉了情,我就是那个李清照,而你就是我殉情的赵明诚。当年,我了无牵挂,比翼双飞,魂灵结合,而今早已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不再是曾经的我们,我们爱过,我们恨过,我们生活过,我们亡去过,可那已经是几千年,几万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我们再也不能那样做了,因为上天给了我们一个帆帆,我们若死去了,灵魂会不得安宁的!”
***天楼紧她,眼睛里闪现出从未有过的悲痛:“有时,一个人真的无法逃避命运!”
“我不听,我不听!”徐淑惠挣脱了他,“我终于明白你今天兴致勃勃做这么多菜的原因了。你再同我诀别,我不要,我不要!”她一把掀翻了桌子上的盘子,碟子,“什么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什么凤凰台上栖袅鸟,什么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什么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我不要,我不要,我统统不要,你不要用这些东西来哄我,来骗我,我不会上当的!你想最后给我留一个好印象,告诉你,***天,你没有得逞,我恨你,恨你,恨透了你。***天,我给你说清***天,你休想撇下我们孤儿寡母,休想,就是你下了地狱,我们也会缠着你的!”
“徐淑惠!”***天痛心地抓住她的手,“你不要这样闹了好不好?”
“海天!”徐淑惠痛哭着俯到他的肩上,“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强盗土匪也好,地痞流氓也好,哪怕是警察正在缉捕的逃犯,不到他们搜到这里的一天,我绝对不会把你交出去的。假如他们真的找到这里来了,我会陪你一起坐牢,直到刑满释放,放心,这里很隐蔽,很秘密,即使你是杀人犯,警察在各地通缉你,他们也不会想到你就在这个小镇上,为了更安全一些,我们一起隐姓埋名,你不再是***天,我不再是徐徐淑惠!”
她突然抬起头,充满希望地看着***天,“海天,一定没有事情了,你想想看,十三年都已经过去了。十三年来,一切都风平浪静,那个案件说不定早就被压下不管了,你没有必要受到良心的谴责,更没有必要为什么去死。因为前世已经结束了,在十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就已经结束了。前世,就把它当作一场梦吧!相信我海天,我们已经死过两次了,几千,几万年前死过一次,十三年前又死过一次,这一世上天一定会格外恩宠我们的!我们绝对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我们会活下去,一直活下去,等到老的走不动地一天,我们再一起爬到山崖边,携手跳下去,答应我,海天!”她的眼里含着泪,但脸上却挂着一幅甜美的笑容。
***天的眼神逐渐被她的笑容燃亮了,但很快又黯淡的如同一片惨淡的云,徐淑惠凄凉地盯着他,“海天,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一点儿都不为之所动吗?你离去的心就那么坚决,我的话句句赤诚,句句掏心窝,你居然半点儿都不动容,***天,你既然不能忘记过去,那就告诉我,你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天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没有言语。
“***天,你这个软蛋!”徐淑惠大吼道,“罪再大能打得过杀人吗?别人还没有来取你的命,你自己反而双手奉上,你奉给谁?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吗?你以为别人很在乎你的死活吗?现在,他们生活着,你死了,别人同样还是生活着,你连他们的一根头发丝都应想不到。或许他们根本就忘记了,你***天是何许人,更别提你是怎么死的了,你以为到头来影响最深的人是谁呀,不还是我们母子二人吗?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徐淑惠抹起了眼泪。
***天拧紧了眉头,还是无语。
“***天,你到底还是不是一个人呀,你哑巴了,难道你非得把我逼死不成?”徐淑惠突然冲进里屋,拿起一把菜刀,“好好好,我死,我死,免得活受罪!”
“你要干什么!”***天一步跨向前打掉他手中的菜刀,“你非要把我气死不可!”
“海天,你答应了--”徐淑惠惊喜地泪水夺眶而出,她靠在***天肩上,久久地靠着,似乎要靠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