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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鳳城瑣錄

鳳凰城僻在東南邊門在鳳凰城東南其地形山水即瀋城人多不之知況都中乎官其地者率無筆載居人亦鮮讀書好事者軼事恐久而胥湮也予於強圉作噩之春仲抵任即詢訪故蹟惜無知之者求十一於千百浸錄成帙半皆瑣細用備攷核朝鮮貢員亦時相過訪並問其國中典故亦間有所得集其語附焉其大政令邊裔微官固不能知且有所諱避而戒不言也時為歲之仲秋朔日

鳳凰城邊柵在盛京城巽隅南一度六十分東一度自盛京一十里至渾河堡十里白塔舖八里火石橋二里斬將堡五里鮑家窪子五里沙河舖十里長興店五里板橋舖五里十里河入遼陽州界五里五里台五里山藥舖五里烟台五里萬寶橋五里爛泥舖五里三道壩五里張家台五里接官亭十里迎水寺十里遼陽州城三里額房十五里高里葱十二里望寶台八里大石門嶺七里小石門嶺五里柳河子七里通官站八里馬蹄嶺五里浪子山五里二道河十里貨浪溝十里牛頭崖十里樣子嶺十里塔灣五里金家嘴子五里大高嶺二十里崔家店三里底塔十里連山關五里劉家嶺五里高家嶺五里分水嶺入鳳凰城城守尉管界十五里草河口十里和尚莊子十五里通遠堡十里二道房身十五里林家台十里金家河五里劉家河十里雪裏站二十里四台子十里二台子十里鳳凰城三里山嘴子五里舊邊十四里長嶺子八里邊門總四百五十八里其驛馹者八【十里河迎水寺浪子山甜水站連山關通遠堡雪裏站鳳凰城】予仲春蒞任值大雨春冰乍泮行殊囏載紀行中

邊門在鳳凰城東南三十里鳳凰山之麓植木柵為繚垣屋三椽中為門施管鑰焉邊門章京司之是為通朝鮮之孔道康熙二十八年初設領催一名兵九名雍正五年添領催一名兵十九名乾隆六年添兵二十名十一年於兵額內改領催二名【不設臺丁】

榷使國初不可考康熙三十九年七月初九日戶部題據盛京戶部侍郎海帕題稱盛京各稅俱交城守尉管取此亦交鳳凰城城守尉並先派京員試收欽依行

雍正五年十月十七日奉上諭鳳凰城中江稅著盛京五部堂官於五部司員內揀選奏聞派出管理一年更換欽此遂於是年揀選具題旋經戶部議令嗣後俱送部引見稅額初定二千兩【見康熙三十八年侍郎海帕題疏】

康熙四十一年經自京揀派員外郎鄧德試收增至四千兩

雍正七年郎中伊爾們增火耗八百兩

乾隆九年三月侍郎雙喜因每歲闕額奏請派京官試收乾隆十一年八月奉旨派出試收之內務府佐領恩特二年期滿具報經戶部酌中議定以三千二百九十四兩作為定額以歲春冬之季徵之盖朝鮮賀正旦使以三月出邊領時憲書員役以十二月初旬出邊也雍正十一年十二月戶部議定飯銀領冊檔十六兩季報各十六兩考核三十二兩

國家嘉惠遠人凡鮮人之物毫無收取所抽乃邊門商民之互市者馬市之兵丁台站門柵人等所易牛馬農器亦納稅焉其有非時之謝恩稱慶諸典禮往來者則別為造報

馬市設於中江歲春秋仲月望後朝鮮員役以牛貨濟陳於江干駐防兵丁台驛夫以布七千五百十四段易牛二百鹽二百九十九包海菜萬五千八百觔海參二千二百觔大小紙十萬八千張綿麻布四百九十九段鐵犁二百具以京畿平壤黃海三道商各一人承辦義州知府率員役領之所具糗餌薧魚稱之曰宴其官商曰別將

榷使無衙署僦民廛以居無胥役惟城尉撥有兵丁三人供使令歲支公用銀二百兩蔀屋柴門終日靜坐是以家瀋城者率以榷事小畢即促裝歸歲數往返焉【其京員試收者給費用銀四百兩旋停】其貢物自邊門城尉僱車至瀋將軍衙門派員僱車解禮部交納携帶之貨物則攬頭代為僱車運京

鳳凰城邊柵北自石人子與靉陽接界南至海濱亙百六十里有奇出柵至與朝鮮分界之中江北遠而南近其地皆棄同甌脫者蓋恐邊民擾害屬國乃朝廷柔遠之仁設官置汛立法綦嚴

邊外亦產參近邊之旗民及登萊流寓每私往覓之然生者甚少且不如靉陽以北者之堅碩也故察邊外之私參非鳳凰城之要政云奉天南濱大海金復蓋【奉天有金州復州蓋州】與登萊對岸故各屬皆為山東人所據鳳凰城乃極邊而山之陬水之涯草屋數間荒田數畝問之無非齊人所葺所墾者齊人性貪而狠遼人性愚而戇不為愚弄即成囂訟予在瀋時與司農署郎會鞫嘗觀廣志繹謂滇省皆為豫章人所佔吾於遼之有山東人也亦云

邊門地多沙鹼生植殊薄所種惟黍豆數種而已麥間有之稻則絕不生歲半仰給遼陽之粟大約喜旱而惡澇其惡春澇為尤甚四節之序雨暘少愆即告歉焉其勢又與瀋城不同所居旗民自耕牧外惟事捕獵故善鳥磧者多雖兵丁皆疏於騎射以邊山多林莽不可以馳逐且三時皆在田而練習之日少也

疾病無醫人雖亦知服藥而無從得有攜至者不問溫涼補瀉而餌之矣往往致斃非然則委之於巫巫者備極作態以索謝焉余館之右有延致之者終夜喧豗撮弄病者欣欣俯而待命殊不耐觀

鳳凰山綿亙二十餘里山勢嵲嶫遙望峯巒直立自東北徑入約行石級五里夾途皆水石有樹春白花微馨類玉蘭土人即呼為玉蘭是為逍遙寺【士人呼為逍遙寺】寺正殿三楹左右廊房各三楹出寺自右而上徑頗陡行二里至藥王廟殿三楹右廂三楹為延客之所前房三楹廟祝居焉越右廂陟小石崗結草為團廬祀碧霞元君呼為孃孃頂由團廬後尋徑穿石洞有小殿一楹祀大士為觀音閣歲四月下旬八日賽社男婦叢集焉由藥王廟南行二里許越一山岡岡上有隆恩真君像【無殿宇露立殆石像而施丹黝者】下岡則朝陽寺也寺殿三楹東廊三楹為客堂堂東窗外有茆亭一亭前鉅石上鑱五龍潭三字西廊三楹為庖湢之所有數故碑皆剝落聞昔有審視之者為明人立云逍遙寺南有徑通舊邊門

邊門小山一為鳳凰山之支北平衍南頗峭下臨邊杉【杉:柵】多橡槲秋深紅紫萬狀帶水遶其前白雲丹葉不減徐熙圖畫山南有關帝廟九聖祠龍王殿為邊眾報賽之所

邊門一小河源發自西溝山中至邊不過五六里北受鳳凰山南麓之水西北受山內水夏秋積霖即暴漲入室侵田村人皆預為防之然以源之近不轉晷即歸壑也

邊外皆萬山北界靉陽南抵海東鄰鮮境連岡接嶺材木之所出麋鹿之所遊也但久無人居其故跡多不可考耳自柵門抵靉河道中越小河者凡三然皆一水數為涉也

鴨綠江古馬訾水源出長白山與佟家江合流南入海至朝鮮義州府城北分二流南行二十里復合焉西支在東支及靉河之中故稱中江

靉河發源靉陽鳳凰城分界山中東南在義州城北十里入江復有支流南行約十里入江今城北入江之口漸淤淺水率南行支流遂成巨浸志稱靉河出高麗蓋誤

柵外三十里有故城曰湯山城荊榛夾境猛獸藏焉不詳所始朝鮮呼湯站城

東五里有古墓在山麓傳為金家墳蓋鮮人之塚山半斷碑華表猶存東有溫泉呼為湯池靉河西三里山下有廢城九相聯志稱為鎮江城

鳳凰山麓有故石城一周十餘里設二門依山設險石堞具存相傳為舊鳳凰城朝鮮人呼之曰安市城考新唐書貞觀十九年四月勣濟遼水高麗皆嬰城守帝大享士帳幽州之南命長孫無忌誓師乃引而東勣攻拔蓋牟城即其地建蓋州程名振攻沙卑城游兵鴨綠江上遂圍遼東城城潰即其地建遼州進攻白崖城高麗將孫伐音降即其地建巖州進次安市攻未能下帝怒敕諸將攻之三日不克乃班師按蓋牟今蓋州遼州今遼陽沙卑今海城且延壽惠真欲取烏骨度鴨綠迫其腹心長孫無忌謂安市十萬戶在吾後不如先破云云今此城最險計其地勢無不脗合當日兵機其為安市城無疑至明一統志謂在蓋州城北其情勢則是轉戰而北矣殆誤【白巖通鑑綱目質實云未詳通志今之遼陽境】考城內故屋址甚多有哨臺二但無水不可以居豈故有井而久廢耶又聞朝鮮人云當日守城之將名楊萬春可補史缺邊門所產草木鳥獸蟲魚大畧與瀋城相同今撮其種之涉異足備考證者於左

人參一作人蓡生於山石巖下或山頂或溝澗陰處椴及茶條樹下春生葉如拳漸放如野芹中挺一箭而未茁其根大者葉亦大土人謂為青草至夏則中箭直上箭端生小蕚一叢作白花花落蕚初圓尋作長形色始青浸變為紅入伏時蕚結子小者如萊菔子大者如豆形若腎色沃丹矣土人謂為紅草至秋子落蕚猶紅葉深碧土人謂為黑草秋深始黃土人謂為黃草其新產而未多歷年歲者止一椏五葉斜生梃傍蓋中一葉傍分二葉下復有二小葉皆平列而不結蕚【俗呼一披又曰爬掌】若二椏則對列生箭始結蕚矣【俗呼二披又曰二夾】二椏圍生而箭在中【俗呼燈台】四椏五椏皆然亦有一根生二梃各作三四椏者大約根在土逾二三年始添一椏椏多則根始充實採得之後刷剔土泥於飯釜施秫箔加油紙蒸之曝炙乾焉油紙所餘之水積而煎膏可點服可貼瘍毒較葉膏勝按本草載參之產多不詳故備詢土人而錄其說

山家春夏交多斸藥苗為蔬所呼則其俗名著錄可詳者歪脖菜杏葉菜沙參苗也鎗頭菜蒼朮苗也明葉菜桔梗苗也筆管菜黃精苗也小筆管菜葳蕤苗也又有呼為關東菜者視其根則是貫仲殆音近而譌呼之者其蒲公英萱草山丹則徧在田隴間也

莨菪毒草也叢茂於陂澤作白花結小罌似連蓬含子如黍土人燒煙薰齒痛頗效予館舍籬邊皆是按莨菪為本草所收而通志未載爰志以補之

蕨生邊外者較內地更肥美四月採其嫩梃漉以沸湯曝者色黑陰乾者色綠

季春村人皆擷小根菜為食形如蒜而小按小根薤也南人呼為澆頭生熟皆可食用糖醋漬之可久貯無二種通志分載之非是

河白菜生水畔沮洳中葉如玉簪而窄柔滑可食為村人春季夏初之常菹乾之則色白

邊門止油松沙松二種皆無松子果松則產靉陽邊外按松之種類甚繁五鬣三鬣松身柏身古人止約略其梗概予宦遊多方所見地各異種且皆有土呼名目即松檜栝之分類亦不能確辨其是非鳳凰山所產沙松葉與枝猶是松狀但其本少直非若滇蜀之杉松其葉扁如杉即東北邊外之果松乃松之結子者亦非都門所見皮青粉白之栝也其木則果松堅而靭油松堅而多脂沙松則殊輕脆也木之實曰橡邊門樹之有橡者三種一名堅柞一名青剛柳一名胡薄羅按堅柞青剛柳當是一種巨細之分耳即詩之柞也其胡薄羅葉大秋深極紅木堅而脆不可為器薪而為炭佳槲也一名櫟又名栩亦有不結實者通志謂不結實者為棫按爾雅棫曰桵郭註桵小木叢生有刺實如耳璫紫赤可食是志言亦未確

東瓜木狀如柳皮青內赤色志稱堅而可為研甚發墨

山樝出邊外者佳充貢榛亦較內地碩大

榆肉生老榆窟中色黃紫柔肥作蔬極美性固腎氣蓋木之精氣所結如桃膠之類

高江村說府載夜光木生絕塞山間積歲而朽夜有黑光遇雨益甚通體皆明白如螢火迫之可以燭物歲之夏月余偶憶及詢之館舍炊爨之役答言甚多踰戶即攜數段以來蓋籬柵間皆有之木腐處為光故色白與腐草為螢之理同旦日以水沃之入夜彌燦夏秋雨後有之春則木乾而熄矣是以不可遠攜土人曰亮木

山中朽木可以承爇戛石之火【俗謂之火絨】復有草如艾之狀揉治之亦佳殆亦野艾之類【俗名猪耳朵草】憶滇尋甸州亦生野草其背有白毳毛以手擘之即成白線狀不假揉治乾之即可爇亦異物也

灌莽中生小果如椹下有葉承之仲夏色正紅微酸季夏則深紅味甚甘名依爾哈木克國語也又曰普盤果復有生小果如豆而光潤味酸名山定子殆亦棠杜之類蜜漬之以充貢

輭棗藤本生小果狀如棗之中者內多細仁如麻色青味甘蜜漬亦美非本草所載牛奶柿一名君遷子也

鳳凰城所產鹿獐麅鹿?已之屬皆遜東北邊外之肥腯然多有之夏至後亦多採鹿茸者鹿茸有二種遼瀋一帶者勝俗呼為麋鹿木蘭所產者遜之俗呼為馬鹿究竟鹿麋之辨本草所載既未詳確諸方人各異其說也入藥則用麋鹿

馬鹿茸則遠販於邊門售之朝鮮人蓋利其質之碩直之廉而莫分良楛也

邊地猛獸如虎熊豹野豕之屬常有至邊內入村舍居人之善捕獵者【呼曰礮手】亦利皮骨而往殪之然不多見惟聞三四歲前卒然熊大至遍村墟憶昔人云熊為能火詢之亦不然蓋山居不與城同而說部所傳亦未可盡信

今人呼蛙之背紫腹有凝脂者為哈什嗎非是哈什嗎水中之介蟲也蝦頭六足形與田中之螻蛄相似而大首有二螯亦有膏如蠏土人以其狀與螻蛄相似則以拉蛄呼之拉蛄國語螻蛄之名也其紫背之蛙名榲普額爾赫清文鑑之注文甚悉其哈什嗎春月肥土人榨其漿煎如腐色微紅而味鮮美

瀋陽夏日已較關以西為涼爽邊門依山臨水尤不甚酷暑惟晝多蠅蝱夜多蚊耳蠅則滿室白壁素箋往往點污蝱有大至盈寸者牲畜遭之立流血蚊不甚大而喙倍利聞今已稍減昔年為尤甚云

鼐囗囗產山中大木窟中土人往採之有積之數斗者生則如凝脂熟則色赤邊內水族鱗則鯽介則蟹皆多而美鱓有青鱓鰻鱺也較內地者狀微細而長土人有呼為蟲蟲魚者似鯽而狹唇倍厚蓋重脣也即詩之鯊能吹沙行味亦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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