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武道：“我？哈哈，不瞒你说，我是势在必得，不成功，便成仁，杀身取意，在所不辞。”
关九临说：“决心一定要下，但是后路也得留好。我很佩服洪旅长的决心和勇气，不过，小心一点，总是有好处的，不知道洪旅长，是否留好了后路？”
张天武很果断地道：“这一回，我是倾巢出动，背水一战。”
关九临眉宇间，多了一些忧虑，说：“洪旅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的意见是，洪旅长最好还是留一条后路，要是合围失败了，还可以东山再起。毕竟石下联队，是日方精锐，要吃下这样一支部队，风险非常大，意外也一定很多，不可不防。”
张天武却更加坚决，道：“这一点，我也是考虑过的，预留一个营。不过后来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什么？我就是要让全体新六旅将士全力合围，不存杂念，让将士们都知道，只有合围成功，才有出路，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列席会议的军官，热烈鼓掌。
张天武双手做摁下状，掌声立刻停息。
然后，张天武目不转睛地看着关九临。
关九临一言不发，沉思状。
张天武便问：“赵兄，刚才那个问题，我现在要送回来问你了，哈哈。要是合围失败，不知道贵方，将作何打算？”
关九临笑笑，站起来，环顾一下在座新六旅军官，然后平静地说：“有一句古话说的好，士可杀，不可辱，我方，绝对不会在日寇面前有半点妥协。还有一句古话，说得也很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没有任何可能取胜的情况下，保存实力，才是真正的取胜之道。一旦决定，我们就必须坚决执行合围计划，不能有半点松动，但合围不可能百分之百就能够成功，要是合围遇到巨大的阻力，真的不可逆转而失败了，我河源纵队，将退入崇山峻岭之中调整，恢复元气，积蓄力量，然后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对日寇进行各种军事打击，决不手软，决不退缩，直到其退出中国。”
指挥部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不过明显没有刚才洪亮。
79、张天武这回没有示意军官们停下，而是静等掌声自然平息。
终于，指挥部里掉一根针都可以听到，张天武说：“但愿我们这一次能够合围成功，也就什么都不用去想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我双方通力合作，吃掉石下联队，完全可能，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关九临点头。
又讨论了许多合围的事宜，终于各方面都达成了一致，双方握手确认。
关九临说：“那，洪旅长，我这就回去了，尽快做好妥善的安排。到时候总攻发起之后，洪旅长可要好好看看，我河源纵队三百人的进攻势头是什么样的。”
张天武看关九临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也是犯起嘀咕，难道他的估计，真的错了？河源纵队，果真有七八百乃至上千人？
张天武盛情邀请关九临多留一会儿，道：“难得来我这里一趟，合围之后，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坐在一起，不如多坐一会儿，再叙叙吧。”
关九临笑着拒绝：“多谢洪旅长好意，我想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坐在一起的。当前为了合围计划，我看也是不能有什么耽搁，还得赶紧回去部署作战任务。”
张天武听得关九临这样说，也不再挽留。
张天武一挥手，一个漂亮的女兵端着一个锦绣的盒子款款走来，嫣然一笑，把盒子打开。
张天武说：“这是德国制造的自动怀表，非常精确，二十四小时的误差，不会超过五分钟。请收下。”
关九临看看张超，也不客气，点头收下。
几个胸佩冲锋枪的卫兵已经前面开道，张天武一伸手，道：“请。”
一行人走了出去。
真要说起来，这次合围计划，最焦虑的一个人，是他张天武。
河源纵队那边，有崇山峻岭为屏障，没有后顾之忧，可把胜败当作兵家常事看待，而这一次合围的成败，却关系到整个新六旅的存亡绝续。要是败了，新六旅不可能成为再新新六旅，新六旅的番号，从此就要彻底人间蒸发。而新六旅即便没有完败，还能苟延残喘，但是不能给石下联队重击，他们也是没有退路的，无论是战区长官还是蒋委员长，都会对新六旅下手，免生后患，他张天武的前途，自此走到尽头。
张天武本来也是可以选择继续偏安一方，这对他个人利益来说，还是大有好处。但是，他绝不是一个甘心在鬼子的威胁下不思进取乐不思蜀的人，作为陆军学院毕业的职业军人，龟缩不前绝不比屈膝投降好过多少。目前的处境，让他实在无法再忍耐下去，与其半死不活的僵持下去，还不如绝地反击！
关九临的到来，给了张天武巨大的鼓舞。这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共产党的力量，感受到了为什么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能够成为群众最拥戴的军队。在最危急的时刻，他张天武绝对不可能指望自家那一个师、一个军的扶持，然而，他却能够得到共产党一个纵队强有力的支持，对方纵队在区区数百人的情况下，也有勇气帮助他张天武进行绝地反击。
送关九临出指挥部的时候，张天武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既然你我二方已经达成协议，自然应该坦诚布公，肝胆相照。你我二方做到知根知底，必然对这次合围大大有利。不知道现在可否正式告诉我，贵方究竟有多少兵力？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关九临更加意味深长地说：“整个河源地区，每一条沟，每一道坎，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是我们的力量。只要洪旅长有决心、有诚意合围，我们这边，一定有足够的力量，能够给予强有力的配合作战。”
张天武有些夸张地笑了笑，道：“这是你们共产党一贯的群众策略，哈哈，哈哈。我一向佩服贵方在调动群众方面的能力。不过，我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你河源纵队，究竟有多少人，这一点，实在至关重要。这样的话，在这次合围中，我也好量力而行，以免做出错误的判断，导致满盘皆输。我的生死荣辱倒是无所谓，但是我不能连累了整个新六旅，更不能眼看着贵方以卵击石，付出惨重的代价，最后却是一败涂地。”
关九临点点头，目光犀利，看着张天武，一字一句地说：“洪旅长的担心，我当然深有体会。不过请洪旅长放心，我河源纵队的力量，虽然不及新六旅，不过我却敢保证，只要新六旅还有一个人坚持在阵地上，我们河源纵队，就一定不会撤退，合围计划的缺口，一定不会出现在我们这边。至于你们新六旅什么时候撤，那我们就只有等着看情况了。”
张天武哈哈一笑，算是避开，以免针尖对麦芒的场面再次出现。
好了一会儿，张天武才十分郑重地道：“请贵方放心，别的队伍我不敢保证，但是我新六旅，绝对不会做那种抱头鼠窜，撇下友军的不义之举。”
旁边的士兵，一个个都站立得笔直，就好像铁石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