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九年,正月初一。
楚白熊带着麾下四名印武者,王元武,赵虎,聂空,完颜大风,一同来给师傅李无常拜年。
其实,王元武和聂空一直居住李无常这边,直到效忠追随楚白熊之后,才搬到楚白熊居住的小院,与赵虎完颜大风两人一起,住在小院的东侧厢房里,昨天大年三十,两人特意跑了回来和李无常王初冬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但是晚上执意要回去,拦都拦不住,还说明天初一一定早早过来。
原来,王元武和聂空两人,和最烧包的赵虎已经商量好了,在大年初一的时候,要一起兵家齐备地过来拜年,即使王元武生性平稳,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而已,实在难以决绝身穿重甲招摇过市的诱惑。
不过,在出发之前,几个人却耽误了一点时间。
那是楚白熊,见到几个人都身穿战甲,一个个飒爽英姿,也颇为心动,立马回去将他那一身穿戴上了。
这怎么行!?
四个人兵家齐备地去拜年,是去露脸的,又不是去丢人的!
在四个人誓死相抗之下,楚白熊才不清不愿地脱掉了战甲,不过,最终还是保留了腰挎长刀脚插匕首的权利。
这也够丢人的了!
谁见过掌印者身穿掌印者长袍,不拿折扇却拎着一把十三斤七两的长刀?
一路上路人的指指点点,让四个人兴奋的心情,顿时回落的大半,一个个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好在,在李无常的家里,众人又重新昂扬起来。
那是因为王初冬,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都不够用了,一直流连在几个人的战甲上,让他们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楚白熊没有留意这些,带着所有追随者向李无常拜年。
叩拜之后,献上了特意为李无常准备的礼物,一条黑犀牛皮裁制而成的腰带,只要配上他代表六品掌印者身份的素银扣头,便是一条崭新的掌印者腰带。
李无常哈哈大笑,对楚白熊很是满意。
一个给师傅拜年都得提醒的蛮子,竟然还知道准备礼物,实在是让他很是惊喜。
拜年过后,众人落座,这个时候,王初冬便窜了出来,仗着自己年龄小生日小,向每个人都索要礼物,就连跟她一点都不熟悉的完颜大风都没有逃脱魔掌。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啊!
这是报复众人衣甲齐备却没有她的份。
几个人都有苦难言,身上这套装备,是因为追随楚白熊所得,把命都卖给他了,才换了这么一套装备,怎么能随意送出去?
闹到最后,还是楚白熊实在看不下去了,抽出一支匕首,代表大家送给了王初冬,才算让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消停下来,跑到一边去摆弄新得的匕首了。
就在这时,赵福明携夫人,带着年方八岁的儿子,也来给李无常拜年。
一番喧闹之后,楚白熊也送上了一条黑犀牛皮腰带,以酬谢赵财神在过去一年的照顾,哄得赵福明哈哈大笑,还一个劲嚷嚷“赚了,赚了”,又招来李无常的一个硕大的白眼。
众人极大欢喜,正在其乐融融的时候,却不料王初冬又跑了过来,在楚白熊的面前,郑重地说道:“蛮子,董家姐姐出事了……刚才以花开并蒂通过方印告诉我,让你快去……”
……
……
原来,董清妍自从那天辞别众人之后,马上就起程回家了。
董氏一族居住的张掖城距离天水城倒也不远,满打满算一天一夜的路程,临近年底,董清妍也是归心似箭,特意挑了一条小路,一路急行之下,竟然比平常所用的时间还要少,第二天中午之前,就回到了董家大院。
不过,一进门,董清妍就感觉到家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奴仆下人倒还是喜气洋洋,颇有一种过年的喜庆,但是,他们看待自己的眼神都有些闪烁,仿佛在自己的身上正发生着什么。
进入正厅,董清妍就更加感觉到不对,家族之中有头有脸的人全部聚齐,气氛沉闷,仿佛正在争吵着什么。
而自己的父亲居中而坐,脸色很不好看,尤其看到自己之后,更是阴沉,仿佛根本愿意在这个时候看见她一样。
董清妍在众人面前,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纷纷向在座的诸位打招呼。
由于她的到来,正厅中的董氏众人也停下了彼此的对立,向她嘘寒问暖,尤以一位“三叔”为最,一脸虚假的热情,近乎谄媚地关怀,还问什么最近在学院过得如何。
董清妍顿时心头警铃大作。
这位“三叔”并不是她的亲三叔,只是按照董氏一族的大排行这么论出来的,血缘也不亲近,仔细算起来,已然处于五福的边缘,只不过他所在的一支掌握着两条商路,对董氏一族很是重要,也在族内拥有不小的话语权,如此一来,才以“三叔”相称。
两人平常根本没有什么联系,只不过在族内大聚会的时候才会简单打个招呼,而且董清妍还隐约听说,这位三叔与自己的父亲一直不和,尤其在这几年努力巴结上一个外力之后,在族内更是不拿身为族长的父亲放在眼里。
面对这样的人,董清妍自然不会如实相告,只是以“一切安好,多谢关心”之类的话语敷衍。
却没想到,这位三叔根本没有听出来其中的敷衍之意,反而更加热情,还直接问道,“在学院之中,有没有心上人啊……”
顿时让董清妍闹了个大红脸,即便她在天水印者学院之中是一位贤淑典雅的学姐,但是在董氏长辈面前,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而已,面对这样的问题,自然会羞涩地回答“没有,怎么会呢……”之类的。
三叔听了之后,顿时大喜,直言要为董清妍介绍一门好亲事!
原来,本城七品世家的族长嫡子,托人向他传话,想与董清妍结亲。
当然,三叔没有说,这个七品世家正是他结交的那个“外力”,可以说是他最大的靠山。
之后,三叔便极尽渲染之能事,将这门亲事说了个天花乱坠。
仔细听听,主要有三点。
第一,对方是七品世家,还独占张掖城多年,从身份上来讲,要远远高出经商的董家,如今,透露出想要联姻的想法,绝对是给了董氏天大的面子!
第二,谈婚论嫁的那个人,是七品世家的嫡子,虽然排行第二但是也拥有着继承权,本身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年方十七,仅仅比董清妍大上一岁,这么看来,对方人才出众,又与董清妍年龄相当,再加上他也是一名掌印者,和董清妍在一起,绝对不算辱没了她。
第三,对方联姻的意图很是明显,而且听说主要是缘于那世家嫡子个人的坚持,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绝对情真意切,这样话,董清妍就算是嫁过去,也绝对不会受任何委屈。
总之,绝对是一对天作之合。
最后,还明确地告诉董清妍,家族中大部分人都看好这桩婚事,都希望董清妍早成佳缘。
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没有必要摆在桌面上来说了,能够与七品世家联姻,自然对家族的生意大有裨益,当真是说不尽的好处。
董清妍早就听明白了。
这是,逼婚!
按照神州大陆的传统,男女婚姻,理应由父母做主,虽然对女性掌印者也有特殊的照顾,甚至在大汉律法之中规定“女性掌印者的婚姻,以自愿为主”,但是,在多年传统的影响下,很少有人会去真正遵守这条律法,实际的做法,就是将女性掌印者婚配给男性掌印者而已,很少真正考虑女性掌印者自身的意愿。
如今,三叔将对方说得天花乱坠,听起来全是为董清妍考虑,可是后来一句“家族中大部分人都看好这桩婚事”,就明显是逼婚了。
董清妍想明白之后,便知道为什么父亲的脸色并不好看了。
偷眼望去,只见他正在几不可察地微微摇头,想了一想,一顿插科打诨,最后,以一句“这件事我怎么也要想想,还要和父亲商量一下,且容后再说”才算是把这些董氏亲族糊弄过去。
众人走后,只剩下父女二人,还有董清妍年仅十岁的弟弟董清杰,小家伙和董清妍一奶同胞,与她感情向来深厚,看到姐姐的脸色也不好看,拍着胸脯大义凛然地说:姐姐放心,一切有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却被董父直接轰了出去。
稚嫩的言语倒是让董清妍心中一暖,无论如何,在董氏一族中,还有父亲和弟弟倾向自己。
父女相对,董父向董清妍继续解说这件事情,说得更为细致。
原来,这件事始发于三天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短短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家族,众人纷纷看好,又以“三叔”牵头,向董父提及。
一开始的时候,董父也觉得不错,只不过因为老妻早亡很是宠溺董清妍,还想按照大汉律法所言,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却没有想到,三叔表达出超乎寻常的热切,恨不得当场就要求董父点头,这才让董父警觉了起来,仔细想想,也觉得不对了,却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的问题,也只能确定,以“三叔”平时的表现,断然不可能为董清妍谋求这么好的婚姻,只得可以拖延,没想到那三叔越来越急切,极力促成这件事。
董父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派人前往天水印者学院,准备将董清妍拦在路上,让她就在学院过年,先不要踏入这个是非窝,等自己探查清楚前因后果再说。
却不料董清妍抄了小路,与暗中委派之人失之交臂。
说完之后,父女两两无言,最后,董父却不再谈论这件事,而是转换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话题。
“女儿,你在天水印者学院之中,是不是已然有了心上人了?”
董清妍一愣,心头却闪过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