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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姚逸才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师母为什么正院里有十多间宽敞的房间不住,而要住到这个小而窄的地方来。他正站在那扇小院门前百思不得其解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位头发花白、瘦弱憔悴的老太。老太个头不矮,但背显得有些佝偻,眼睛浑浊无神。她上下打量着姚逸才,脸上一片茫然,问:“你是……?”

看到当年每日里神采飞扬,做事干练,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浑身收拾得整洁利索的师母,如今变成了这么一个怏怏病躯,萎靡不堪的老太婆,姚逸才突然鼻子一酸,哽咽着叫了一声:“师母!我是才儿啊,您受苦了!”

张老太一听“才儿”两字,浑身一颤,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她仔细地辨认着姚逸才的脸,似乎有些不相信。半晌,她才笑了笑,说:“真的是才儿少爷啊!我都不认得了!快进来吧!”

张老太带着姚逸才走进狭窄的小院。小院最里边有一间大一点的厢房,右侧有两间小厢房,左侧靠墙是一个小小的天井。在大厢房外面放有一张小木桌,两把椅子。在路过大厢房门口时,姚逸才闻到从房里飘出一股异香。

张老太颠着一双小足把姚逸才带到木桌旁,颤巍巍地把凳子搬起来吹了吹摆好,说:“才儿少爷,坐吧!”姚逸才把手中的糖果递给师母,边坐下边说:“师母,您也坐吧。”

张老太一边说“好好”,边提着糖果慢慢走进自己房间。不一会,房里便传出水声,姚逸才知道是师母在给自己倒开水,便立即起身走到房门口,说:“师母,我自己来吧!”张老太说:“你坐,马上就好!”

就在这时,姚逸才看到师母的床上放着一张小矮桌,桌上放着烟灯与烟枪,原来师母刚才在抽大烟!怪不得刚才闻着一股异香。看到这些,他大吃一惊:他做梦也想不到师母会躲在家里抽大烟!她的大烟从什么地方买的?

这时,张老太端着一杯水走出房门,顺手把房门给掩上了。然后把杯子递给姚逸才,自己也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姚逸才没有提及大烟的事,而是关切地问道:“师母,为什么不在正院里住?”

张老太叹息一声,说:“正院都当给张牢头做仓库了!”姚逸才知道张牢头本名叫张开元,在清末时曾做过浦市监狱的典狱长,经过两代人在商场打拼,现在也是比较富裕的商人了。但浦市老一辈人仍管他叫张牢头。

师母告诉姚逸才,他恩师晚年得了一种怪病,常常巨痛难忍,为了止痛而染上了鸦片,从此再也无法教书了。其实凭张家的产业,他家的生活开销一点问题也没有,主要是要应付高昂的大烟费用。逐渐地,乡下的田地卖光了,旱碾房也廉价卖了。到恩师去世时,家里穷得连棺材都买不起,没法下葬,只得把房契作抵押跟张牢头借了一笔钱。但两年后到期时却无钱偿还,只好把正院正式当给他了。

听完师母的叙述,姚逸才心里不是个滋味,沉沉的,闷闷的,像压上了一块大大的石头,半天没有吭声。好一阵,他才轻声问:“师母,那您怎么也抽上了?”

师母显然有些难为情,嗫嚅着说:“你老师得病后的第二年,家里经济开始拮据起来,我就把丫鬟佣人都给打发回家了。从那以后,每天就由我自己侍侯他,后来也就慢慢地陪着他抽起来了!”

“那您与和尚的生活如何办?”姚逸才问,和尚是达荣师弟的小名,达荣是恩师老年所得儿子,一根独苗,为了好养一些,取了个小名叫“和尚”。

张老太说:“把房子当了得了一笔钱,还了账后还剩下一些。后来有些烟友在自己屋里抽怕屋里人骂,偷偷跑到我家里来,我就让他们在东侧院二楼那几间房里抽,他们就给我送点茶水钱。去年设了禁烟所,不准再开烟馆了,我也不敢再让他们来了。”

“和尚该有十四五岁了吧?他呢?上学去了吗?”姚逸才又问。

“和尚今年有十四岁了,他只读得一年书就去伟康绸布行当学徒了。”张老太说完重重叹息一声,又轻轻地说:“和尚造孽啊!”说到这里,张老太眼中泛出了泪花。

姚逸才刚才听母亲说师母过得不好,但他没有想到竟然不好到如此地步。当年他在这里读书时,恩师家何等气派,乡下田地有租收,旱碾房常年请有长工,收入不菲。家中也请有佣人,丫鬟。师母是溆浦人,当年家乡遇大灾逃难到浦市,正遇上恩师的原配肖师母因病去世不久,经人介绍就嫁给了恩师。那时她虽然已到中年,但人长得漂亮,又有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加上每日的梳妆打扮,穿着得体,显得风姿绰约。虽然与恩师相差近二十岁,可恩师对她呵护有加,二人十分恩爱。没想到好日子没过上几年,恩师就得了病,最后竟然被鸦片害得如此凄惨!

当下他掏出母亲给的五十块大洋,自己又加上十张一百元的钞票一起放在桌上,说:“师母,这点钱您先用着,有困难时您不要硬撑着,让达荣师弟到我屋里去拿。”

张老太是个爱面子的人,虽然现在处境这么凄惨,但从姚逸才进门起,除了讲到儿子辍学去当学徒时眼中泛出泪花外,她一直撑着不哭。直到这时听了姚逸才的话,她才双手掩面,放声恸哭起来。姚逸才一手紧紧抓着师母的手,一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慰着。他没有劝她莫哭,他知道师母的性格,这场悲恸的哭声不知她忍了多少年才爆发出来。

张老太哭着哭着,突然站起身,颠着一双小足快步走进房里,把床上的烟灯、烟枪和一小块烟土拿出来,狠狠地扔在天井里,到厨房取来柴刀,把烟灯和烟枪一顿乱砸,一直砸成一堆碎块为止,还把烟土用手掰成一小粒一小粒的从天井的地漏全部扔进了下水道。

张老太的突然举动一开始让姚逸才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想拦阻她。可他立即明白了,她知道倔强的师母是在用这种方式为自己挣回一点面子,挽回一些尊严。

等师母情绪平静下来,重新坐下之后,姚逸才高兴地说:“好!师母,我为您高兴,为您骄傲!”说着起身替师母把天井里打扫干净。

张老太有些难为情,说:“才儿少爷,你师母不争气,让你见笑了!”

姚逸才赶紧说:“师母讲哪里话!我晓得,老师走了之后你内心凄苦,抽点烟是为了排遣排遣!不过这东西真的沾不得,全中国不晓得有多少人被它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我晓得!才儿少爷你放心!”张老太说,“我不会再抽了。”

“好!我相信师母!”姚逸才赞道。少倾,他小声地试探着问道:“师母,我想问您一件事,既然政府禁烟禁得这么严,怎么还能买到些烟土呢?”

张老太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闪烁其辞地说:“这个……鼻孔流血各有路嘛!”

姚逸才继续问:“那您这烟土是从哪里来的呢?”

张老太见绕不过去,只好说:“我其实现在也抽得很少了。有时实在瘾发了,就从熟人那里拼一点。”“拼”是浦市方言,即原价转售。

“那他们是从哪里买到的呢?”姚逸才继续追问。

张老太迟疑了一小会儿,才吱唔着说:“我不太清楚,听讲好像是从什么教会的人手里买的。”

“师母,这个教会叫什么名字您晓得吗?”姚逸才问。

张老太对这个问题好像有些刻意回避,说:“这我也不太清楚!”说着站起身,拿起姚逸才的杯子要去给他添水。

姚逸才忙起身拦住她,说:“师母,不用加水了,我还有事要办!您方便的时候给我打听一下这个教会的名称好吗?”

“嗯,好!”张老太点着头说。

“师母,那我走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叫达荣师弟上我家里去。千万莫客气!老师走了,我们当学生的就是您的亲人。”

听到这话,张老太说:“才儿少爷,谢谢你!”就在姚逸才要转身离去时,张老太突然轻声说:“才儿,听讲那个教会好像是替人算命呀,教人学什么神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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