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影洛的注视下，我步履盈盈地往前走，转过拱门，脚步不由加快，到了后来就变成扯着裙裾小跑了。
我的心里很慌，说不出的慌张，萧炫出事我明明该高兴的，可我居然浑身抖个不停，抖得我几乎牙齿打颤。
“雪若阁，雪若阁……”我神经质一样地喃喃着，脚步凌乱地往前跑，穿过漫长回廊，转过层层拱门时，我的手心开始不可遏止地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不知跑了多久，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终于唤醒了我的一丝意识，我的脚步猛地一停，险些跌倒在地。
魂梦相逐……一定是因为魂梦相逐的关系。
萧炫他，一定在承受着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就连我，就连和他一同中了魂梦相逐蛊毒的我，都有感应。
大力推开雪若阁的门，我果真惊在当地。
屋内的人被推门声惊到，愕然转头，明媚姣好的容颜，清澈如斯的眉眼。
小若。
而她身边那个男子，容颜俊美一如往昔，阖着眼，就如死去了一般。他的样子刺痛了我的眼，不只是神色，还有那……垂落在肩头，堪比白雪的一头银丝。
我惊惧难耐，掩住唇，才不致惊呼出声。
萧炫……
惊才绝艳俊美绝伦的萧炫。
成了这么一副不死不活、少年白发的怪异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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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夕轩闻声赶到时，我已经渐渐恢复了常色，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小若娴熟地为那个俊颜白发的男子扎着针。
每扎一下，我的眼皮都会不自觉地跳一下，身体里某个部位，也会随之触动一下。
展夕轩向前迈了一步，颀长的身形刻意挡住了我的视线，他清雅如流水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疼惜与怅惘，缓缓流进了我的耳朵里。
却是，左耳进，右耳离。
他秀美如同花瓣一样的嘴唇翕动不停，我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我的神志终于有些恢复，一把攥住展夕轩的胳膊，急切问道，“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对不对？这就是梦魇……这就是梦魇对不对？”
展夕轩的神色突然有些忧伤，我咬着唇，瞪大眼，眼眶干涩，却又像是不断有冷风吹进去。
“对。”展夕轩阖了阖眼，出声，嗓音像是落城冬季喑哑呼啸的寒风，听进我的耳朵里，荒凉无比，“小若姑娘说……魂梦相逐的蛊，虽然不能完全解开，却能……尽可能多得转移到其中一个人身上去。”
“哦。”我愣愣点头，哑了嗓子，“所以……你就帮我决定了？”
展夕轩盯住我的眼，神色惴惴，“你……在怪我？”
我先是摇头，再扯了扯嘴角，“不，我不怪你，我谁都不怪。”看了那个神智全失的男子一眼，我笑了起来，“他是我的仇人，怎么都是一死……这样，也算是报应了罢！”
我洒脱地笑，展夕轩的眸子里却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他攥住我的手，很是用力，“你不想他这样，对不对？”
“不。”我抬眼，灼灼与展夕轩对视，“……求之不得。”
对视良久，展夕轩缓缓松开了我的手腕，他清秀白皙的脸上神色变幻了好几次，才字字艰难地开了口。
“澈儿，我不想骗你……”玄墨色的眸子里，潋滟重光，每一个光彩的正面侧面，都刻着无以言状的悲伤，展夕轩阖上眼，“要拿萧炫的命来换你的，不是我做的决定，是……他。”
修长精美的手指，颤抖着，直直指向一处。
我眼睛霎了一霎，眼皮突然有些重了。
“不……”我咧了咧嘴角，我听到了最最可笑的笑话，原本清光荡漾的眸子里，突然开始朦胧，我变得看不清展夕轩的脸了。
“不。”
我步步后退，脚步开始踉跄，“就是他们毁了我们程家，就是他毁了我一辈子，就是他……不会的，不是他，他救我做什么……他又凭什么……凭什么自作主张地拿他那条贱命来救我？！”
我霍地转身，眼泪终于喷薄而出，我狠狠咬住下唇，努力遏制着莫名其妙的失落与满腔满腹的愤慨。
我的身子抖得筛糠一样，舌尖甚至舔得到丝丝咸涩的血腥味了。
浑身的颤抖终于稍稍停滞一些，我扭头，恨恨瞪那个俊颜白发的熟稔男子一眼，“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恨你！你说过要和我斗到底的，我的招数还没使，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么？”
我像是疯了一样，疯了一样地扑过去，一把推开小若柔弱的身子，直直逼近萧炫那张俊美苍白到完全不像人的脸。
“萧炫，你妄想我一辈子都带着你的烙印，你休想！”我开始疯了一样地摇晃着他僵硬的身子，“你给我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
那一秒，我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我从没有想到萧炫会沦落成这副模样，我的长指甲掐进展夕轩的胳膊里，陷入血肉的感觉，怪异而清晰。
眼前这个俊颜白发的男子，与我有着最最亲密的关系，哪怕我恨他，恨他入骨，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如果不是程家的血海深仇，也许……也许他也会是一个不错的良人。我不怪展夕轩，我不怪任何人，要怪，只怪这该死的天地。
我站在完全失去了神智、死了一般的萧炫面前，咬紧了唇，直到咬出血来，我咬牙切齿，几近起誓，“梦魇……不就是梦魇之症么？小若治不得，我哥哥治得！”
我扯着他的胳膊，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跟我走，你跟我走……我要治好你，我不要你死，就算是魂梦相逐，就算是靖安巫蛊也不能让你死……你说过的，要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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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展夕轩打昏了，抱回房间里的。
昏倒前，我似乎听到小若气急败坏地对着展夕轩吼，“拖住她，你快拖住她啊……我正在施针，她、她会把他弄死的！”
眼角瞥到展夕轩似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萧炫，最终还是举起手来，对着我的后脑轻轻一击。
昏厥前，我的心底最深处骤然冒出了一句，我不要你死。
我浑身霎时僵住。
——魂梦相逐，心血牵系……
那一句话，是你心中说的，抑或……竟是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