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落城主韩青州,他的女婿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软蛋。
我是曾经领教过萧影洛的阴晴不定,所以会有些心里阴影,他明明是第一次见萧影洛,居然也没出息地怕成这样?
瞥着他瘫软在泥泞的地上,我的心里就有些不屑了,萧影洛噙着笑,狭长的凤眼里也掩不住地有些鄙夷。
他挥了挥手,淡淡道,“带下去吧。”
我觑着他的脸色有些疲倦,也有些想走了,谁知他竟开了腔,“这个人……你准备怎么处置?”
我愣了一愣,“问我?”
我早和萧影洛谈好了条件,打仗这样的事不是我这么个弱女子应该强出头的,只要每件大事都是经过我们两个共同同意的,具体的细节大可全部由他接手。
我不是信他,我是信他反心不比我少。
萧影洛眉目安静地看着我的脸,又四下看了看,嘴角邪邪地挑了起来,“这里……难道还有别人么?”
我咬了咬唇,认真想了想,沉吟说道,“韩青州这女婿……看起来就没什么用,就算是投靠了咱们,怕是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吧?”
萧影洛缓缓地倚上竹椅的椅背,气定神闲地睨着我的脸,他修长莹润的手指又开始习惯性地敲打竹椅了。
我皱着眉,努力搜刮脑海中有关韩青州的信息,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道,“这个韩青州……好像和陶元超有什么关系吧?”
“有。”萧影洛缓缓阖上眸子,由着阳光洒落在那张邪异俊美的容颜上,优哉游哉地解释道,“韩青州的妻子,是陶元超的亲姐姐。大概是因着这么一层关系,当朝宰相展郇大人,对这个韩青州,可是相当地照拂。”
我轻嗤,“又是裙带关系。”
萧影洛如沐春风,笑得格外明媚,“你不必不平——他们越是用裙带关系爬上来,我们处理着……岂不是更不费力气?”
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抬起头看向他那张明媚了许多的脸,“你准备怎么办?”
他淡笑不语,狭长的眸子锁着我的脸,勾着唇笑道,“你箭术不错啊——不是今日一见,我怕是这辈子都想不到,澈……”
他倏地截住了话头,我不以为意,淡淡道,“我离开落城三年,学过一些东西,原来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不想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你还会些什么?”
我抬头,不由地带了几分戒备,却见萧影洛神色如常,眉眼里一片明澈清朗,竟然没有丝毫阴郁之色。
他要跟我话家常么?
我没有这个闲心,每一阵风吹过,都会把浓烈的血腥气味推送到鼻端,我一心想要早些回到马车里,出口的语句自然精简起来。
“我会的东西虽多,却不精,皮毛而已。”我想了想,索性从我比较熟悉的说起,“用毒,易容,射箭,骑马……轻功也会那么一点儿。”
萧影洛闭着眸子听,忽地张开了眼,狭长的凤眸里有着一抹掩不住的喜色,“易容……你会易容?”
很少见到他露出如此喜悦的神色,我有些怔愣,好半天才怔怔地点了点头。
他垂下眼睫想了想,忽地抬起眼帘,朝我粲然一笑,“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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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见识了萧影洛凌厉的手段。
战场上抓来的俘虏大概有近百人,除了韩青州的女婿陈松岩得以留下性命之外,其他的人,一概被当众斩了首。
刀光凛冽,比不过鲜血艳丽。
我攥着貂儿的皮毛,缓缓别过眼去,萧影洛伸手来拉我衣袖,我如同被烫着了,整个身子克制不住地震了一下。
“好了。”他低笑着开口,嘴角邪邪地挑起来,含着细碎的调侃与玩味,“敢上阵打仗的人……居然怕看死人么?”
我静静地闭着眼,没理他,过了一会儿,他又来扯我衣袖,字句间不再有调笑的意思了,“好了,好了……都拉下去了。”
我仍旧没动,他低下头去,声音竟也随之低了下去,“这一路……这样的事怕是日日都要见,你若始终是这副看不得的样子,我看落城,你也就不用去了。”
我侧头,迎上他的眼,“谁说我怕了?说吧……要我做什么?那些人,肯定不会是白杀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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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影洛之所以把韩青州的女婿陈松岩留下,是为了……让他把刚刚砍下的那些头颅,尽数带回去。
我盯着他的脸,看得目不转睛,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努力克制住想要咬牙切齿的冲动,目光灼灼地锁紧他的眸子。
“萧影洛……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我和你站在了船的同一边?”
他看我一眼,眸子里掠过一丝讶异,然后就缓缓笑了开来,那双狭长的眸子里忽地掠过一丝狡黠的光彩,他迟疑着,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
“放心,和我站不站在一边,我都不会害你。”他意味深长地盯紧我,狭长的凤眼绞着我的思绪,“不管,你记不记得我。”
我有瞬间的失语。
也许是萧影洛的神色太过凝重,不像是开玩笑,也许是,战场上的血腥气太浓,让我的神经极其容易受到触动。
萧影洛低下头,眉眼里就露出嫌恶的神色了,他瞧着自己手中鲜血淋漓的包袱,秀逸的眉宇死死地纠结在一起。
他那副痛苦的神色,居然让我觉得莫名地好笑。
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我把怀里的貂儿递给身边的兵士,上前伸出手来,轻轻地在他脸上抹了抹。
他的身子一如既往地僵了僵,俄而才慢慢舒展开来,我的指尖在他清冷如水的面容上划过,指下,彻底泯去他那张邪魅俊美的容颜。
他的脸,渐渐彻底变成完全陌生的样子,就连那双眸子,都不再狭长妖艳。
我盯着眼前这个“陈松岩”,仔仔细细地审视良久,确定再无丝毫破绽之后,才把指尖移开来。
那双陌生至极的眸子剜进我的眼,眼睛变了,眼神居然可以一如既往地霸烈。
“本王多希望,这条船上……只你我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