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昏昏沉沉，墨渊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
刺目的阳光透着天窗映照到他的脸上，他浑身酸痛，费力的起身，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破碎的衣衫。
酒喝得太多，一时之间，墨渊竟记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低头，墨渊捡起地上一片碎布料，仔细瞧了瞧，是上好的苏绣，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熟悉的味道映入心头，墨渊背脊一僵，整个身子猛然一震，“是鸾儿！是鸾儿的衣裳！”
他努力的回忆，这才想起来昨晚被甄太后下药的事。
“鸾儿……鸾儿你在哪儿？”他记得自己撕开了她的衣衫，他记得自己在她身上胡乱的亲吻，却在最后的刹那突然将她推开！
“陛下陛下……”承乾宫外传来红鸢急切的呼唤声，“陛下，不好了！”
墨渊直觉是他的小皇后出了事，慌忙披上衣裳，走出门外。
“是不是皇后出事？快起来，慢慢说。”墨渊一把将地上的红鸢扶起来。
红鸢低着头，只是哭泣，不敢望向墨渊的眼睛，“启禀陛下，皇后娘娘不见了。”
“什么？”墨渊头痛欲裂，回想起昨晚慕容青鸾留给他的最后一线目光，不是哀怨，不是伤心，那分明是在同他道别。
“皇后娘娘只留下一封信。”红鸢默默将书信递上，信封上用娟秀的小篆写着“渊亲启”三个字。
墨渊原本就不平静的心完全被打乱，慌忙拆开信封，一张纸笺划出来，空白的纸笺，一个字都没有。
鸾儿是想告诉他，她与他已经无话可说了吗？
纸笺从墨渊手中滑落，墨渊将手指轻轻贴在自己的鼻尖上，那儿还残留着她的体香。
“皇后是怎么出宫的？”回过神来，墨渊拧眉问道。
红鸢跪拜在墨渊面前，身子颤抖，慌忙摇头：“奴婢不知道，今天一大早起来，奴婢就不见了皇后娘娘的身影。奴婢以为皇后娘娘在承乾宫，可找过承乾宫，依旧没发现皇后娘娘。后来奴婢又秘密派人去各个宫中找了一遍，都不见皇后娘娘，奴婢不敢再耽搁，这才禀告陛下的。”
墨渊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小皇后果真是长大了，这么短的时间，她居然能想到一个完美的法子，躲过所有人的视线，从他面前彻底消失！
“陛下，要不要派人出宫找？”红鸢急得冷汗直流，看墨渊痛苦的表情，她完全能感觉到墨渊对皇后的担心。
“不。”良久，墨渊紧抿的薄唇吐出几个字来，似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不找了。”
“怎么能不找？”红鸢心中急切，“娘娘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若是落在坏人手中，娘娘恐怕会出事……”
墨渊扬起眼眸，叹道：“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她想要逃离这个牢笼，朕凭什么将她像一只金丝雀一般一直关在身边？她有她的天空，在朕身边，她得不到幸福，所以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说到最后，墨渊的语气中满是黯然。
“陛下明明是很在乎皇后娘娘的，不是吗？”红鸢忍不住反问。
“有些人只能默默关注，却永远都不能属于自己。”墨渊叹道，“封锁皇后出宫的消息，就说皇后患病，正在治疗。待朕想清楚了，朕会向外宣布皇后病逝，青鸾就彻底自由了。”
“不要……”红鸢恳求，“皇后娘娘也许只是一时想不开，她一定会回来的……”
“如果朕不去找她，她不可能主动回来了。”墨渊抿了抿唇，嘴角挂着落寞的笑意，“朕确信，这一次，朕彻底失去她了。”
慕容青鸾混在一群年老出宫的婢女之间，也跟着出宫了。这批婢女本来就是她亲自恩准出宫的，加一个名单，不会有人发现，加之，她料想墨渊不会再来找她，应该也不会特意去查这些宫女的家世的。
出了皇宫，她这才发现，天下之大，居然没有她慕容青鸾的容身之处。
北朝是不能去的，那儿的气候太过寒冷，她向来是畏寒的体质，在那个地方，她呆不下去。京城之中不能久留，她担心东方楚和姐姐就在附近，若是落在他们手中，她怕是再也没有自由了。
路过平阳府的时候，她忍不住停下步子。
有多久没有见过父亲了？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十年前，慕容青玧突然中毒而亡，红姨悬梁自尽，云姨远走他乡，只剩下慕容白曜与华阳长公主带着四岁大的慕容青颐住在这空寂的院落之中。
慕容白曜心中深爱的人并非华阳长公主，那么这些年，他一定活得很痛苦吧？
“阿爹，女儿不孝。”慕容青鸾在众人的目光下，朝着平阳府的大门，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扯嘴苦笑道，“等到这一切淡忘之后，女儿再回京城，为您端茶倒水，以尽孝道！”
慕容青鸾起身，默默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步子在城门口僵住，茫然回头望了一眼皇宫：“墨渊，鸾儿再等你一日，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奢望……”
平阳府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俊美的锦衣少年牵着华阳长公主的手走出来，笑问：“大娘，你说，方才在屋子门口跪拜的女子是谁？长得可真美。”
华阳长公主还像十年前那副样子，面上总是淡淡的，第一眼看上去似乎很温和，实际上谁都看不透她的内心。
“她啊……”华阳长公主突然转过身子，眸光一凛，面上露出几分狠色，“她就是你的仇人。就是她，杀害你哥哥、逼死你母亲！”
“大娘，您是说，她就是慕容青鸾？”时隔十年，慕容青颐已经是十四岁的俊俏小伙子，他一直侍奉在华阳长公主的左右，听得学得都是华阳长公主教的，心里头对“慕容青鸾”这个名字恨入了骨髓，日日夜夜想着的都是将她千刀万剐！
华阳长公主的目光中满是杀气，冷道，“不错。”
四周满是肃杀之气，盯着慕容青鸾的背影半响，慕容青颐随即又疑惑地扭头：“可是大娘，慕容青鸾身为皇后，她不好好呆在宫中，怎么出宫了？”
华阳长公主的唇角勾出几分邪肆的笑：“青颐，你不知道慕容青鸾的为人。说到底，她就是个娼妇，她这次出宫，你皇帝墨渊一定不知道！”
“皇帝墨渊不知道……”慕容青颐口中低声喃喃，再抬起眼眸之时，一双冰冷的眸子中满是杀气，“那就趁着皇帝墨渊不知道，除之而后快！”
华阳长公主却冷笑出声，抚了抚慕容青颐的手臂，“小颐，你还是那么单纯。她毒害了你的兄长，又用残忍的语言逼死了你的母亲，就这么白白让她死了，你未免太善良了吧？”
慕容青颐被华阳长公主的刺激到，心中涌起一团怒火，“杀母弑兄之仇不共戴天！我慕容青颐要慕容青鸾不得好死！”
“找个人先跟踪她……”华阳长公主道，“听说你墨渊一直嫌弃她，从未碰过她。她最在乎的大约就是自己的名节，雇一群人毁了她，你娘会开心的。”
慕容青颐皱眉，白玉般冰冷的面孔上露出几分不情愿，“我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又与禽兽有什么区别？我宁愿将她千刀万剐，而后在娘亲和哥哥的坟前，挫骨扬灰！”
“你若是执意如此，大娘也无话可说。但死对于一个人来说绝对不是最痛苦的。”华阳长公主的声音里满是蛊惑的意味，“十年前，你哥哥才五岁，她下得了那样的毒手，她根本就禽兽不如。既然她不仁，我们没必要对她仁慈！”
慕容青颐挥了挥手，“大娘不必多说。”
随即，他身形一闪，尾随着慕容青鸾，消失在了巷道之中。
华阳长公主满意的勾唇，慕容青颐意图刺杀当朝皇后，她似乎该把这个消息带入宫中了。以慕容青颐对慕容青鸾的恨意，必定会将她斩杀，他杀了当朝皇后，理应处斩。至此，她华阳在平阳府所有的敌人都被她一一解决了。
“芸嫦。”
“公主有何吩咐？”芸嫦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侍奉着华阳，她的脾气越来越古怪，行事手段残忍至极，与当今甄太后越来越相像。
“本宫想念母后了。”华阳长公主的唇角抿成一线，竟忍不住轻笑出声，“备轿，本宫要进宫探望母后。听闻陛下这几日病了，作为他的长姊，本宫理应去看看她的。十年了，皇后娘娘十年都不肯与本宫说上一句话……”
芸嫦以为华阳长公主已经悔过，欣喜道：“公主若是去宫中探望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定会很开心的。”
“恩。”华阳长公主面上的笑意越来越冷。芸嫦啊芸嫦，你说错了一句话，本宫不是去探望她，本宫是去祭拜她！
“娘娘，要不要将老爷一道叫上？”芸嫦倒是希望华阳长公主一家可以放下十年前的恩怨，重修旧好。
“也好。”华阳长公主淡笑。慕容白曜啊慕容白曜，我要将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尽数还给你！
慕容青鸾离开之后，墨渊一整日都呆在未央宫中。
“陛下，该用晚膳了。”红鸢叹息一声，“您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万一皇后娘娘回来瞧见了，她一定会心疼的。”
墨渊扯唇苦笑，“朕不会再让她心疼了。朕心里清楚，她不会再回来了。”昨夜，他那样决绝的推开她，一定伤透了她的心吧？
“陛下，你从前几乎不来未央宫，就算真有什么事来了，也绝对不会待很久。如今皇后娘娘已经走了，你却一整天都呆在未央宫中，对着皇后娘娘碰过的东西发呆，你这又是何苦呢？”红鸢苦心劝说，其实她心里也清楚。慕容青鸾的骨子里是懦弱的，能够逼她做出这么决绝的决定，她一定已经伤心透顶，若是墨渊不派人去寻她，她怎么可能独自回京？
“红鸢……”墨渊突然暗沉着嗓音吩咐道，“通知宫门口的人，若是皇后回宫，第一时间通知朕，万万不可阻拦。”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可他的心里头总是存着希望的。
“是。”红鸢犹犹豫豫应承下来，往后退了几步，又突然朝着墨渊重重跪下去，泪水流了满面，“陛下，您派人去找娘娘吧……何苦相互折磨？你们是真心相爱的！”
“不要再说了。”墨渊摆摆手，揉了揉眉头，烦心的事一件件涌上心头。有鸾歌在的时候，他努力的撑着，因为他要给她安逸的生活，可鸾歌如今走了，他所有的动力都没有了。
纸包不住火，尽管墨渊吩咐下去，不让任何人将此事告诉甄太后，但甄太后的眼线遍布了整个皇宫，很快便得知了皇后离宫的消息。
甄太后带着隐娘来到未央宫，见到意志消沉的墨渊，冷笑了一声，随即吩咐隐娘：“传令下去，处死未央宫中所有的奴才奴婢！”
墨渊暗沉的目光扫过来，痛苦地望向甄太后：“母后，您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
“呵……堂堂皇后也敢私自出宫，哀家总该给她点颜色看看！哀家要她知道，只有皇帝废皇后的道理，还没有皇后出宫之说！”甄太后一脸狠色，她雷厉风行的作风吓得未央宫中人人跪地求饶。
“母后！”墨渊的声音猛然拔高，“鸾儿离开，朕也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朕是一国之主，为什么要身不由己？母后帮朕夺了天下，朕忍不住想要问一句，这天下究竟是朕的，还是母后的？”
甄太后的身子猛然一震，许是墨渊从未用这样冷漠的声音同她说过话，心中有些黯然，叹了口气道：“当然是你的。哀家做了这么多事，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哀家与珍妃斗、与宸妃斗，哀家不想到最后还要同自己的亲身儿子斗。渊儿，你该醒醒了！给你的时候，你不想要，如今失去了，你一再怀念，又有什么意义？”
墨渊的眸子里夹杂着伤痛，“不。如果没有昨天的事，孩儿不会失去她。求母后放过未央宫中所有人，儿臣不希望她远在他乡，心中还要恨着儿臣。这样的恨，儿臣承受不起。”
一对母子正僵持着，未央宫外便传来了一阵急切地脚步声。
“平阳侯慕容白曜携华阳长公主觐见！”
“就说朕病了，朕不想见任何人……”墨渊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他还不知道要怎样将皇后出宫的消息告诉她的父亲和母亲。
甄太后却道，“传！为什么不传？”
墨渊抬眸，手中那一张空白的书信摊在桌案上，道：“母后希望我对外怎么说？”
“皇后病逝，立新后！”甄太后的声音在未央宫炸开，四周的婢女一个都不敢抬头。
墨渊淡笑着望着甄太后，忧郁的面孔上却露出从未有过的坦然，“朕是皇帝，这件事由朕说了算。朕的后位永远为她留着，皇后只有一个……六宫无妃！”
“渊儿，你……”甄太后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墨渊突然摆手，“母后，天下是我墨家的天下，母后姓甄，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从今日起，母后就好好在养心殿呆着吧，儿臣会定期去看望您的。”
“你……你这是要软禁哀家！”甄太后面色惨白，料不到一向乖巧孝顺的墨渊也会违逆她的意思。
“送太后回宫！”
墨渊眉峰一扫，随即便有人冲出来，对甄太后道：“天色不早了，太后娘娘，请您回宫歇息吧。”
甄太后狠狠一摆手，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母后、母后……”华阳长公主见甄太后从未央宫中出来，忍不住唤了两声。
甄太后却冷冷望了她一眼，不予理会！都是你的好女儿害的，我的儿子都不要我这个娘了！
华阳长公主没料到甄太后会这么对她，狠狠咬了咬牙，大声对着未央宫的方向呼道：“陛下！陛下救命……”
慕容白曜并不知道华阳长公主为何突然拉着他进宫，忙拉住她道：“公主，这里是宫里，小声点。”
华阳长公主突然甩开他的手臂，冷冷扫了他一眼，接着喊道：“陛下！你一定要救救鸾儿……”
“鸾儿”两个字传到墨渊耳中，墨渊整个人猛然一震，“是谁在外面？”
红鸢恭敬答：“回陛下，是华阳长公主。她一直守在未央宫外，不曾离开。”
“她在说什么？快叫她进来！”墨渊的一颗心都系在慕容青鸾身上，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华阳长公主和慕容白曜一同跪到在墨渊面前：“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姐快请起……”墨渊上前一步，将华阳长公主扶起来，又对慕容白曜示意道，“免礼。”
华阳长公主面上早已哭得梨花带雨，一把拽住墨渊的衣袖，失声道：“渊弟，鸾儿出宫了，对不对？”
墨渊面色一沉，冷道：“阿姐从何而知？”
华阳长公主狭长的指甲掐入了自己的掌心，眼中的泪水越蓄越多，“是青颐。青颐一直以为当年害死他母亲和哥哥的人是鸾儿，他说他看见了鸾儿，他要找鸾儿报仇！”
慕容白曜神情一震，唇角瞬间煞得惨白，“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知道鸾儿是不是还在宫中，我担心只是我多想了……”华阳长公主连连辩解。
墨渊的面色却一点点暗沉下去，薄凉的唇角轻启，冷声问：“慕容青颐有没有说，他是在什么地方看见鸾儿的？”
“没有……他没有说。他带着随身的佩剑出去了……”华阳长公主的表情看似极为痛苦，一行行清泪洒下来，“他还说，要找十来个壮丁。”
“找壮丁做什么？”慕容白曜对华阳长公主的话，三分相信，七分怀疑，与她共度了几十年，他已经看透了她。
“青颐说要他们一起毁了鸾儿……”华阳长公主在墨渊面前猛然跪坐下去，哭诉，“陛下，你一定要救救鸾儿！”
“什么时候的事？”墨渊的唇角毫无血色。
“两个时辰前。”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朕？”墨渊额上青筋跳起，右掌重重击向茶几，木质的茶几在巨大的掌力下瞬间化为齑粉！
“……”华阳长公主无言以对。
“阿寂，备马！”墨渊朝着暗中唤了一声，慌忙冲出未央宫外！
华阳长公主静默站在原地，幽幽笑出声来。
慕容白曜终于愤怒地一巴掌重重甩在她的右脸之上，清晰可见的五指印泛红，他瞪大了一双充血的眼眸怒斥：“你这个女人！为什么如此恶毒？”
“呵……呵呵……”华阳长公主轻袅的笑出声来，“你打我，你总算打我了。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我一直都觉得好奇怪，为什么你面对我的什么总是没什么感情？不会肆意的笑，也不会同我争吵……我受够了这种不冷不热的生活。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慕容白曜斥道：“我向来尊重你，自问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搞得我家破人亡？鸾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呵……”华阳长公主捂着右脸，笑到流眼泪，“她真的是我的女儿吗？她如果是我的女儿，你为什么要不冷不热地对她？你在保护她，不是吗？因为你害怕我觉察，你害怕我发现她不是我的女儿。你不肯给她父爱，是希望我多疼爱她一点……”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慕容白曜冷冷地转身，僵硬的背脊对着华阳长公主。
华阳长公主又接着说道：“我生鸾儿的时候，云舒那个小贱人小产了。后来我一直在怀疑，当初究竟是我难产孩子没活得下来，还是她小产呢？后来，我想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慕容白曜问。
“我和她的孩子，两个之中只活了一个。”华阳长公主又道，“我生第二胎的时候难产，使得我更加怀疑我的第一胎是否真的存活了下来。”
“你不要胡思乱想！”慕容白曜冷冷斥道，回身一把扣住华阳长公主的手腕，道，“跟我回平阳府，以后没什么事，不许再进宫！”
“不……我要说！你让我说完！”华阳长公主一把甩开慕容白曜的手臂，“我以长公主之尊命令你，不许碰我！”
慕容白曜怔在原地。这么多年，他一直会在长公主的阴影之下。因为她是长公主，所以他万事都迁就着她；因为她是长公主，所以他连云舒的孩子也要送给她抚养，为的只是平息她心头的丧女之痛。
“慕容青鸾是你和云舒的女儿，对不对？”华阳长公主冷笑出声，“她青鸾郡主的名号根本就是抢的我女儿的！皇后应该是我的女儿，可她却成了皇后。你难道不觉得，她欠了我女儿很多东西吗？”
慕容白曜叹了口气，“就算当年我没有将云舒的女儿交给你，你一样只能接受我们的女儿夭折的事实。云舒痛苦了这么多年，她眼睁睁望着鸾儿，却不能与她相认，你怎么就不能体会别人的痛苦？”
“呵……她有什么可痛苦的？”华阳长公主冷笑一声，“你最爱的人是她，她得到了你的心，这还不够吗？白曜哥……”
“这件事不能传出去。”慕容白曜随即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上前一步，出手重重砍在了华阳长公主的后颈，华阳长公主便昏倒在他怀中。
见慕容白曜抱着华阳长公主出来，红鸢忍不住问了一声：“侯爷，长公主这是怎么了？”
“她累了。”慕容白曜冷冷回道。
慕容青鸾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毕竟，乔装之后，在京城中逛了逛，最后在宁王府门口站定，望了一眼高耸入云已经烧毁的墨台，扯唇一笑：“永别了，墨渊。”
雇了一辆马车，慕容青鸾出了京城，慕容青颐盯紧了她的马车，一路尾随。
为了防止慕容青颐心软，华阳长公主早就买通了两个顶级杀手，还有一群壮丁，打算将慕容青鸾先奸后杀！
出了京城，路越来越不好走。
赶车的车夫走走停停，慕容青鸾心中担忧，这儿是京城边缘一带，东方楚应该就在附近，她实在不赶多留，于是催了催：“大叔，能不能帮帮忙？再快一点……”
那车夫的声音低哑，并不回话。
慕容青鸾觉得奇怪，又唤了两声：“大叔，大叔？”
“姑娘，您是在叫我们吗？”
马车行到郊外，突然停下来。
轿帘被掀开，一群彪形大汉站在慕容青鸾面前，坦胸露乳，很不雅观。
“你……你们是谁？车夫大叔呢？”慕容青鸾心中警惕起来。
一个彪形大汉站到她面前，伸手扣住她的下巴，笑道：“他拿了我们的钱，已经将你卖给我们了……来，下车，让哥们几个好好享受享受！”
“放开我！”慕容青鸾微微一挣扎，乌黑的长发自头顶倾泻而下。
“哟！还是个俊俏的小妞儿，京城之中从未见过这么美味的货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