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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皇上看着黛玉道:“妹妹,不论如何,此事乃是妹妹所平,还请妹妹发落吧。”皇太后道:“不要皇太妃殉葬,她不配跟丹儿在一块儿,玉儿不要她。”黛玉忍住泪点头一字一顿道:“既如此,皇太妃教养有失,贬为宫女,赐死。戊献王无道,削职为民,除宗籍,鞭尸。吴贵妃,谋逆,贬为宫女,肢解喂狼狗。吴天佑,谋逆,弃市三日,民得随便。义忠亲王,削职为民,除宗籍,鞭尸。忠顺王,削职为民,鞭尸。各人家眷,诛九族,三代以内,车裂。侯孝康、谢鲸、裘良,诛九族。其他附逆等,腰斩,合家为奴。”

皇上道:“妹妹,忠顺王最后反正,救驾,又劝义忠亲王。义忠亲王自尽,生前求得与全家合葬一处,又求为丹儿陪葬,不知妹妹可否开恩?”黛玉看着皇上,过了半日,点头应道:“既然哥哥如此说,是该给他留点体面。忠顺王赐谥悔侯,一应家眷,有司收葬。义忠亲王一应家眷有司收葬。”

徐长史原欲请旨,如此处罚太重,只是见皇后娘娘至今不曾哭出来,心中必定伤心过度,姑且不去管它,毕竟皆是罪有应得。待得想起冯唐一家,因已大略听闻,故而请道:“回皇后娘娘,冯家之事,如何处?”黛玉听得提起冯紫英一家,迟疑了片刻方道:“冯家皆赐自尽,祖茔收葬。冯唐谥号纵伯,葬祖茔。冯紫英先以国公礼收敛,陪葬丹儿,余者再议。”

提起丹公主,众人尽皆默然,良久贤亲王方与徐长史出去传旨。黛玉抱着丹公主在怀,其他人则各自收拾去了。史良娣方上来将晴雯与紫鹃之事回明,黛玉低着头听了,两眼盯着丹公主道:“丹儿,母后陪着丹儿,还有两个姨妈。”春纤又递上紫鹃最后做得那个荷包,黛玉方想起小皇子来,让灵珠将小皇子抱过来,亲手给他系上荷包。

过了片刻黛玉方倒在皇上怀里,失声痛哭,脑子里一遍遍的记起丹公主说“丹儿想母后”,“儿臣想母后”,最后交代吕莹的,是这句“想母后”,临终前说得,还是这句“儿臣想母后”。自己为何就不能时刻想着皇儿,将她置于险地而不顾?那日日翘首以盼,想尽一切法子,只为着见母后一面,只为着:“儿臣想母后”。

皇上搂着妹妹道:“已往总觉得丹儿跟妹妹亲热不够,时常要黏着妹妹,原来竟是为着缘分太浅。”黛玉道:“丹儿只是想见见母后而已,我却时常躲懒,丹儿……”怀里的丹公主,虽则一昼夜了,却依旧容颜如花,那种娇嫩的初开的玉茶之色,如磁似玉般的容颜,透出淡淡的羞红,浅浅的双眉,带着薄薄的愁绪,难道,还在想着母后?

过了许久,黛玉哭累了,倒在哥哥怀里,昏昏然睡去。忽然间,只闻得一阵阵淡淡的花香,飘过鼻端。除了那淡淡的茶花香,还有缕缕芙蓉香。黛玉吃了一惊,为何又是茶花香,竟这般熟悉?似乎闻到过好几次,却又是何缘故?

渐渐的,香雾挥散开来,却见丹公主忽然长大了,俨然是个二八左右的少女仙姑,置身云雾之中,曼启樱唇道:“母后,儿臣去了。”言毕但见丹儿亦是满脸泪痕。黛玉大吃一惊,又见丹公主后面站着晴雯,上来行礼道:“皇后娘娘,妾身亦该走了。能得再见皇后娘娘一面,妾身心愿已了。”言毕拉着丹公主便走。

丹公主虽则被晴雯拉着,后面又有紫鹃似乎亦是来劝的,却一步三回头,很是不愿离去,嘴里不停的重复着那句:“母后,儿臣想母后。”黛玉见丹公主要走,忙伸出手来拉她,一边儿大叫道:“丹儿别走,母后回来了。”不知怎的,双手却被人使劲儿按住,又听得耳边传来:“妹妹,怎么了?”还有“母后,母后,快醒醒……”

过了片刻,黛玉方悠悠醒来,睁眼见是皇上与正皇子,泣道:“哥哥,我才刚见到丹儿了,还有晴雯与紫鹃,在跟我辞别,说她们去了。”皇上点头道:“兴许是真的,妹妹可感觉到室内的茶花香比先前浓郁了?此时想来,别是丹儿与茶花有何牵连的不成?自初次闻得茶花香,至丹儿降生,只有八个半月,故而并不曾晚生了,后来又闻着几次花香,便是降生,耽搁了那许久,亦是在那两盘茶花送进去之后,岂不怪异?”

闻得此言,黛玉回思其才刚的梦境,自语道:“哥哥,才刚见到的丹儿竟如十五六的姑娘,长得却是与丹儿一模一样的,亦叫我‘母后’。”忽而又想起当初妙玉之言,喃喃道:“纵使玉茶花开好,须防他人不惜花。莫待花谢随风去,空余泪眼念奇葩。难道妙玉竟然先知会有此事?一再劝告儿女随缘?”

皇上道:“若果真如此,便清楚了。怪道丹儿时常那么黏着妹妹,又是那般聪慧伶俐。莫不是自知天命,百般不舍?”说起百般不舍,黛玉又禁不住落泪,点点滴在丹公主脸上。虽则如此解说劝慰,然则爱女亡故,无人能替代,便是她升天做了神仙又如何?

远处离恨天外,丹公主依旧在步步回头,瞧着黛玉忧伤的神情,忍不住叹息。忽而抬头,见得一仙子,便忙行上前礼道:“见过警幻姐姐。”警幻仙姑上前拉着丹公主道:“玉茶妹子还舍不得绛珠妹子?你既然得偿所愿,既偿还旧恩,又随绛珠妹子做成大事一件,此时尘缘已了,该当忘却才是。竟为得再见绛珠妹子一面,迁延时日,犯了天条,担心受罚。”说着又招呼芙蓉仙子与杜鹃仙子一同前去销案。

玉茶仙子回头再瞧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姐姐所言极是。受罚倒是不惧,只是绛珠姐姐受苦受难,我们母女一场,此时先走,她必定难以承受。若再因我而伤痛过度,连累其他,有损圣德,岂不罪过。日后尚需她辅弼皇上,造福万民,可如何继续面对?”警幻叹道:“好妹子,唯有受难,方能体谅。我们已多次暗示,她岂能不懂?不过是需要些时日而已。”

玉茶仙子依旧叹息摇头,难以释怀,芙蓉仙子与杜鹃仙子亦是如此,却只得随着警幻前去销案,顺应天命。销案之后,众仙姑依旧各回本处,牡丹芍药等花仙树神,乃至翠竹仙子亦一同前来迎候,听得绛珠所作所为,皆赞赏叹息不已。待得思及她积下都如此功德,日后必当有深厚福报,片刻便又嬉笑起来。但见处处彩绣飞舞,香烟缭绕,煞是热闹。

上回说到茶花仙子报恩后回天宫,黛玉不知,依旧抱着丹公主垂泣不已,过了片刻仍在皇上怀里睡去,手里还抱着丹公主。皇太后则抱着正皇子在一旁坐着,灵珠抱着小皇子,一会儿喂奶一会儿哄他睡觉。皇上看着残缺的一家人,渐渐的静下心来。

唤醒黛玉略略收拾了,方好言劝道:“妹妹,丹儿已走,还是早些儿收殓了吧。如今天气亦热,别耽误了丹儿。妹妹尚在月子中,亦不该再受煎熬才是。还有正儿与皇儿亦要妹妹照应,他们亦是皇儿,妹妹亦该多疼些他们才是。再者如今大事方定,总算天下安宁了,哥哥还等着妹妹帮衬着一块儿抚育万民呢。”

看着哥哥亦是红着的眼圈儿,忧伤的神情,黛玉方想起来自己自回来,便不曾好生安慰哥哥,听得此言,方稍稍回转过来。看着在看她的正皇子,还有小皇儿,皇太后亦在看着她,黛玉方将丹公主交给吕莹道:“传旨,丹公主谥号孝惠灵殇公主,发丧,停灵两仪殿。天下共吊,守丧一年,择日出殡。暂停永陵其他营造,为丹公主起墓,制在亲王上。”

吕莹等忙领命去了,外面赵丁闻言进来求见,皇上见时辰尚早,便召他进来。赵丁回道:“回皇上,回皇后娘娘,臣有一事,当为逝者明之。不恭之处,还望皇上与皇后娘娘恕罪。”黛玉道:“但请言来。”赵丁道:“回皇后娘娘,臣所请乃晴雯姑娘之事。此时人已仙逝,然则她另有一心事,不知皇后娘娘可容禀?”

黛玉点头道:“晴雯与紫鹃与我已如形影,实难分离。此时朕忙于丹儿,竟将她们给忘记了,是难以为天下表率,朕之失。”言毕仰天长叹。她是皇后娘娘,便是再疼爱自己的儿女,还要估计其他,还有天下。赵丁跪地道:“回皇后娘娘,丹公主护驾圣德,天下景仰,无可厚非。只是晴雯姑娘生前爱慕皇上,不知皇后娘娘可否……”

皇上与黛玉闻言皆吃了一惊,看着赵丁,不似妄语。黛玉看了皇上一眼,过了半日方点点头道:“既如此,她在宫中侍奉亦有四年了,便是她的人品才貌,亦是多少人难以及得上的。先追尊为敬妃,赐谥毅贞,起墓。陪葬永陵,在丹公主后。紫鹃服侍朕十几年,任劳任怨,忠心耿耿,追尊为慧静君,赐谥虚夫人,以一品夫人陪葬永陵。二人皆停灵两仪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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