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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负责迎接的礼部司官忙喝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当街冲撞?不知道上下尊卑吗?”贾芳见有人问,正巴不得,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皇后娘娘侄子,便马也不下,打着嗝应道:“我是何人?你问问皇后娘娘,我是何人,我是她侄子。谁尊谁卑,是该我为问你,还是该你问我?”后面贾菌等几个皆跟着乱笑。

司官闻言喝道:“皇后娘娘哪里有你这种侄子,笑话?你们赶紧去报兵马司还有京兆府。皇后娘娘端肃贤德,和昌郡主深明大义,敬肃王妃、卫国公夫人安分守己,怎么就没听说过有这么没出息的侄子,当街犯法?”原来那司官已经认出几人来。素习厌恶几人胡作威福,败坏皇后娘娘名声,本就有些旧恶在心,此时闻言便顺口骂了出来。

谁知贾芳在马上闻言,抡起马鞭便甩过来,抽了司官一鞭子,将附近之人皆吓了一跳。偏生典仪等皆是鄯善国人,不好在上邦动手拿人,故而只能看着。典仪吃了这一鞭子,更是恨道心里,咬牙道:“你不用张狂,身为举人,出入烟花地,本就违法,此番若是不参奏个明白,我誓不为人。”

贾菌听得提起他恶习,亦举手拿鞭子抽过来,让已经赶来的兵马司副指挥给夺了过来,当下便顺手将他带下马来,一声令下,几个人便皆拿下了。原来这副指挥就是当日跟着冯紫英的旧部下,冯紫英成仁后,他被卫国公保举酬功,授了此职,倒也兢兢业业。近来已经听得卫国公交代,此番闻言便急忙赶到,定要制了几人方罢。

贾芳贾菌等被拿下马来,又即刻被五花大绑的带走了。嘴里开始还骂骂咧咧,又不知将皇后娘娘和昌郡主抬出来几回。待得几人转过街角离了那仪仗,那副指挥让人捡起马粪来便塞到几人嘴里,登时呛得哑口无言。一干人等送到京兆府,京兆尹闻言是冲撞了来朝觐的鄯善国仪仗,又是皇后娘娘侄子,便不敢专权,立刻移交礼部刑部。

黛玉一直咬着牙齿听着,直将嘴唇咬出两排牙印来,一脸的死静,眼中羞愤恼怒不已。探春亦是恼羞带怒,脸上颇有些憎恨的意思。众人听闻过了许久,还是湘云说道:“启禀皇后娘娘,事已至此,莫若由着礼部刑部秉公执法,天下听闻,必定叹服,该当不会误解皇后娘娘的。再者若是秉公,鄯善国亦不会有疑义。”

黛玉恨道:“一群不长进的败家子,就过不得安宁日子。传旨,贾家日后不再行任何赏赐,不得动用任何御用之物,不得自称皇亲。冲撞藩邦国君,以邻邦国君论,枭首,谢天下。再下诏,后宫嫔妃姬妾之家,如若犯法,民得上告,一旦查明,从重处罚,以明法度,正朝纲,为天下先。”尚仪等见黛玉盛怒,不敢吭声,又不敢求情,过了片刻,忙领命去了。

正巧李淑妃来请旨赏赐威烈侯大喜,众人方略略打住此事。宁公主道:“启禀皇后娘娘,徐瑕亦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不知皇后娘娘可另行赏赐?”黛玉笑道:“朕如今都不敢赏赐了,免得再生出什么是非来。”几人皆知黛玉依旧为贾家之事烦心,李淑妃已经略略听闻,便劝道:“回皇后娘娘,人若有知,赏善以劝功,罚恶以止失。人若无知,则赏罚失其效。此非赏罚之过也,乃人之病也。岂可以恶者之恶惩善者?望皇后娘娘三思。”

黛玉看着她,过了片刻笑道:“如此说来,还是那几个不肖子孙为人不端正,非朕之失。既如此,备薄礼一份,略表心意即可。”李淑妃方应着去了。这里几人又将宝玉感慨了许久,真不知他日后该如何过下去。探春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妾欲择日回家省视一番,不知可否?”黛玉见尚仪并无意见,便点头允了,倒是不阻止探春馈赠钱物。

探春回到家中,因着黛玉的圣旨,贾芳贾菌等又被判斩刑,贾家此时更是惶惶然。见到探春,众人免不了痛哭一番。贾芸与小红更是与父母说了一日夜的话。好在如今这几个还都好,贾芸的女儿亦已经一岁多,林之孝夫妇见小夫妻二人和睦,亦很为放心。探春见赵氏与贾环如今还算好,经历此事又并无歪心邪念生出,亦放心不少。

几人去给贾母及贾政烧祭一番,赵氏拉着探春的手道:“还请郡主放心,亦请郡主转告皇后娘娘。妾身虽则无用,看护不好贾家子侄,自己到底还是不敢再为恶了。家中如今还算宽裕,生活不用操心。便是环儿与兰儿,待得来年春闱,必定还是可以再考的。只要他们肯努力用功,若能考中,皇后娘娘亦必当高兴。”

李纨亦道:“回郡主,虽则是一家子子侄,然则说句难听话,如今经过此事,家中好歹还是安宁多了。妾身定当与太太一道,守好这个家。兰哥儿本就很得皇上与皇后娘娘器重,待得来科高中了,亦算是为贾家出了一口气,亦能为皇后娘娘添点儿光。”

探春点头道:“皇后娘娘那里,很不用我们操心,只要不拖累她就好了。听得云妹妹与四妹妹说,当初丹公主薨逝,皇后娘娘很是伤心了很久,而且其中亦有二哥哥作恶之故。故而日后我家中子侄,一定要谨言慎行,严于律己。虽则皇后娘娘下旨,然则亲情难断,故而我等更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算是万幸了。”

看着宝玉瘸着腿过来,探春很是有些酸楚不已,泪水直落,哽咽道:“二哥哥如今可还好?”宝玉则长叹一声道:“好不好,便是这样。这回又是贾芳几个,下回不知又是谁。所谓:‘天做孽,犹可活,自做孽,不可活。’这些可都是自己作孽呀。我也是自己作孽,宝姐姐也是。咱们家都是。每个人都要活着自己的,什么都要靠自己,跟别人无关。否则便是个傻子,是个糊涂蛋,死了亦是个糊涂鬼。”

探春叹道:“正是如此。只是二哥哥亦不用太过自责。人若非圣贤,岂能无过?过而能改之,善莫大焉。如今的世道,很是清明,不说五年前,若是比之七八年前我们在园子里,可是翻天覆地了。不知二哥哥可有何打算,有何是为妹能做得?”宝玉摇头叹道:“郡主自己远在异国他乡,还是照顾好自己吧。正如郡主说得,如今世道清明,我也算是有福的。日后自当克己修身,勤谨为人而已。”

探春见宝玉似乎比往常能明白些,便也不多计较,不过又交代一番,倒是不如初次离别时那般伤感了。次日吃过早饭,就辞了众人回去了。几日后便是威烈侯与徐丞相小姐大喜之日。皇上与皇后皆有赏赐,又即日授诰命夫人,虽则礼薄授轻,然则天恩荣宠,天下仰慕。又虽则都中倾动,皆来贺喜,然柱国公与徐丞相不过略略应对而已,一切皆从简,顺圣意而为天下表率也。

而徐利自从放了外任,至今不肯入都,便是侄女儿完婚,亦不肯来,倒是着实让皇上与黛玉感慨了许久。后来看着实在不像个样子,便将其家眷又着人妥当送到治所去,好让其阖家团聚,否则家不宁如何定天下事?

威烈侯成亲后不过按制歇息几日,因着如今要预备觐见天下诸侯,故而便忙忙的依旧来当差。当初赐封又晋升之后,黛玉原想放了他出去,或者依旧回西山大营去守营。奈何他惦念旧情,又想着自己前事有失,便极力留下来继续做个寻常的侍从卫士。黛玉当时亦顾不上这些,不过略略劝解,过后亦就丢了,依顺他而已。

此时即已成婚,头一日来当差便让黛玉瞧见了。黛玉召他过来笑道:“威烈侯很不必如此辛劳。如今已经成亲,在此当差多有不便,不如趁此放你出去吧,亦便宜些。再者你夫人朕见过,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你也好多陪陪她。年轻小夫妻,很该和睦些才好。”

威烈侯低着头很是有些羞臊,过了许久方应道:“回皇后娘娘,臣如今很好。如若皇后娘娘不嫌弃,此时天下宁定,臣愿宿卫于前,稍尽愚忠。便是日后有紧急,臣自当义不容辞,望皇后娘娘体察。再则臣家中之事,贱内已经说明,她还交代臣当差要尽忠职守,不得有失。贱内鄙陋,臣自当敝帚自珍,不敢有负皇后娘娘教诲。”

黛玉闻言笑道:“倒是个贤惠的夫人,改日得空了来见见朕,她比朕亦小不了多少,很可以如姐妹一般亲近亲近的。只是如今有几个都指挥使司还不曾得称心的都指挥使,前几日皇上提起,不知你可否试使一番?按说你如今乃是新婚,很不该差派你出去的,只是此事亦是焦心。故而若是你能携夫人一并赴任,朕自当酬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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