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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血腥的一幕透过父亲简单的叙述,在百里冰川的眼前隐隐的呈现,只是不知,那个被父亲从乱坟岗子上捡来的女孩儿,竟然是带着锦衣卫杀了自己全家的人的女儿。

苍天无眼。

百里冰川将前仇新恨叠加起来,胸中怒火中烧。

竺丹阳自被百里冰川废掉武功之后,便养成了白天睡觉的习惯。她害怕阳光,害怕看见自己阳光下自己瘫软的四肢。于是她只在夜里清醒。

两个丫头,推着轮椅在园子里慢慢的走着。已经很晚了,主子不睡觉,做奴才的只好轮流伺候。

她的筋脉被挑断,但听觉依然保持着原来的灵敏。更何况,出现的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

“哥哥……是你吗?”竺丹阳听见身后的两个丫头倒地的声音,颤颤的开了口。

“我说过,你要再这样称呼我。”百里冰川冰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丹阳不敢回头。

“呵呵……好,其实我很早之前就不想这样称呼你了,我叫你川好不好?”她的声音顺着夜风流淌,宛如山林里的小溪。

“哼,你不配。”百里冰川蓦然伸手,中指和拇指一扣,便掐住了她粉白的脖颈。

“你终于要杀我了吗?”

“你还有什么话说?”

“是因为我要害她?”

“你以为呢?”

“还有别的原因吗?”

“只那一条,便已经足够,我曾要饶过你一命,可是你似乎并不珍惜。”

“死在你手上,也好……”她话未说完,便听见一声骨裂的声音,那样清脆,毫不拖泥带水。他就是这样干脆,其实这应该更早的来临,——他原本就不该再让她活这么久,原本就不该……

意识逐渐的模糊,她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有一缕墨发飞扬,正好切割了天边的弯月,月光如破碎的镜片一般散落开来,晶莹一片……

南安王府一片火海。

谁也不知起火的中心点在哪里,仿佛是一瞬之间,处处失火。祠堂,正房,花园子,南安郡王的内书房,外书房,郡主的闺房……

当睡梦中的南安太妃从梦中惊醒时,大火已经烧到了她屋子里的桌椅。

天亮时分火才被熄灭,三百多名家人葬身火海,南安太妃被儿子竺颜开背了出来,索性保住了一条老命。

幸好他们还有外宅,暂时到哪里休养生息倒也不算委屈,只是几百条性命就这样没了,最主要的,还是郡主亦死在那一场大火里。

竺颜开在后来清理现场的时候,看见后花园里妹妹安静的躺在地上,脸上虽有灰烬但并未烧上,仔细检查才发现是被人拧断了脖子,一种莫名的恐惧袭击了他嗜血的心性。究竟是谁,会对一个瘫痪在轮椅上的弱女子下手?并且看样子,此人是先杀了丹阳,然后又放了一把火。如此心狠手辣,若不是有深仇大恨,又何至于此?

南安王府夜里失火的消息被传的满城风雨,各位达官贵人之家原同南安王府有些来往的,都纷纷过来慰问。这个消息对于宝钗来讲,绝对不是杀猴骇鸡那么简单,而是彻底的摧毁了她的意识,她整个人变了很多。她变得很少说话,也很少往王夫人这边来请安,而是整日闷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言不语。若有人来同她说话,她便同人家说话,若是没有人,她一个人一天也没个动静。家里的生意也无心过问,薛姨妈每日过来看她,她都是淡淡的,仿佛失了魂一般。

王夫人经不住薛姨妈的软缠硬磨,让贾琏去寻大夫来给宝钗瞧病。大夫来了,又说姑娘没什么病。薛姨妈无法,只得将希望寄托给神灵,这日要收拾了东西带着宝钗去贾府的水月庵里去住些日子,每日吃斋念佛,祈求神佛保佑,让宝钗的病好起来。

王夫人只得由他,薛姨妈家里没什么盘缠,便又将京城的一件绣庄压了出去,王夫人少不得又典当了几样自己的东西,凑了几百两银子给薛姨妈送去。又叫家人雇了车把她们母女送出城去才算了事。

皇上这些日子似乎是喜欢上了抄家,江南六省的督抚巡按已经罢免一个遍了,如今又寻上那些内务府的差官。负责朝廷织造的甄家不知因何获罪,突然间被抄了家,幸亏早有准备,早就拿出了一些东西,偷偷的运出来。因想着早年与贾家交好,便叫人将一些值钱的股东器皿并账册等物悄悄地送到了贾家。王夫人因想着事情紧密,索性连贾母也没回,自己就悄悄做主,留下了东西,只打发人去贾母面前请安。

西疆民众造反,马贼百里冰川带五万铁骑杀过玉门关口,一路东下已经夺下十座城池。

朝野震撼,文武百官慌作一团。

所有武官世家全都暗暗地祈祷,希望皇上派遣的西征军没有自家男人。

贾母一脸凝重,端坐在荣庆堂,对着下边低头不语的邢夫人,冷冷的说道:“偏偏前天刚放了定,那孙家又逼得紧。迎丫头就这样嫁过去?到底你们是做父母的,竟也不心疼。”

“老太太息怒,这都是大老爷的意思,他执意要如此,我也不敢怎样。况且虽然姑爷被派去西征,也未必就是坏事。说不定建功立业,回来便成了将军。二丫头也从此夫荣妻贵呢。”

“哼,你们倒是打得好算盘,也罢!我也老了,不中用了,一切凭你们折腾去吧。只是那嫁妆也不可太减慢了,若少银子,只管来回我。”贾母叹了口气,亲事已经定下来,断没有因为男家去战场而悔婚的道理。

“老太太,史家的管家娘子送了云姑娘来了。”门外的丫头一语未了,便听见湘云嘻嘻哈哈的进了屋门。

贾母便有了笑脸,王夫人指着湘云的奶妈笑道:“听说你姑娘也有了婆家了?前儿人家也来相看了,怎么还是这个孩子样儿?”

湘云便上前来给众人见礼,又腻在贾母怀中说笑了一回,便问:“怎么二姐姐他们都不在?宝哥哥也不在?”

“以后大了,你们兄弟姐妹说话亲近也就罢了,只别题名道姓的了。”贾母便微笑着吩咐道。

“是。”这里湘云便答应着,正要说什么,却听宝玉匆匆赶来,进门便问:“云妹妹来了吗?”

众人便笑道:“刚说了不要题名道姓,这又来了一个。”

湘云便忙起身,端端正正的给宝玉行礼。

宝玉见湘云不似往日开朗嬉笑,也只得收敛住,对着湘云作揖。

黛玉因为天气变冷,又懒得出来了。好在潇湘馆屋子不大,却极暖和,不然她还真是想念自家的花厅。西方起兵的事情她早就知道,百里冰川临走时跟她说的清清楚楚,黛玉什么都不管,整日只在潇湘馆里养身子,偶尔琴棋书画,解解心中的烦闷而已。

“林姐姐!我来了!”湘云进了潇湘馆的门,便放开了嗓子。

“人没到,声先到,这一嗓子喊得,真是响亮。”王嬷嬷在外间听了,一边笑着。

湘云便顺着抄手游廊一路蹦蹦跳跳的进门,直接奔黛玉的西里间。

黛玉正在熏笼上看书,听见她进来,已经放下书,迎出来。

“林姐姐,外边好冷,要下雪呢。”湘云一边呵暖了手,便上前抓住黛玉的,高兴的看着她的脸色,“可见这一段日子养的还好,脸色好了很多。”

“云姑娘用茶。”紫鹃端了茶进来,顺便给黛玉端了秋梨枇杷煮的水来。

“给云儿也弄这个水来喝,我尝着倒好,吃了一个秋天,今年倒没怎么咳嗽。”黛玉指指自己的盖碗,吩咐紫鹃道。

“原来林姐姐在研究食补。”湘云看着黛玉手中白瓷碗里红褐色的糖水,又闻到一股甜丝丝的香气,不禁嘴馋起来。

“哎,都订了亲的人了,还这么嘴馋?”黛玉看着湘云稚气未脱的脸,拍拍她的肩膀,笑道。

“林姐姐!”湘云瞪起了眼睛,撅起了嘴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说道,“别人取笑我也就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的心事,还来取笑我。一等侍卫有什么好,人家不愿意……”

“好了,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不好?说不定是极好的一个人呢。”黛玉便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劝着,只是眼睛里一抹促狭的目光没有逃过湘云的眼睛。

“林姐姐,你真坏……”看着黛玉跑出去,湘云便将手中盖碗放下,跟着追出去。

“哎呀,怎么了这是?怎么才这一会儿,又撵出来了?”王嬷嬷在外间做针线,见二人跌跌撞撞的跑出来,黛玉笑的气都喘不匀,忙过来替她拍着后背。

“妈妈,林姐姐都被你给宠坏了,就知道打趣我。”

“我们姑娘虽然说得笑话,但也是正理,云姑娘人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人家不好?听说是北静王府上的人呢,北静王为人谦和,想必他的人也错不了。说不定将来事事都依着云姑娘,是个极疼人的人儿呢。”王嬷嬷一边慢吞吞的说着,一边笑看着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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