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复论翻译,曰“信、达、雅”三字,写历史亦同。唯有先“信”,方可求“达”;“辞达而已”后,如能得“雅”,方为上品。就史论史,清末难称美好时期,各种批评、指责也在情理当中,但与乱世纷纭的后几十年相比,写史者又难免会有抚今追昔之叹。
时代越走越快,被人忽略的史实也越来越多。历史的写作,就是将过去的悲剧再演出一次给人们看。但比照之后德皇与沙皇的命运,清帝退位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一出悲剧,若对此感到惋惜,实无必要。事实上,即便载沣学习德国经验成功,其最终的结果也无非是让中国走上****道路,最后与日本或俄国决一死战,如果可能的话,或许与欧美也难免一战。如果真是这样,皇族能不能在之后的战争中幸存下来,这恐怕就是个未知数了。
一战失败后,德皇威廉二世被迫流亡,老死荷兰他乡;俄国革命后,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及其家人被枪杀。与之相比,隆裕太后与摄政王载沣的退位决定堪称英明,至少在之后几十年时间里,爱新觉罗皇族过上了安逸和平的生活,即便是小皇帝溥仪,在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之后(伪满洲国),仍旧得到了新中国的宽恕并得以善终,这不能不说是当年和平退位的一种回报。当然,作为一个整体而言,旗人在清末及民国后的遭遇令人同情,这同样是历史的事实。
大体上说,清末“驱除鞑虏”的民族主义仍是一种寻找替罪羊的思维模式,革命党对清廷的痛恨无非是因为其列强的欺凌下无能为力甚至于丧权辱国,革命的心态也无非是“你不行,我来”。但基层的革命党人及会党分子未必理解这种思维。他们更愿意接受一些如“八月十五杀鞑子”之类的简单粗暴的思维,由此也在辛亥风暴中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悲剧。更糟糕的是,在之后的北洋乃至国民党执政时期,“你不行,我来”的革命正当性并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体现,在列强的欺凌特别是日本的全面入侵下,新的统治者并没有表现得比清廷更加出色,中国的老百姓也由此陷入了更加深重的灾难之中。
历史的发展说白了就是岁月的结果,一味地指责古人,于历史不免偏激片面,对现实来说也是于事无补。毕竟,是人就会犯错误,不带一点个人私欲的人,过去不存在,现在乃至将来都不存在。既然后人也做不到,又何必苛责于古人呢。在100年前那种困难多变的局势下,换其他人到那个位置上去,也未必比前人做得更好。所以,笔者认为,写历史、读历史,多设身处地为古人着想,多用恕道,才能理解并接近历史的真相,而在这一思辨的过程中,民众如能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社会也将变得更加的理性。
最后,笔者希望借此机会说明一下本人笔名的来历。很多读者或网友常以为“金满楼”一定是满族(一则有个“满”字,二则民国后爱新觉罗氏多改为“金”姓),实则不然。本人原姓“金”,据家谱所载系源于汉武帝时期的匈奴人金日磾,年代久远也无从考证,姑妄听之;不过,明朝永乐年间的文渊阁大学士金幼孜系我族先祖,倒是真实可考。总之与爱新觉罗之“金”姓乃风牛马不相及。至于“满楼”二字,取自“山雨欲来风满楼”,与满人、满族毫无瓜葛,只因本书主要围绕清末旗人写作,特此说明,幸勿误会。
金满楼
定稿于2015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