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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马仁礼一觉醒来,天光大亮,他环顾了一圈,像是在发癔症。

马公社呆呆地望着饭桌上的饭菜,一声不吭。

马仁礼长叹一声:“你娘一辈子没做过饭,临走给咱爷俩做了一顿饭。”他拆开放在饭桌上的信看:

他爹啊,我走了。临走前本想跟你掏掏心里话,可当着你的面,我掏不出来……我这辈子对不住你啊。你难的时候,我没搀扶着你,你好的时候,我又要走了……这段日子,我半夜睡不着,躺在炕上想想这些年,你洗衣做饭倒尿盆拉扯孩子,这个家都是你擎着,你顶着,我没帮上什么忙,想着想着,心里不是个滋味啊……

他爹,我这一走,咱们一家三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我这边你不用挂念,我肯定能干出个样来。你这边我也放心,儿子跟着你肯定错不了……他爹,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不放心哪,要是哪天你想开了就来找我吧,我等着你们……

马仁礼问:“儿子,你不后悔吗?”马公社说:“我舍不得爹。”马仁礼突然大声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嗽出来了。

王万春坐在椅子上,书桌上堆着小山一样的书,他拿起一本书翻着。他媳妇走进来说:“吃饭吧,你自打进了家门就一声不吭,憋在屋里多闷哪,要不咱们出去走走?我明白,干部退休回家,冷不丁不管人不管事了,心里空落落的,你要是想管,就管我跟咱儿子,两个兵,也够你管一阵的。”

王万春长叹一口气:“我这一辈子白活呀!事儿都烂明白,可不敢说,也不敢做,老老实实一心听张德福的话,到头来他犯了错误,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当了二十多年的公社书记,也没给农民说过多少公道话;管了一辈子农业,也没犁过一垄地,没撒过一粒种,没割过一次麦子。现在回想起来,我真不如他周老虎活得有劲儿,不如他牛有草活得畅快啊……”

金色的麦浪随风起伏。牛有草挥舞着镰刀收割麦子。有人喊:“大胆叔,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下地干活啊?”牛有草高声说:“人到中年哪,结实着呢!”另一个社员说:“您这岁数还说中年,我们不成孩子了?”牛有草说:“孩子好啊,我要有你们这个岁数,一顿饭能吃八个大馒头,还能啃两穗苞米。”

马仁礼急慌慌快步来找牛有草,见面就说:“大胆哪,周书记不行了。”牛有草停住镰刀,直起身扫视着麦田,挑选几株麦子割下带着,跟着马仁礼就走。

牛有草擎着几株麦子和马仁礼走进医院要进周老虎的病房。护士拦住,低声说周书记刚睡着,不能会客。牛有草求着:“我不讲话,望一眼就成。”

两人走进来,看见面容憔悴的周老虎躺在病床上,床头柜上放着鲜花。牛有草把手里的几株麦子插进花瓶里,他们俩转身刚要走,周老虎闭着眼睛说:“新下来的麦子,就是这个味儿啊!”

牛有草走近病床:“周书记,我是牛有草。”周老虎慢慢睁开眼睛,望着牛有草和马仁礼笑了。他要起身,牛有草扶着他坐起来。周老虎说:“我看报纸上说,今年麦子不错。”牛有草点头:“可好了,大家那热情劲儿,那乐和劲儿,就不用说了,周书记您放心吧,一年比一年好了。”

周老虎说:“大胆哪,仁礼呀,你俩既然来了,还给我送了礼,我也不能让你俩空手回去。”他说着伸手拽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里面的一个布包说,“仁礼你拿着,这里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张德福同志拿这东西到我这儿参了你一本。仁礼啊,这不是正道儿,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

马仁礼挺尴尬:“我知道,当时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周老虎说:“没法子可以找我,也可以给我写信,写匿名信也行。”

马仁礼不好意思:“周书记,原来你早都知道了。”周老虎说:“大胆哪,你这好兄弟对你不薄啊,你可不能看轻了,我这辈子要是有你这样的兄弟就知足了。”周老虎说着,手伸进枕头下面掏出个小布包,他颤颤巍巍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饼子。周老虎说,“大胆哪,这块饼子你还记得吗?1978年秋天,我去你们麦香东村大队搞调研,这是小转儿家的饼子。一转眼四年过去了,饼子没坏,可这哪叫粮食啊!这几年,我一看到这饼子心里就咯噔一下,难受,再不能让农民吃这样的饼子了。我躺在这儿没事就琢磨,今天这条路是我们用多少代价换来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回头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从地下顶着棺材板子拱出来,喊一声天理不容!”周老虎咳嗽着,喘着。护士跑进来,给周老虎扣上呼吸面罩。雾气朦胧了周老虎的脸,艰难沉重的喘息声传来……

杨春来大学毕业回来了。杨灯儿家、牛有草家、马仁礼家,都像过大年一样喜庆。灯儿揉面,小娥子切肉,娘俩忙着包猪肉包子。杨春来走到娘身后望着娘,他把手放在娘的肩膀上,慢慢地、紧紧地搂住娘。灯儿的身子颤抖着,她摸着杨春来的手轻声说:“这老虎爪子,真厚实……”眼泪已经涌出眼眶。

饭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杨春来拿包子吃着说:“真香,娘,你怎么不吃?”灯儿说:“娘不饿。”杨春来问:“娘,我爹呢?”灯儿说:“先吃吧,吃饱了再说。”灯儿的脸扭向黑影里,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饭后,灯儿把赵有田的事对杨春来讲了。杨春来沉默不语。灯儿说:“你爹临走那晚,说想儿子了。这事来得急,告诉你,你也赶不回来,还闹心思。你出那么远的门不容易,孩子,你要是怨恨娘,那娘受着。”狗儿的眼睛湿润了。

夏夜十分燥热,牛有草在马仁礼家屋里转来转去。马仁礼说:“儿子不回来你想得慌;儿子回来了,你成热锅上的蚂蚁。眼下有田走了,乔月也走了,这个儿子你能认了。”牛有草一脸迷茫:“我真能认了?这么多年都不敢认,冷不丁要是认了,孩子能缓过劲儿来?不伤孩子的心?”

马仁礼说:“你还能一辈子不认哪?杨春来这孩子都回来好几天了,怎么没个动静呢?他可是十年后的第一批大学毕业生,国家得抢着要啊,他怎么跑家猫着了?”牛有草说:“我也正纳闷呢!”

杨灯儿心事重重地走进来:“大胆哪,杨春来这孩子回到家蒙头就睡,一睡就是三天不吃不喝,难不成是病了?”马仁礼接上:“我刚才还说不对劲嘛,肯定有心事。”

牛有草说:“大小伙子有啥心事,天塌了也不能躺在炕头上,我去把他揪起来!”说着就走。马仁礼喊:“大胆你压着点,别火腔火气吓着孩子!”

杨春来蒙着头睡,牛有草、马仁礼、灯儿走进来。牛有草轻声喊:“杨春来,你大胆叔看你来了。”杨春来没说话。牛有草再轻声说:“杨春来,你有心思跟大胆叔说,大胆叔给你撑腰。”说着掀开了被子。

灯儿问:“你要干啥?”牛有草说:“大热天的,捂着多难受,凉快凉快。”

杨春来坐起来说:“是大胆叔啊,仁礼叔您也来了,都坐吧。”牛有草说:“白净了,瓷实了,小狗儿崽子,一晃四年没逮着你,可把大胆叔想死了!”

杨春来说:“大胆叔,我也想您。”牛有草说:“想我你咋不给我来信?狗崽子的脸,狼崽子的心。大胆叔不怪你,你好好的,大胆叔就比啥事都高兴。”

马仁礼说:“春来啊,有什么憋屈事就跟仁礼叔说,仁礼叔可在北平待过,见过大世面。”杨春来愁苦着脸:“我毕业后本来有个适合自己专业的工作,可是被别人利用关系抢了。”

灯儿说:“抢了就抢了,咱是大学生,有文化,还愁找不到工作?”马仁礼也说:“金七七,银七八,咱春来是金子,金子还怕没人要吗?”

杨春来说:“倒是有几个单位要我,可我咽不下这口气。”灯儿劝道:“咱是农民,没关系没门路,吃点亏不算啥;再说了,现在农村政策越来越好,只要是好种子,在哪儿长不出好庄稼?”牛有草撑腰打气:“这话在理儿,春来啊,别气坏了身子,天塌下来有大胆叔给你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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