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外语学院招生
2000年，我出访美国，见到了一位省财政厅的人事官员是处长。他与我闲聊，讲起“第一保育小学”生活。——那年应该是1965年了，或者就是1964年秋天。总之，全校选了许多人去西安外语学院小学班。他和我都在其中。目测，查体，朗读，交谈，外调……最后录取前五名。女生就我一个。他有印象，他说，你分在了“小英三班”。我的童年记忆被他连接上了，很感激。他叫文锋。记得那次，听我朗读的外院老师说，你的南方口音很好听，读普通话难，但是很适合读外语的。我很高兴，来西安后第一次因为声音而高兴。通知书，是大红色的电光纸。妈妈同意，爸爸就是不同意。后来，院里还有一位六年级男生叫王抗美的录取到外院初中班，走时，我就哭了。我不知道我那时为什么如此喜欢离开家。喜欢去过流浪没人管束的生活。喜欢住在学校人群里面。我是那种很喜欢到处瞎跑的野人吗？爸爸对妈妈大发脾气说，她当外交家？可能吗？看上去，细白玲珑小巧的，可她就是放着路，不走，走围墙；放着床，不睡，睡在树上。总有一天她不是去外院当外交家，而是闯到监狱里去住宿！看看现在的女孩子里面还有比她的胆子更大更野的吗？不能去！那次虽然没有去成，他们去的同学们也在文革期间都回来了。但是我很骄傲。我自信了。感觉自己是个声音可爱美丽的小女孩。南方口音有什么不好？老师不是说了吗——“很适合读外语的。”知青下乡后，我曾在宝鸡峡水利工地上和公社当广播员。保小的这次外院考试经历，功不可没。
6.《东方红》晚会
看电影“八月桂花，遍地香，鲜红地旗帜，树呀树起来。张灯有彩嘿嗷嘿哦……张灯有彩嘿嗷嘿哦。鲜红地旗帜，树呀树起来。”很多年过去了，一听到这个歌，我就会想起保小版的大型史诗歌舞剧《东方红》。最早我们还和高年级某班合演蒙古歌舞《赞歌》的，我天天把家里4个酒盅拿着敲，咚哒哒，咚哒；咚哒哒，咚哒，歌起——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高举金杯把赞歌唱——，——我们要围城圆圈，双膝跪下，向后弯腰，双手像鸭子摆翅一样手指敲着盅，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咚哒哒，咚哒；咚哒哒，咚哒，可是，后来任老师争取到了《八月桂花》，我的抖肩下腰敲盅的技术都显摆不成了。《八月桂花》，很简单。一人手举两枝粉红的梅花，碎步出场后，在眼前反复向左下画圈，反复。然后，举过头顶，抖（过门）。脚要在原地反复前后跳一下，再抖，变变队形，穿插几遍，这首歌就基本被我们十几个小女孩胡里花哨地舞蹈过去了。最后一群人包括我们任老师都混进人群，扎着犄角辫子，眦着暴门牙，红袄绿衣，涂了红脸蛋地一涌而上，举一块什么匾，亮相，结束了。跳舞是没意思了。但是，排演很有意思。不用上课，挺好玩的。最后，还有一次晚会。总之，保小很喜欢组织晚会。怎么我们老师还参加了一个节目叫《二奶奶》。那念白我现在还能记住：“二奶奶我福气大，长的就像一朵花，丈夫在外当大官……”什么什么的。我们老师演随轿的丫鬟，一跳一跳的。就是有点胖。是，太胖了。主要是肥了些。有一个班演《英雄。王二小》。有个班演《没头脑和不高兴》是两层的窗户，上下表演的。开场上面一个窗户开了一人伸懒腰说，啊，我是没头脑；下面的窗户开了一人说指自己鼻子说，我叫不高兴。很有意思。那时侯，我们保小全校都在小寨工人俱乐部看包场电影。《小兵张嘎》《农奴》《铁道游击队》《今天我休息》《今天。昨天。明天》《三毛流浪记》《大李小李和老李》《人参娃娃》《孙悟空大闹天宫》《女篮五号》《哥俩好》《早春二月》……那都是我们童年的文化大餐，高级的精神营养，培养了我们习惯脱离群众生活层面，去享受很奢侈的艺术品味。
7.算数课
很感谢算术课女老师。她姓杨，长相也很洋气。因为她的准时来到，轻柔美丽，我喜欢上算术课，喜欢听她的声音。
她总是在课间十分钟时从舞台后那挂着校钟的白杨树丛里轻快地穿过来，两条乌黑光滑粗壮的长辫子一前一后地顺着衣服上，笔直地站在我们教室门口，提前等候上课铃声的响起。她的眉眼之间总是含着微笑，静静地看着我们跳集体舞、或者跳皮筋、踢毽子或者从小操场做完广播体操唧唧喳喳三三两两追追打打地归来，涌进教室……当上课铃声的响起，她会更加提起精神，然后清清嗓子，轻步迈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吐露一句惯例的话：上课。然后迎接我们拖着长音，毫无感情的齐颂：——老师好！
她喜欢上课时在教室里转圈，会用手按住你的小课桌，目视着其他孩子们的眼睛说课本外的的内容。
杨老师她用粉笔举着问，几根粉笔？大家同学们又拖了长音回答：“是：一，个——。”“啪”地她把粉笔折成两段再问：“几根了？”
“两——根——”。
“不对”，她说：“是一份为二。她举着半根粉笔教我们说，这就是二分之一。”然后上台在黑板上板书，2分之一。粉笔不断被她折断，就让我们懂得了，三分之一，五分之一。
杨老师她曾经说过，所有的数字都是10。1+9=10，2+8=10，3+7=10，4+6=10，5+5=10。然后，再返回来记，比如：5+5=10，9+1=10。世界上所有的数字，都逃不过这10的计算。你要记清楚。反复练习，熟了就好了。
她会说，有一个口诀，你会用一辈子。请跟我背：“一三九七八十腊，三十一天永不差，其余都是三十天，唯有二月二十八，闰月二十九。”这是记年月的口诀，我真的记了45年，不会忘记，经常使用。每次使用都会想起杨老师的表情和语气。时时感慨老师育人到心的渗透力。
8.手工课
在保小有手工课。这个课程很好。我们曾经用实芯的玻璃丝、电头绳，编制小梅花鹿，红灯笼……做自行车钥匙的坠子。还用空芯的玻璃丝、电头绳编织各色单朵的梅花和金鱼。让人终生不忘，到现在如果有材料，还可以制作的很精美。
电光纸，也叫蜡光纸，最好看的当属黑色。很难买，有时侯要进城去才可以买到，为了手工课上刻剪纸。老师曾经叫我们到小寨书店去买一本剪纸书，书名叫《我们热爱天安门》，全是儿童剪纸。我们就在手工课堂上，用B2铅笔在电光纸背后扫划利用凸凹拓样，然后拿出一块方玻璃，半片刮胡子用的刀片，是从家里带的还是学校发的？忘了，开始刻剪纸。
我们还在课堂上制作毽子。鸡翎管一段，麻钱一枚，布20公分长，10公分宽一片，漂亮的鸡尾部长毛五、六根，剪刀和针线。将鸡翎管较窄部分竖剪10厘米4分开，用布把麻钱上下裹住，用针线沿边缝好，在麻钱中间的方孔处，将鸡翎管分叉站住用针线缝牢，最后把鸡毛插上。
我们还做沙包，六片布。在反面合缝缝住。后来我发现可以三片一缝，更圆，更好看。一长两方布，中间腰围一合。上下一封。
最可笑是学习织毛袜子。四根短竹针，一团毛线。左手两根针并拢一起，用右手食指挂毛线弯环起头，68针，开始上一针，下一针，打20圈后，开始平针转。最难的是脚后跟，先用一半收片成梯形，在左右挂线放梯形，走到梯形底部，又开始平针转圈。脚头上也是梯形折返，在袜上脚指头根部收口。
这些手工对我后来下放生活影响极大，我因此与关中法牛村的姑娘们、小婶子大娘们打成一片。我教她们织毛衣，编花给已经定了亲、结了婚、在部队的男人们。她们教我刻鞋底、纳鞋底、纺棉线、织土布、绣花、做十字绣连花图案的毛蓝鞋垫。还说我年龄大了，都11岁了，要快快抓紧做嫁妆，不然就来不及了。她们因此都很愿意给我帮忙。城乡女红文化大融合了。那时，我还触类旁通地创作了一种毛衣织法，是黑红毛线的菱形花，黑道在胸前像个“V”字，还用她们教我的绣花技术在宽的黑道上绣小朵的绿叶白花，非常好看。让我在乡村乐趣无限，受到许多喜爱和照顾。
2009年4月1日。于长安北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