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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蛤蟆金(一)(2)

蛤蟆金听了只当没听见,一笑接着说,你是去给谁抓药呢?要我看,该是给令堂大人,令堂病得可不轻啊,你刚才找那黄半知,想是要给令堂占一卦对不?

这后生一听,两眼登时流出泪来,身子从板凳上一出溜,咕咚就给蛤蟆金跪下了,嘴上连声说着神仙,我今天可真是遇着活神仙了,实不相瞒,先生你算得一点儿不差,那就再请先生给我算算,看我娘这病,这回到底还有好没好儿?

蛤蟆金忙伸手扶住他,连声说请起,快请起,小兄弟,吃我们这碗饭的可有说道儿,受不起这种大礼的。待重新回到桌边,又仔细端详这后生,就叹口气摇摇头说,恕我直言,令堂已经病入膏肓,只怕是不可救药,这番已到了大限的时候。

后生听了,已是满脸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凄凄哀哀地问,我娘……真就没治了?

蛤蟆金微阖双目,随口吟道:石崇富豪范丹穷,甘罗早发晚太公,彭祖寿高颜回短,各人尽在五行中啊。见这后生听得似懂非懂,才又抚慰着对他说,算卦的全凭一张嘴,好话歹话随口一说也就罢了,诚如世人所说,要真灵验,咋就不给我们自己个儿先算算?连自己的事都算不清,还妄谈旁人,岂不是笑话?终归各人自有天命,你左耳一听,右耳一冒,权当一阵过堂风也就是了。蛤蟆金说罢,见茶馆外面已是雨过天晴,便要起身离去。这后生却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嘴上连声央求道,先生,先生请等等,咋说您也得留下个仙踪宝号啊,好让我日后还能找得见您。

蛤蟆金回头冲他微微一笑;说,敝号蛤蟆金。

这一次事后,蛤蟆金在痩龙河边的名声果然响起来。都知道北魏公张家庄有个蛤蟆金,能相面看祸福,掐指算吉凶;神得如何如何了得。渐渐越传越神乎其神,竞说是这蛤蟆金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果真是个蛤蟆仙转世云云。

蛤蟆金再与那黄半知相遇,两人也是打趣,说一山不藏二虎,同行如同冤家,以后说不准谁就砸了谁的饭碗。黄半知也跟蛤蟆金开玩笑,说当年有个名士路经宁阳城,曾让他给算过一卦,只因算得真切入理,这名士临走还送了他一幅墨宝,是个对联,上面写的是:“一笔赛刀劈开昆山识璞玉,二目如电看透沧海辨鱼龙”。

黄半知说,如今这副对联,正可送了蛤蟆金。

这幅墨宝,蛤蟆金是亲眼见过的,果然是字迹龙蛇,一派名家风范。黄半知还特意将它精心装裱起来,说是若论市价,这幅中堂至少也值百十大洋。

说话进了春季。一天傍黑;蛤蟆金出外算卦回来,远远就见自己茅屋跟前蹲着个人。待走近了一瞅,竟是那一日在城西茶馆给算过卦的年轻后生。这后生大概是等的时候太久了,已经窝蹴在门口打起了瞌睡。这时听见动静,睁眼一看是蛤蟆金,赶紧就双膝着地扑身跪倒,说师父,眼下我已是个无牵无挂的人,今天特地过河来投奔您,万望您老把我收下!

蛤蟆金上前要扶起他,这后生却硬是牢牢地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非要等蛤蟆金开口答应了不可。蛤蟆金无奈,只好先点头应下来。

原来这后生是对岸南魏公张家庄人,早年丧父,只跟着寡母相依为命勉强度日。这后生相貌虽憨,却是天资聪慧,原本在一家乡学读书,竞是过目成诵,学业每日精进。无奈家道实在清贫,后来只好辍学在家,随母亲种两亩河滩薄地。孰料天有不测风云,好端端母亲却又突然病倒了。眼瞅着越病越沉,已经一日难捱一日,这后生一咬牙卖了那两亩河滩地,豁着命地整天去四处请郎中,为母亲抓药治病。那一日这后生进城抓药,在西城门外的茶馆里让蛤蟆金给占了卦,凶家一看娘便只剩下出气没了进气。话也没留下一句,就这样硬挺着捱到半夜,便咽了最后一口气。这后生把娘发送了,又将家里一应什物典当干净还清了账,打听到蛤蟆金竟就是河对岸北魏公张家庄人,便过河投奔来拜师学艺。

蛤蟆金苦笑笑说,这一行要说起来,只算是半个买卖儿,哪有啥艺可学。

想了想又一点头说,也罢,这也是注定咱爷儿俩该有这段缘分,既是你不嫌这行清苦,收便收了你,暂且就先跟着我吧。然后问清了这后生姓范,叫范田生,掐指算了算说,你叫田生可不好,按五行推说,木瘦金方水主肥,凭你周身这相貌该是个水形人况且又面色黧黑,黑也主水,再叫田生就不相当了,田属土,而土克水。

寻思了寻思才又说;不如这样,就把我这“蛤蟆”两字给了你吧,蛤蟆得水才有活,以后咱爷儿俩相生不相克,就相濡以沫吧。

后生赶紧跪下磕头,谢过师父。

蛤蟆金沉吟了一下又说,要叫个范蛤蟆,不好听,也没讲究,金能生水,爽性就连我这个“金”字儿也给了你,倒过来叫,就叫个金蛤蟆吧。

蛤蟆金就此便收了这徒弟金蛤蟆。

蛤蟆金后来才慢慢给金蛤蟆讲解,说这一个“金”宇,也好生了得,相面算卦这行看着不济,自古却被人叫成“金买卖儿”,手拿两块板儿梆梆敲的叫“梆金”,抽签儿的叫“八岔子金”,算属相的叫“花达子金”,先写后问的叫“嘴子金”。

金蛤蟆问师父,那一回在西城门外的茶馆里给自己算卦,咋就能一样一样都算得那么灵验,果真是凭相面揣算出来的么?

蛤蟆金一笑说,算是自然要算的,不过这里也有生意口儿,得察言观色。

金蛤蟆问,那天您开口就说我是从东边来的,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蛤蟆金说,那天刮的是西风,你进来时前胸淋得透湿,后背却连一个雨星儿都没有,这不就是顶风从东面来的么,一进门又先看那包药淋湿没淋湿,自然就是刚从城里抓了药来。

金蛤蟆又问,可您咋就知道,这药一定是给我娘抓的?

蛤蟆金说,这就是人情世故了,我瞥见你那药包上勒的方子,有一味药是红花,红花多治女人病,男人很少用,再看你这年岁,也还不像是成家的,自然就该是给你娘抓的药了。跟着就又说,这也是看人来,摸着走,你要问家里就不兴有旁的女人么,咋就非得是给娘抓药?这也是你的人性带在脸上,一看就是个孝子相。

金蛤蟆说,可我还是想不明白,您咋就能看出我娘这回不行了?

蛤蟆金说,这就得靠相面了,当时我见你印堂发暗,两眉残缺,主少年孤寒,想必早丧父母,由此就料定你娘这回是难逃此一劫了。

金蛤蟆原本天资聪颖,又敏而好学。跟了蛤蟆金没多久,很快就上了道。

这天傍晚,蛤蟆金师徒二人出外算卦回来,刚到村口就被张家大院的人拦下了,说是张鑫堂张老先生有请。蛤蟆金随着来到张家大院,就见张鑫堂正坐在一棵银杏树下,手把紫砂泥壶一边品茶,欣赏着瘦龙河上的黄昏景色。张家大院南面一侧没有院墙,高高的岸坡下面河水湍急有声,远远看去,河水如同是在这张家大院里流过的。

张鑫堂回头看见蛤蟆金,便问,听说你收了个徒弟?蛤蟆金说是,是收了个徒弟。

张鑫堂居髙临下,朝对岸一挑下巴,又问,是那边的?蛤蟆金说,是那边的。

张鑫堂就转过头来说,当初你刚回来时,我已说过,这北魏庄自古不论贫富,还从没出过下三烂的人,今天能容下你已是破例了。跟着眯起眼来,看看蛤蟆金又说,况且你究竟算不算是这魏公张家庄的人,也都在两说着。

蛤蟆金一笑说:这就怪了,我不是魏庄人,又是哪里人,张鑫堂的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说,这北魏庄是张姓,对岸的南魏庄是范姓,而你既不姓张又不姓范,你又凭啥说自己是这魏庄人呢?跟着又说,说到这里我倒想问一问,你这蛤蟆金究竟姓个啥呢?总不会是个少名无姓的数典忘祖之辈吧?

蛤蟆金便不说话了。

张鑫堂说,如今你在这村上住下便住下了,倘若再弄这么个太监之后整天跟在身边,那可就不好说了,这北魏庄可是从不跟河那边来往的。

这时,金蛤蟆已觉出张鑫堂的话不中听了,就在师父身后说,我不是太监之后。

张金堂翻他一眼说,我不认识你,我是在跟蛤蟆金说话。金蛤蟆又说,我不是太监之后。

张鑫堂索性把脸转过来,冲着他说,河那边南魏庄的人,都是太监之后。跟着又冷冷一笑说,你不是四处对人说,那南魏庄范姓都是当年的魏公公之后么?你不是还说,就连这北魏庄的魏氏祠堂都该是你们范家的产业么。

就在这时,金蛤蟆就不紧不慢地对张鑫堂说了一句话。金蛤蟆这话说得很突然,以致连他师父蛤蟆金听了都是一愣。金蛤蟆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北魏庄的魏氏祠堂,原本就是范家的,连你这张家大院,当年也该是从那魏氏祠堂里分出来的。

张鑫堂听罢这话怔了好一阵。他看看金蛤蟆,又看看蛤蟆金,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对。最后,还是蛤蟆金上前团和着说,这小子不会说话,张老先生不必跟他计较。

张鑫堂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冲着蛤蟆金说,他不会说话?他这话说得可真够捅人肺管子了,真是武大郎养夜猫子啊,搁旁人,就是经意找都找不来这路徒弟呢。

蛤蟆金情知张鑫堂这话是在挖苦自己,便一笑说,张老先生别看这小子说话不中听,可论骨相也是个少有之人,日后真有山高水低,还是说不定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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