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乃东丹王的诞辰。”
世宗恍然大悟:“正是,正是。”
“万岁,虽说在军旅之中,也应该尽人子之道。”
“对,”世宗似被提醒,“卿传旨下去,召群臣俱来拜祭先王。”圣旨一下,谁敢不遵,随行文武大臣很快到齐。行宫正中摆上东丹王耶律倍神位,世宗与生母萧太后,并皇后领先跪叩拜祭,诸臣按职位高低依次行祭拜之礼。祭毕,世宗颇为感慨地说:“昔先王本该正位,因太后有偏,主动让国,仍难保全,不得已投唐避难。今朕登大宝,偿先王未遂夙愿,在天之灵必也欣然。此时此地,怎不叫朕喜悦,这也全赖众卿扶保。朕今在行宫摆下盛宴,与众卿畅饮尽欢。”
众臣跪拜谢恩,三呼万岁。
随即,在行宫排开宴席,众大臣南北分坐,面对佳肴美酒,无不畅饮开怀,席间,察割、郎五、牒螭等极尽献媚之能事,接二连三地为世宗歌功颂德,其语言令人肉麻。屋质冷眼旁观,不觉心下生疑,他叫过弟弟耶律冲,暗中嘱他出去察看,有否异常。
行宫之内,世宗被察割捧得高兴,频频举杯。皇上带头,群臣谁敢不饮,俱已喝得七八分醉。只有屋质等少数几个大臣,是虚与应付,始终不曾多饮。屋质发现,太宗长子寿安工耶律璟怀有戒心,几次偷偷将碗中酒倒掉。时间不大,耶律冲返回,神情不安地靠近屋质,悄声告诉:“兄长,情况有异。”
“快讲!”屋质立刻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兄长,我发现盆都在察割帐中。”
屋质一惊,盆都因参与天德谋叛,被罚出使辖嘎斯国,未经宣召暗中潜回,隐藏在察割帐中,定有阴谋。他忙问:“还有什么情况?”
“行宫四周和附近都有兵马调动。”
屋质感到了问题严重,赶紧吩咐耶律冲:“你立即回我大帐,召集皮室军东西南北四详稳司都监,并下属将军在帐中等候。”
耶律冲领命匆匆去了。屋质目光扫视行宫,只见世宗与太后还有诸大臣均已酒醉,而不见察割去向。又见耶律璟正起身走出,屋质担心会有变故,知道应尽快离开。可是,又对世宗的安全不放心。正在权衡,突然间喊声大作,察割率领由他管辖的宫卫军杀进帐来,盆都手持双刀带百余名辖嘎斯蛮兵抢在最前面。察割手起刀落先劈开世宗之头,盆都双刀齐下将萧太后砍为三段。
这时,众大臣皆被惊醒,一个个不知所措乱作一团。察割举刀高喊:“不论北南大臣,凡跪降者免死!唯独不能放过屋质,衣紫者务必擒杀!”
屋质躲在角落里,闻此言当即脱下所穿紫衣,仍不得脱身机会,只得仍伏身暗处。只见燕王牒螭和六院大王郎五,各带如狼似虎的卫兵趾高气扬步人,当众说道:“兀欲乃夺位自立,又残忍昏庸,今已伏诛,察割应天顺人手刃昏君功德无量,理应即位,各位大人速速参拜。”
百宫中有怕死者,立刻跪叩三呼万岁。但也有人观望,更有忠直之士,干脆不予理睬。郎五见状大怒,拔出佩剑吼道:“有不从者立斩!”并拖过一个不肯跪拜的大臣,挥剑就要下手。
察割上前拦住:“大王不可如此,人各有志不能相强,而且各位大人妻室家小俱不在,总得商议一下。”
牒鳩立刻领会,命盆都将百官家属全都押来。盆都走了不久就转回,只见他手中扯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女子向察割请功:“万岁,兀欲的臭婆娘躲在帐角被我擒获。”原来,皇后落到了他手中。
“好,你又立头功。”察割催促又叮嘱,“快去将百官家属请来,注意搜寻屋质,务必将他收入网中。”
屋质灵机一动,扒下一死兵的服装穿上,趁乱混出了行宫硬寨。当他飞速回到自己大帐时,耶律冲和皮室军的都监、将军们正等得着急。
耶律冲迎上说:“兄长,宫卫骑军封锁硬寨禁止出入,只听说万岁立宣百官家属进宫,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屋质脱掉士兵服装,急忙顶盔贯甲,边换边告诉众人:“察割谋反,万岁、太后俱已死难。”
大家无不大惊:“大人,怎么办?”
屋质毫不犹豫:“整军平叛!”
各都监将军立刻奉命去集结军队。屋质深知人心背向是成败关键,光靠自己的威望还不够,尚需有个为大臣、诸将认可的继位人选。他想到了寿安王耶律璟,遍观宗室,只有寿安王较孚众望。他知道耶律璟已溜出行宫,立派弟弟火速请他来议事。
这时,皮室军已开始向这里集结,未落入敌手的诸王闻屋质已出,纷纷引军前来归附。未去赴宴的诸将,有的被察割号令召去,有的感到事态有异正在犹豫,获悉世宗被弑,屋质讨叛,认定屋质必胜,都来依附。屋质凭他素日的威望和精锐部队皮室军的威力,在突发的政治动乱中,很快团结聚结了很大一部分政治力量和军事力量,就实力而言,已堪与察割匹敌。
寿安王耶律璟随耶律冲飞马来到,一见屋质,激动地说:“大人无恙,辽室幸甚!臣民幸甚!”
“大王,”屋质欲不等耶律璟站稳脚跟,就使其不容推脱地说,“察割弑君罪在不赦,我等拥戴您立刻去讨叛,愿大王号令三军。”耶律璟何尝不想登上皇帝宝座,但他还不敢相信:“小王我无德无才,不堪大人厚爱,今愿敝一士卒,随大人冲杀足矣。”
屋质有些急了:“大王嗣圣子,众望所归,万勿推辞。”
当时诸王皆不及寿安王的名望地位,无人能与之竞争,大家齐声说:“愿拥戴大王讨叛。”
于是,屋质也不再听耶律璟分说,簇拥起他就出发。这样讨叛大军就更加名正言顺了,也就更有号召力了。
此刻,行宫内仍然是乱糟糟一团。察割迫使百官拥戴的企图尚未实现。不押来家小尚好,而今是小孩哭、大人叫,任凭察割怎样喊安静也无济于事。焦头烂额之际,盆都闯进来急报:“万岁,屋质已拥寿安王耶律璟即位,率军包围了行宫。”
这番话,无异于在叛军每人心头响起了一声惊雷。心理上的打击,有时比军事上的打击更有效。聚集在察割手下的人原本就三心二意,这一来就更加四分五裂了。谁不知皮室军战斗力极强,谁不知屋质谋勇兼备,有些文臣武将悄悄溜走准备改换门庭,以免落个叛臣贼子全家被诛的下场。察割深知兵败如山倒的道理,他将手中剑高举:“谁敢叛我而去,绝不留情!”
被反缚双手的皇后感到是机会了:“各位大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们杀了察割,定当名垂青史!”
大臣中又起了波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察割一见唯恐有变,手起一剑将皇后斩于世宗柩前:“谁敢叛我,便如此例!”
但是,大臣中的骚动仍未停止,有人竟躲在暗处说:“皇后乃一女子,害她性命,太残忍了。”
察割一看震慑不住,又命盆都将百官家属全都圈在一起,然后说:“不论文臣武将,谁若改投屋质,我就将这些家小全数杀死!”大臣们平静了,他们怕祸及家眷。察割自以为得计,怎知这平静下蕴含着更大的反抗,只是等待时机罢了。察割又闻盆都报告,屋质已在行宫外列开阵势。他不得不当即点齐手下人马,拥出硬寨前与屋质军相对。察割用剑一指,抢先说话:“屋质,耶律璟,我已即位,百官拥戴,尔等逆抗无异螳臂当车,识时务快下马归顺,饶你们不死,而且一律官升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