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野离开我们快十年了,十年来,每当我坐在书房的书桌旁,看到书架上碧野生前送给我的一摞摞他出版的作品集和长篇小说,心中总是涌起怀念之情,他那和蔼的音容笑貌,不时闪现眼前,和他老人家交往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那是上世纪一个夏天到武汉出差,想顺便探望一下老作家碧野,听说自夫人杨静病逝后,他身体大不如以前,因患糖尿病,视力减退不少。加之今年是他老人家80岁华诞。因此,我有必要去看看老人家。
去之前,我在武昌街道口给他家挂了电话,事先预约好,以免去得唐突。接电话的是他家雇请的保姆小吴,她说碧野爷爷在家休息,告诉我三点钟去,现在不必打搅他老人家。
三点整,我揿响了碧野家的门铃。开门的是一位十分清秀而朴素的年轻姑娘,一看便知是小吴了。我通报了姓名,她便去卧室叫醒了碧野。老人迎了出来,两年未见了,眼前的碧野较前些年清瘦多了,但身板依然硬朗。当我呼唤他老师时,他听出了声音,双手一把拉住了我,显得十分激动地说,只见进来一个高个子,我猜就是你来了。
一杯清茶伴着深情的话题。话题里依然离不开丹江口的人和事,他最关心的是丹江口的巨大变化,大坝、街道、绿化、右岸开发、南水北调中线方案……我一一向他详尽作了赘述。听着,听着他脸上不时泛起笑容。因为丹江口在他脑子里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碧野六十年代初,曾和省里另两位作家吴烟痕和成缓台挂职在丹江口深入生活,就住在三会议室老8栋,一住就是六年,那些年月,也是他文学创作上最辉煌的时期,先后写出了多篇脍炙人口的散文《情满青山》《挂剑山前》、《黄连架》、《神农架之行》、《山中驿站》、《彩石斑斓》等,还孕育出长篇小说《丹凤朝阳》。
二十多年前,碧野作为省里挂牌到丹江口深人生活的作家,他以一名普通的丹江口建设者的身份生活在群众中,丹江口大坝红红火火的施工现场,就是他深人生活的基地。他头戴柳藤安全帽,脚蹬深筒胶鞋、攀大坝、登山岩、下到机声震耳的混凝土浇筑仓里,去体验、去访问、去熟悉丹江口人那种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创业精神。
碧野在丹江口交了许多朋友,有高干、有技术人员、有普通的工人,作为我国当代的一位知名作家,他一点架子也没有,总是那么平易近人,笑容可掬。当年我和碧野结识的时候,是一名地质勘探工人。后来,他回到省里,几次回到丹江口,总要到我家里坐坐,叙叙家常。有次,他和夫人杨静突然不期来到我简陋的家中,我正大汗淋淋的拾砖头砌鸡圈,我正想放下手里的活去招呼他们,可他忙阻止说:你们忙吧,我们随便坐坐。
有一年碧野同志又回到丹江口,为创作长篇小说《丹凤朝阳》继续搜集素材。本来,他回到丹江应该是客人的身份了,可他说,回到丹江就算主人了。新安江水电站一位负责同志来丹江考察,他也是碧野的朋友,离开丹江的时候,因为丹江局的同志太忙,是碧野同志亲自到车站为这位负责同志送行。提及这件事,碧野同志还感到十分自豪哩。
碧野谈及丹江口的时候,总是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自夫人杨静病逝后,他十分伤感,视力下降,两只眼睛加起来视力只有0.40。老人请了个朴素的女孩子吴瑞莲,照顾他的生活,帮助他晚年进行创作。碧野视小吴为孙女,小吴也亲切地喊他“爷爷”。常常为老人读报纸,代笔写作。小吴用录音机录下他的口述,然后再根据录音进行整理,再念给“爷爷”听,需要修改的地方,在碧野的指导下修改,直到满意。小吴在“爷爷”的熏陶下,也能写得一手好文章,常常见诸于报端。在碧野家,他老人家十分诚恳地拜托我关心一下他“孙女”个人问题。
碧野告诉我近年来,他拒绝了许多单位和部门的邀请和访问,唯独十分怀念丹江口,很想在有生之年再来丹江白看看。
可是老人的遗愿未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