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社闻言,又惊又喜,侯府大爷身边的长随,那是何等荣耀的差事,当下又连磕了三个响头,一叠声地道:“多谢大奶奶栽培,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办差,决不丢侯府和大爷的脸面。”
郁心兰“嗯”了一声,又问道,“上回让你去问的事,你有了消息没?”
陈社忙道:“小的正要来回此事,只是听说府中在办喜宴,怕奶奶不得空,这才押后了两天。小的问过贺大人身边的长随,他说贺大人上回打的那两套头面,只给了一套给林姨娘,另一套,给了外面养的薛姨娘。薛姨娘原是彩月楼的红牌,长袖善舞,现在住在槐树胡同的五号院里,贺大人时常带同僚去玩耍。不过,这个月初七,却只接待了一名江湖客人,而且,也没坐多久就走了。”
郁心兰心中一动,三月初七,不就是官驿入了盗贼的那一天?这个人,只怕是去拿地形图的。
记得连城曾说过,使臣们时常自己换房间,想是怕有人行刺,所以要让盗贼寻到地方,就得当天给情报。可带字条或者通过旁人传话,都怕留下把柄,所以贺大人才会在外室的院子里接待这个人。
她心中有了计较,便问道:“可知贺大人送给薛姨娘的,是哪套头面?”
“赤金镶蓝宝石,仙童拜寿图样的。”
郁心兰没再多问,让安妈妈将陈社带到周总管那去,在侯府的花名册中记上名字。
待人走后,她便问锦儿,“我记得我也有一套仙童拜寿图样的头面吧?”
又抽了个空,去书房见了连城,将打听到的事儿说与他听,连城立即便差了贺尘和黄奇两个一起去槐树胡同五号院探一探。只要能查出盗贼之事是有人刻意为之,就能卸下连城背上的黑锅,顺带,还能将那些躲在背后,别有用心的人给揪出来。
快晌午时分,仍是不见侯爷与赫云策回府,长公主开始着急了。郁心兰与赫云连城忙去安慰,“也没听到什么传闻出来,应当是没事的。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接妆礼了,母亲这时候可不能离开侯府呀。”
长公主也知道是这样,却又止不住担心。最郁悒的就是赫云飞了,原本娶妻是件多么高兴的事情,搁他这儿就诸事不顺,今日这接妆礼,连父亲都到不了场。
赫云连城也没法子安慰四弟,好在这时,来观礼的亲友渐渐登门,赫云连城忙拉着四弟去待客。
到了吉时,全福夫人赫云彤领着忠信侯府的一众仆人和六十台嫁妆,浩浩荡荡地来了。
御书房内,建安帝坐在龙案后,端了粉彩蓬莱仙境图的茶盅,慢慢喝茶。茶盖子刮在杯口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定远侯与赫云策已经在书房外跪了一夜了,黄公公偷眼打量皇上的脸色,暗暗揣摩皇上的心意,待觉得确认无误了,方低顺地开口求情,“陛下,定远侯爷也已近半百了,奴才听闻,今日还是赫云四爷的接妆礼,侯爷缺席不得。您看,是不是宣他进来回个话呢?”
建安帝这才放下手中茶盅,顺着梯子下来,“宣吧。”
赫云彤到新房中铺好床,留下两位陪嫁丫头守着新房,便到正厅,向长公主和甘夫人福了福,笑禀道:“喜床已铺好,礼成了。”
论理,这个时候,应当是侯爷与两位夫人,一同举杯,向观礼的亲友敬上一杯。可现在只有甘夫人和长公主在场,甘夫人还是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让到府观礼的众人都有些许尴尬,仿佛窥视了旁人的隐私,却被撞个正着一般。
赫云飞的脸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了,还得勉强挤着笑容。赫云连城揽下了小妻子的活,忙着指挥家仆给来宾上酒菜,没空搭理宴席这边;赫云征年纪虽小,却也察觉出今日的气氛不对,紧靠在母亲身边;赫云杰难得收敛了翩翩佳公子的风流样儿,端容陪在一边,心里却也一个劲在嘀咕,前几日才撞见了一个道士,跟他说什么“一树繁花,盛极而衰”,莫非定远侯府要开始衰败了?
场面正诡异地寂静着,忽地大门前一阵马蹄声响,几匹骏马飞驰而入,定远侯飞身下马,衣着光鲜,气度昂扬地大踏步走入正厅,笑着向宾客们拱了拱手,“本侯入宫觐见皇上,来迟一步,还望诸位宽恕。”
宾客们立即笑逐颜开地道:“哪里哪里,正事要紧。”
定远侯走到上首,端起面前的一杯酒,笑让道:“多谢诸位来参加小儿的接妆礼,明日的喜宴,还请诸位莅临。”
郁心兰站在珠帘边,隔着珠帘,看了看定远侯的气色,以及跟在他身后的赫云策,似乎没有什么大不同,这才安了安心。说到底,这时代的家庭观念太重,别人也总是将一家人看成一体的,一人出了事,家中其他人也会跟着倒霉,希望赫云策能以此为鉴,少做些傻事。
她转回身,想在女宾席找个坐位,可她原本坐的唐宁和王姝之间的位置,已经被三奶奶给占了,她便只有另寻一处,在一位三十开外的夫人身边坐下。
那位夫人笑着打量了她几眼,出言赞道:“赫云大少夫人这套头面真精致,听说您有了身子,戴这个正合适,能一举得男呢。”
郁心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承您吉言了。其实,这套头面,我还是仿的贺大人给爱妾打的头面的图样。”
那位夫人眼神微变,脸上却还是笑着问,“哪位贺大人这么有心?”
“鸿胪寺卿贺大人呐。”郁心兰一脸的纯真,仿佛不知道这位夫人正是贺夫人的亲姐姐一般,“贺大人极爱这位如夫人吧,我也是看了样品,觉得好看,才特意令工匠仿制的,不过她的是赤金镶蓝宝的,我的是红珊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