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心兰拿着记满数据的宣纸,去书房找连城,一一指给他看,“这两项只有进没有出,这几项的数目,前后不符。还有这个款项,明显虚高……”
她在有问题的数据边,标注了帐册的页目,翻查起来极快,就是连城这样的外行,也能一眼看出问题来。
合上帐本,赫云连城站起来披衣,“我进宫一趟,你自己先吃饭,别等我。”
郁心兰点了点头,边为他扣扣子,边嘱咐道:“你只管说明你查到的事情,别提什么意见,一切听皇上的意思办吧。”
其实这话她本可以不说,可是,事情办得太顺了一点,仿佛一直有人在一旁帮衬着。虽说古代的帐本的确是流水帐,几大本帐册,要找出漏洞来比较难,可这些人敢贪墨,应当就会准备两套帐才对,怎么他们拿到手的,就是原始帐本?
有问题的款项,多达十几万两银子,这还只是去年一年的!
若是真的追查起来,得牵涉朝中多少官员?
这样大的举动,让连城出头牵出,只怕不是好事,若是能查出涉案人员和贪墨的银子,那是大功一件,可若是查不出来,让皇上生出的希望落了空,反倒比没有作为更为令皇上失望。
赫云连城握了握她的手,轻笑道:“我明白。”出门之前又转身道:“对了,我让贺尘继续帮你找人,什么情况你问他吧。”
郁心兰应了一声,这大半个月一直忙碌着,居然都忘了在帮童安氏找丈夫了。她想了想,让紫菱拿了帖子去二门,让人传童安氏进府。
之前就听儿子说,在云来客栈看到了丈夫惯有的那方砚台,童安氏便对找到丈夫充满了希望,进了静思园,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抿紧,期望能听到好消息。
巧儿搬了张杌子给童安氏坐下,郁心兰笑了笑道:“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你丈夫可有何谋生的特长,脸上有没有什么特点?从这两点入手,比较好找人。”
童安氏不由得道,“不是看到了奴家丈夫的砚台吗?定是他当了,可以问问老板是从哪里赎买的,或许能从当票上寻到人。”
郁心兰睁大了眼睛,“那老板说了,砚台是前任老板留下的,房客不要的,而且有人看到你丈夫一直住在天字号房,哪里需要当砚台?”
童安氏明显地一怔,“相公哪里住得起天字号房?”她想了许久,才迟疑地道:“奴家的相公就是会做点爆竹,虽说是家传的手艺,比旁人做得好些,可也赚不了多少银子的。”
郁心兰“哦”了一声,“会做烟花吗?”爆竹的确是不值钱,可烟花还是能赚的。
童安氏点了点头,“会,相公家祖上原是开爆竹铺子的,后来出了位会读书的祖宗,成了书香门第,不过这赚钱的手艺,还是传了下来。相公曾说过,他家做出的爆竹,想怎么爆就怎么爆。”
郁心兰抽了抽嘴角,牛皮果然是吹出来的。不过这不是重点好吧,重点是他脸上有没有什么特征。
童安氏用力摇头,“相公生得一表人才,脸上没有黑痣这类的东西。”
又问了几句,仍是问不出重点,郁心兰只好安慰她,“到底是几年前的事了,找起来要一点时间,你且别急,大爷安排了人手帮你找,只要他还在京城,总能找到的。”
童安氏忙起身福了福,“奴家不急,奴家还没报完大奶奶的恩典,况且燿儿在这还有人教他读书,奴家不会急着回家乡。只求大奶奶帮帮奴家,是生是死,奴家总想要个讯儿。”
说着,眼眶便红了。
紫菱赶紧上前安慰,锦儿也从旁劝了几句。郁心兰让丫头包两碟点心带给童燿,又送给童安氏一些不穿的旧衣裳。童安氏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郁心兰一直等到半夜,实在是撑不住,才睡了过去。朦胧中似乎连城回来了,搂着她小睡了一会,清晨再睁开眼睛时,身边的床却是空的。
紫菱听到响动,忙进来服侍,轻声道:“大爷说,这几日他要会住在禁军营,刚才巧儿帮着大爷收拾了包袱,大爷已经走了。见奶奶睡得香,便没让叫起奶奶。”
郁心兰心中一动,莫非是要开始查河堤款贪墨的案子了?
只可惜朝中的案子,她不方便插手,要不然,也不用在府里干等着。
一晃几天过去,连城每日差人送平安信回来,郁心兰也让带话报平安,虽是没见面,却仿佛人就在眼前一般。
贺尘拿着童普的画像,问遍了云来客栈附近的居民,总算是问出了一点线索。有人称记得童普跟一个男人一同喝过几回酒后,就再也没在客栈出现过。问那个男人的相貌,却又很模糊,只记得额间有颗朱砂痣,很有几分女气。
虽然是线索,可却有如大海捞针。京城繁华,少说也有百万人口,连姓名都不知道,要找到一个额间有颗朱砂痣的男人,这得多长时间?
郁心兰长叹一声,心想,不好为了这事总麻烦连城,是不是应该告知童安氏一声,有缘自会再见?
又过了几天,赫云连城终于从军营回来了,人都黑了一层,不过面有喜色。他边更衣边道:“查到了一些重要线索,已经上报给皇上了,由皇上来定夺,最后要定案,还是必须大理寺会审。只不过,没找到贪墨的银子,带人搜了几处别苑,都没发现江南说的那些名贵古董摆设。”
郁心兰不以为意,随口道:“准是事先听到了风,将东西给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