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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奇怪,这狗好像认识我,难道是我们家以前的那只小青狗?”女的说着,双手端着枪,慢慢朝大青狗走过来。

大青狗摇头摆尾地迎了上去,快到了那女的跟前,忽然趴了下来,显得异常温顺,用狗迎接主人的方式,等待那女的上前抚摸它。

青年女子战战兢兢走到大青狗跟前,壮着胆子蹲了下来,抚摸一下大青狗的脑门,小声问:“你是我们家以前的小青狗?你还认识我?”

大青狗摇了摇尾巴,跪在雪地里向前爬过来,瞅着那女子小声“呜呜”,然后扬起头舔了舔她的手。

从这一动作,那女的马上断定眼前的大青狗就是她家以前的小青狗,急切地问:“狗啊,你不是和铁蛋在一起吗?他现在在哪儿?快告诉……”

那女的话还没说完,大青狗突然警觉地竖起耳朵,“呜呜”一声,腾地跃起,快速地向一侧的树林跑去。

“呀——呀——”就在这一瞬间,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像是人发出的尖叫。

狗的听觉要比人高出了许多,几乎那边的尖叫声一发出,声音还没有传递过来,大青狗就已经比那两个人先听到了。

“会不会是铁蛋?”那年轻女子瞅着年轻男子,不等对方说话,迫不及待朝大青狗奔的方向追去了。

那个年轻女子正是李友善的妹妹,铁蛋的亲姑姑李兰贞。跟她在一起那个男青年是她的丈夫,叫赵世明。

那年,李兰贞从家逃走后,在远房亲戚那儿住了不长时间,就被当地的一个恶霸给瞄上了,想霸占她,多次上门来逼婚。李兰贞在亲戚家待不下去了,只好从那个亲戚家里逃了出来。结果没逃多远,半路上便被那个恶霸带了两个打手给截住了。就在李兰贞呼喊“救命”的时候,一个青年男子突然出现,为李兰贞解了围。那个恶霸和两个打手见青年男子身手不凡,就一起亮出家伙,长刀短枪一齐上,想要了青年男子的性命。青年男子开始只想教训教训那三个人,并不想伤害他们。现在见他们穷凶极恶,便动了杀机,抬手一扬,只听“啊”的一声,三个恶棍同时倒地,脖子上各插一支飞刀。青年男子从三个人身上拔出飞刀,在他们的衣服上擦去血迹收了起来。接着,又从那个恶霸手里取下手枪,看了一眼,递给李兰贞说:“姑娘,你带着它,作路上防身之用。”李兰贞接过手枪,向青年男子鞠个躬:“谢谢侠士救了我。”青年男子说:“现在天下不太平,兵荒马乱的,姑娘一人外出要多加小心。”说完就朝山里走去。李兰贞看青年男子走了,就不声不响跟在他后面。男青年站住了,问:“姑娘为什么跟着我?赶快回家吧。”李兰贞低声说:“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回去也得被坏人欺负,我看你是个正人君子,不如你带着我走吧。”男青年犹豫一下说:“不瞒姑娘说,我是抗联的,整天随军打仗,你跟着我不方便,也不安全。”李兰贞说:“我不怕,你走哪儿我跟哪儿,我也要跟你去打日本鬼子。”男青年看李兰贞意志坚决,就带她走了。

那个男青年就是李兰贞现在的丈夫赵世明,当时是抗日联军的一位侦察排长,李兰贞随他加入了抗日队伍。后来赵世明提升为侦察连的连长,他们也成了革命伴侣。

几日前,上级派赵世明和李兰贞到北阳镇一带执行侦察任务,完成任务后,李兰贞领着赵世明回到了娘家,发现自己家的院子破破烂烂的,哥哥嫂子和孩子都不在家,大门和房门都锁着,就去找杨三叔问明情况。杨三叔便把当年李友善被抓走以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跟李兰贞说了。他还揣测铁蛋很可能和狼群在一起。

李兰贞听了十分震惊,当日跟着杨三叔去松树岭祭拜了嫂子王二丫的坟,在坟前发誓,要替嫂子报仇,一定把铁蛋给找回来。

杨三叔又带他们去了铁蛋住过的那个山洞。李兰贞在山洞里见到了那个大青狗叼来的小棉被,虽然脏兮兮的,但李兰贞一眼就认出了小棉被是自己家的。当年王二丫怀孕的时候,李兰贞亲手替嫂子缝制的,上面的花纹和缝线她记得清清楚楚。

李兰贞感觉杨三叔的分析和揣测是对的,她的侄儿铁蛋确实是和狼在一起。出来执行任务的时候,李兰贞跟部队首长请示过,完成任务后要带着赵世明回家看看。现在她得知侄儿和狼在一起,心里不是滋味,与赵世明商量,要抓紧时间把铁蛋找到接回来。于是,他们就先从附近的山林里寻找。

一连几日,赵世明陪着李兰贞找遍了屯子周围所有的山林,没有可疑的狼群,也没有发现铁蛋的线索。他们不甘心,又接着向外围的深山老林里去寻找,重点是有狼群出没的地方。

也是凑巧,这天上午他们本来是要去野狼谷的,却误打误撞地闯进了白云沟,并意外地碰上了大青狗。

铁蛋人小鬼大,他怕大青狗带狼群跟在后面撵来,出了朝阳洞后,他没有直接抄近路奔大沟里头,而是在密林里绕道走。他知道狗和狼嗅觉灵敏,会循着他在雪地上留下的气味追上他,便“噌噌”上了树,像猴子在树上穿越那样,荡着树枝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上,连续地越过了几十棵树,足有一里的路程,这才回到雪地上接着往前奔。

穿出密林,铁蛋越过一道山涧又钻入一片树林,正在林间穿梭,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动,他开始以为是大青狗跟在后面,可是回头一看,是一个身上长着花斑的大家伙,正冲他龇牙咧嘴。铁蛋不知道眼前的是一只比老虎还凶猛的花豹子,也不知道豹子的厉害,虽然惊了一下,但他并没怎么害怕,有了上次对付老虎的经验,他觉得自己照旧能避开这只豹子。

豹子是饿了,在林中寻找猎物,恰好遇见铁蛋一个人在跑,就从后面跟了上来。此刻,豹子见铁蛋回头瞅它,立刻露出凶相,忽地扑了过来。

铁蛋像上次躲避老虎那样,“噌”一下爬到身边的一棵大树上。他以为豹子不会上树,会像老虎一样在树下面转悠干着急。

豹子扑过来,见铁蛋上了树,向树上瞅了一眼,也倏地一下上了树,就像走平地那样轻松自如。

铁蛋万万没想到豹子也会上树,见豹子上了树大吃一惊,不容多想,赶紧跳到一棵树的枝干上。铁蛋心里虽然紧张,但并不惊慌,他觉得自己在树枝干上会很安全,豹子是抓不到他的。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家伙身子大,显得相当沉重,这个树枝干就自己小腿那么粗,他自己在上面都直晃悠,是绝对禁不住它那么大体格的,这家伙要是敢过来,非把这个树枝干压断了摔下去不可,除非是傻子才会冒这个险。

豹子当然不是傻子,精得要命呢!它见铁蛋躲在树枝干上,两只前腿往前探了探又缩了回来,瞅瞅铁蛋,合计了一会儿,突然用两只前爪抱住树干,两只后腿踩住铁蛋依托的那个树枝干用力往下踹。只听“咔嚓”一声,那个树枝干一半连着一半断裂开了,铁蛋随着树枝干从上面垂了下来,坠在半空中。豹子快速地从树上跳到了地上,朝着垂下来的树枝稍往上直蹿腾,试图用嘴叼住树枝把那个树枝干从断裂处拽下来。

“呀——呀——”铁蛋死死抓住下垂的树枝干,往下面瞅一眼,见豹子一蹦一跳地去够垂着的树枝,吓得尖叫两声。

铁蛋现在处境非常危险,要是豹子够着了树枝往下一拽,断裂的树枝干和上面的人整个就会掉下来,铁蛋只要落地就没命了。

北风呼啸,下垂的树枝干随着风向摆动着,悠荡着,断裂处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铁蛋已经看出来了,下垂的树枝干担不住他的体重了,再这样待下去,那个坠在半空的树枝干即使不被豹子拽下来,也得被大风给刮掉下来。

铁蛋爬上的这棵树与周围的树木不挨着,树冠之间最近的也有一丈多远,他想跃到别的树上已不可能了。

“呜噢——呜噢——”情急之下,铁蛋用标准的狼的嗥叫声向狼群发出了求救信号。

铁蛋在发出信号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才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听妈妈的话,自己要是不来找小花脸,或者让大青狗和狼群在身边护送自己,自己就不会被这个家伙这样欺负了。

好在大青狗离这里不远,刚才它听到铁蛋的尖叫声,感到小主人遇到了危险,就撇下李兰贞他们,不顾一切地从树林里冲了过来。

当大青狗看见铁蛋在垂下的树枝上摇晃,地上一只花豹子正向上跳跃,小主人的处境十分危险,它明知道自己打不过豹子,还是拼命地向豹子扑了上去。

下垂的树枝干被风刮得来回摇晃,豹子每次向上蹿都失去了准头,它想用嘴叼住下垂的树枝没有得逞,正在气头上,见大青狗扑过来,就迎了上去,和大青狗厮打在一起。

大青狗虽然年龄大了,但英勇不减当年。它身上被豹子咬得皮开肉绽,仍然坚持向豹子的要害部位进攻。怎奈豹子的身体强壮,灵便,大青狗几次想掐住豹子的喉咙都没有得手,最后用尽全力,狠狠咬住豹子的一只后腿不松口。豹子被咬疼了,急了,回身把大青狗压在身下,上去一口咬断了大青狗的脖子,血流满地。

铁蛋在树上看见大青狗被豹子击倒了,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呀呀——呀呀——”大声哭喊着。

随着铁蛋的哭喊声,狼王后带领狼群及时赶到,围住豹子厮杀起来。稍后,小花脸和长脸狼王也带领狼群赶来增援,三十多只成年狼把豹子围在中间轮番进攻。

豹子的那只后腿虽然被大青狗咬伤,但没伤到筋骨,仍然行走自如,左躲右闪,一次又一次地避开了群狼的牙刀,并抓住机会,主动地进行还击。

就在群狼与豹子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李兰贞和赵世眀循着铁蛋哭喊声赶过来了。他们悄悄躲在大树后面,看见大青狗倒在雪地上,一群狼围攻一头豹子,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叭!”“叭!”李兰贞、赵世眀见豹子腾身跃起,正扑向一只大灰狼,抓住机会同时向豹子开了枪。只见豹子身子一坠,扑通落在地上。

听到枪响,看见豹子倒下了,狼群一惊,忽地散开,纷纷躲了起来,只有狼王后站在铁蛋的树下面没有动,警惕地保护着铁蛋。

两人把枪别在腰上,从树林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走到大青狗跟前,李兰贞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不由哀叹一声。

自打铁蛋从小离开了屯子,十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到人。出于好奇,他吊在那个下垂的树枝上,仔细观察着李兰贞和赵世眀。观察一会儿,他发现李兰贞和赵世眀长相跟自己差不多,立着行走,脸上和手上都没长毛。所不同的,是他们不像自己光着身子,他们身上、头上和脚上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来一张脸和两只手。

“铁蛋,铁蛋,我是你姑姑,快下来。”李兰贞看见了铁蛋,高兴地向他招手,大声喊着。

铁蛋虽然听不懂李兰贞在喊什么,但他对“铁蛋”两字有点耳熟,感觉好像以前在哪听见过。他朝李兰贞瞅了瞅,“呀呀”一声,便从那个下垂的树枝上跳了下来。

落地后,铁蛋没有奔向李兰贞,而是跑到大青狗的尸体跟前,抱着大青狗的头号啕大哭。

李兰贞赶紧走过去,想要接近铁蛋。可是,狼王后已经站在铁蛋跟前了,冲她“呜呜”,不让她靠近。紧接着,躲在暗处的那些狼也跑上前,把铁蛋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李兰贞哪见过这阵势,吓得直向后退。赵世明怕李兰贞惹怒了狼,遭到狼群的攻击,赶紧把李兰贞拉到自己身边,与铁蛋跟前的狼群保持一定距离。

狼王后见人主动向后退,对铁蛋没有威胁了,这才命周围的狼群散开。狼王后自己也放松了下来,它走到大青狗跟前嗅了嗅,冲天哀叫一声,然后叼住铁蛋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两只前腿搭在他肩上,用舌头舔去他脸上的泪水。

李兰贞看得心惊肉跳,浑身麻酥酥的,忍不住又奔了过来,冲狼王后指着铁蛋大声说:“狼啊,这个孩子是我们家的,当年是你从我们家把他救走的吧?我们很感谢你。他叫铁蛋,我是他姑姑,求求你,让我把他带走好吗?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狼,一定能听懂我说话的意思。对吗?”

狼王后好像真的听懂了李兰贞说的话,瞅了瞅李兰贞,“呜呜”一声,意思是说:“当年我在人孩的家里没见过你,怎么能证明你是他的姑姑?在没有确定你的身份之前,为了人孩的安全,我是不会把他交给一个陌生人的。”

李兰贞听不懂狼语,但从狼王后的表情里,似乎看出了它的意思,急忙指着地上的大青狗说:“它是我们家以前的小青狗,刚才我们还见了面,它已经认出了我,是它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可惜它死了,要不它能够证明。”李兰贞说完就摇了摇头,猛然意识到对狼说这些没用,说也是白说,如今大青狗死了,狼那么狡猾,是绝对不会相信她这番话的。

狼王后果然不相信李兰贞说的话,李兰贞几次想靠近铁蛋,都被狼王后给拦截住。铁蛋也曾想和李兰贞接近,同样也被狼王后阻拦。

人和狼就这么僵持着。小花脸在一旁瞅瞅李兰贞,也感觉在人孩家没见过这个人,也就不好给证实。它看狼王后对这两个人很友善,双方不会发生激战,何况,自己从小被人救过,也不想与人结怨,就与狼王后和铁蛋告别,“呜噢”一声,与长脸狼王带着它们的狼群先离开了。

铁蛋知道自己闯了祸,不敢当着狼王后的面提出跟小花脸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花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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